话说,朱纨眼下也因为攻讦他的人越来越多,而开始喝着闷酒,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他现在是恨极了这些沿海缙绅,且开始在奏疏里骂他们是衣冠之贼。
而他之所以恨这些衣冠之贼,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他出身小官之家。
父亲是教谕,但因为被人陷害,被罢官还乡。
然后,又因为家中嫡兄朱衣被污蔑作乱,父亲又畏惧逃走,导致他在出生三天后,就与生母一起被关入了县牢中。
但是,朱氏族人拒绝为他母亲和为他送饭,只想等他和他生母死在牢里,而好吃他家的绝户。
他生母只得结网巾糊口。
幸有贵人相助,他家的冤案才被澄清,他才被释放了出来。
但也因此事,他家也就和本族关系不好。
他长大读书中第做官后,也就只锐意做一个清官忠臣,不为族人谋福祉,拒绝投献。
所以,别说王鏊暗地里派人叫他做一个孤臣,就是王鏊不这样做,他也会选择做一个孤臣。
皇帝要禁海,他就会一丝不苟的禁海。
当然,他是知世故而不世故,所以他对下不要求跟他一样做一个纯正之臣。
故而,他为让底下人支持他,会选择让出自己的那份好处,以收拢底下人的心。
这样也就让他手底下的官兵诚服于他,虽怕其严厉,但也敬其慷慨。
“佥宪,内阁有急递送到。”
当朱纨正喝着闷酒,心里忿恨着沿海衣冠之士时,他属下参将汤庆走了进来,将一封内阁新到谕旨递给了他。
朱纨因而忙放下酒杯,拆开急递封口,看了起来。
谕旨内容自然是让朱纨可以法司专断,对官绅也可以处置的旨意。
朱纨因而看后,不由得脸色更加绯红,而大拍桌子道:
“真正是圣天子当朝!我朱纨逢此明主,就算落得个身败名裂也足矣!”
汤庆抽了抽鼻子,道:“既是圣君当朝,那佥宪还是要少喝些酒,身体要紧!”
朱纨微微一笑:“多谢劝告,我今日起戒酒就是!”
接着。
汤庆就又道:“还有件事要告知佥宪,潘百户那里遇到了麻烦,他们查获的商船,被一干士民给拦住了。”
朱纨听后,顿时拉下脸来:“带我去看看!”
“是!”
杭州水路码头这里。
潘丁苟正押着一干走私海寇和一艘商船回来,却被一群士民给拦住了。
潘丁苟因此不由得先下了船,来与这些士民交涉。
“你们要做什么?”
潘丁苟一脸警惕地问着这些来人。
士子娄应魁这时大喊了一声:“放了他们!”
“没错,放了他们!”
其他士民也跟着响应起来。
潘丁苟呵呵冷笑,沉声道:
“他们私自驾船出海,船上还载有大量禁运之物,乃至还与官军顽抗,无疑乃走私顽寇!”
“你们让我们放了他们,难道你们与他们是一伙的?”
“你们这是诬蔑!他们是浒山先生的家人,出海不过是游玩而已,不可能走私!”
士子娄应魁当即指着潘丁苟,怒斥起他来。
潘丁苟阴沉着脸,回道:“老子不管他是谁的家人,走私就是走私!”
娄应魁这里也咬紧了牙,伸展开手,拦在了潘丁苟面前:“你们这些如匪如贼的兵痞!有本事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今日你们就别想轻易带走浒山先生的家人!”
其他几个士子也伸展开手来,把潘丁苟等围在了中间。
士子张时还在朝潘丁苟脸色啐了一口。
一口吐沫就直接落在了潘丁苟脸上。
潘丁苟因而脸色越发阴沉,不由得拔出了刀。
他麾下的人也都拔出了刀。
唰!
“放肆!”
“你们海防衙门的人想干嘛!是要杀缙绅吗?!”
这时。
知府冯敬突然乘轿赶了来,且走上去就给了潘丁苟一巴掌,叱问了潘丁苟一句:“把刀收了!否则本官让朱佥宪撤了你的职!”
“一群兵痞!”
冯敬接着还骂了一句,并背着手看向了娄应魁等子:
“你们都回去吧,浒山先生的家人,自有我与海防衙门交涉。”
娄应魁和张时互相看了看,对潘丁苟冷笑了一声,然后拱手说:“谨遵府台吩咐!”
“慢着!”
这时。
朱纨骑马赶了来,且下了马,吩咐道:“把这些涉嫌包庇或参与走私的人全部扣押起来,包括那个知府!谁敢走,就以抗命论,杀无赦!”
冯敬等见此大惊。
“朱纨,你敢!”
冯敬仗着自己是知府,还直呼起朱纨之名起来,且指着朱纨。
朱纨这时下了马:“你看本官敢不敢。”
“你有本事就真杀了我!”
冯敬呵呵一笑,且朝已经围过来的海防衙门官军走了来,且依旧朝这些官军怒吼道:“让开!”
噗呲!
朱纨直接拔出身旁武将汤庆腰上的刀,搠进了冯敬的后背。
冯敬当场停在原地,愕然回过头来:“你!”
“我知道你是谢家的姻亲,但是潘百户乃是在西草湾第一个冲上海夷大船且杀了海夷贼子的有功之臣,岂是你能侮辱的?”
朱纨淡淡地说后,就拔出刀来,大声喝道:
“把刚才那两个吼得最大声、侮辱官军的士子押过来!”
“是!”
汤庆呆立在原地,看着自己腰间那晃来晃去的刀鞘,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第311章 请对我宗族报复狠一点!
彼时。
娄应魁和张时等闹事士民,见堂堂知府被杀,皆吓得脸色煞白。
娄应魁和张时两人,也把正要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立在原地。
有跟来的地痞之流,甚至直接跪了下来。
话说。
跟着这些士子来的百姓的确是以地痞为主。
游手好闲的他们,一向惯爱讨好这些士绅,为他们做事,依仗他们的势力,做些欺男霸女的事。
毕竟,正经百姓更愿意靠辛苦劳作养家糊口。
闲话少叙。
这里。
冯敬已经倒在了地上,手捂着出血的肚子,似乎想要以此止住血似的。
“朱纨,我可是朝廷命官!”
冯敬还有气无力地提醒了朱纨一句。
朱纨则在这时拿出内阁急递来的密旨:“知道你是朝廷命官,但我已得授法司专断权的密旨,官绅阻挠防倭禁海事,皆按妨碍军机要务处置,杀罚皆可先断而奏,所以,杀你也无非事后补一道手续而已。”
冯敬愕然片刻,随后就断了气。
朱纨这里则转身看向了被押来的娄应魁和张时。
娄应魁看着朱纨:“你想怎样?”
“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朱纨这时沉声问了娄应魁一句。
娄应魁冷冷一笑:“没人指使!只为乡情大义而已!”
“很好!”
“《大明律》载有明文,包庇走私者,与犯人同罪!”
“且照此,将这人先杖一百!”
朱纨吩咐后,就再次喝道:“着实打!”
“是!”
娄应魁便被海防衙门的军士摁在了地上,随后就有军士拿出随仪大棒,朝娄应魁腰背猛打起来。
军士们没有留情的意思。
因为朱纨说的是着实。
啪!
所以,娄应魁只挨了第一棒,就赶紧腰都要被打断了,乃至疼得都叫不出来。
啪!
乃至第二棒下去时,娄应魁就直接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