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厚自然选择他们的家族成为第一批皇商。
在朱厚下达这样的旨意时,王阳明、梁储、张璁已经让自己的家人开始向官办造船厂订购大商船,以为接下来充任皇商,出海贸易做准备。
官办造船厂为这些皇商造船的利润自然会归于国帑,算是增加了朝廷的收入。
当然,他们完成贸易后还要给朝廷缴税,也可以增加朝廷收入。
除此之外,皇帝也会参与他们的分红,而增加内帑的收入。
总的来说,新设立的皇商贸易,算是让海贸之利不再独属于沿海大户的利,而让皇帝和朝廷也可以分一杯羹,是大明皇帝联合拉拢忠心的沿海部分大户,开始重新瓜分海贸之利。
不过,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与朝廷有了自己的强大水师,是朱厚愿意让张璁、梁储、王阳明的家族,可以多吃一点。
这也不是说,张璁、梁储、王阳明三人真的需要利益给的足够多才愿意卖命,而是他们背后的家族与亲友关系网需要给足够的利益,才会支持与配合他们向朝廷尽忠。
比如,负责造战船的张璁,能顺利完成造船任务,且没有偷工减料,是因为他的人在他的劝说下愿意尽心做事,知道皇帝会给他们这些跟著张璁一起做事的亲友更大的好处。
所以,这一切的前提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还有统治阶层的人愿意做忠臣,愿意为国家出力,才让皇帝可以拉拢一部分大户,和自己一起瓜分海贸之利。
不然,皇帝不可能轻松的在这块海贸之利的蛋糕上切下一大块给自己,也给朝廷。
在朱厚组建皇商时,朱纨和汪等人,还在沿海继续以打击走私的名义,武力夺取海贸之利。
“斩!”
杭州。
朱纨一声令下后,被押到菜市场的上百名从事走私的豪右要犯,被相继斩首。
人头滚落了一地。
谢豆等幕后沿海豪绅看得咬牙切齿,因为被杀的都是依托他们势力继续走私的爪牙。
而让谢豆欣慰的是,不久后,他就收到了自己父亲谢迁的来信,信上说朱纨上面的人已经开始答应写信劝阻朱纨。
谢豆因而立即将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且带著许多豪绅来了朱纨这里,求见了朱纨,以被抓走私要犯皆是被官军污蔑的良民为由,要求朱纨立即释放还被关押著没有被处置的相应走私要犯。
“你说他们是良民,可有实证?”
“我的官军抓他们时,可是人赃俱获!”
朱纨问了起来,且补充了一句。
谢豆听后不由得问道:“公难道没有收到信?”
朱纨呵呵一笑,并因此当著众缙绅的面站起身来:“我就说你们为何今日敢来要求我放人,果然是知道了京城会有信件来我这里。”
“你们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朱纨接著感慨了一句,随后就从衣袖里拿出了王鏊的信:“没错,我是收到了京里御书房大臣震泽公王阁老的信,阁老说,禁海不能不禁,但也不能全禁,要照顾太傅的感受。”
啪!
朱纨说著就把信件往桌上一拍,怒目咬牙而道:
“但我不明白,什么叫禁海不能不禁,又不能全禁!要照顾哪个太傅的感受?”
“但毋庸置疑的是,你们这些清流门第、沿海豪绅,把招呼是真打到御书房去了,但偏偏我就是不听,我做的是大明的臣子,不是你们的臣子!”
第306章 要做孤臣,陛下这是逼我们彻底臣服他!
谢豆等两浙缙绅灰溜溜地离开了提督衙门。
从朱纨拿出信件,背刺王鏊开始,谢豆等两浙缙绅就知道,他们没法劝朱纨收手了。
“给父亲去信,这个朱纨油盐不进,还把王震泽给他的信大白于公众。”
“他这是要做孤臣!”
所以,谢豆一回来,就对管家谢五吩咐了起来,还咬牙多说了一句。
闽粤这边。
汪这里也将费宏给他的信,大白于了闽粤诸缙绅,同样表示只会认真禁海。
“可恶!”
南京的林士元因此得知这事,也是非常愤怒,并也忙给京里的同党林希元写了信。
而林希元在收到来信后,就将这事告知给了林俊,且对林俊说道:“阁老,这个汪是真的冥顽不灵,必须换掉此人才好,不然,我东南沿海将难以安宁啊!”
林俊这时也脸色阴沉了下来,说道:“我没进御书房,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自然也不知道这汪和费铅山是不是在配合陛下唱双簧,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汪是真没把我们东南大户放在眼里。”
“他这是在玩火!”
林俊突然龇牙起来,露出一脸狰狞模样。
林希元则在这时沉思后说道:“阁老说的对,如果没有人背后支持,他不敢这么玩火。”
“这个先不管!”
林俊把手一挥,就道:“先展示我们东南大户的力量,给汪制造压力,也给朝廷制造压力,不能让大家都希望看见的禁海之事变成这个样子!”
“阁老说的是。”
……
……
“禁海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变成了我们不想看见的样子。”
“这里面应该是有陛下的阳谋在。”
“我们这位陛下是真的睿智卓绝啊!他这是逼著我们将来支持他开海,为此让我们这些人都先知道禁海会让我们也很痛苦。”
“这跟他之前拿圣人之教为难杨新都是一样的道理,让天下人知道,他要是真爱护起百姓来,痛苦的不是他,而是天下肉食者。”
“他这是要把我们一直在喊的尊圣训、守祖制的主张撕个粉碎,逼著我们要想保住体面和地位,只能彻底臣服于他!”
“可是,让我士人缙绅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哪里那么容易!”
谢迁在看了谢豆的来信后,也面容沉重地对在京照顾自己的五子谢至说了起来。
对于谢迁而言,他已经认定这就是皇帝的意思,而他甚至也猜到皇帝接下来的打算。
但猜到,不代表就要服软,就要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做。
谢迁也对谢至吩咐道:“写信告诉家里人,虽然现在禁海,做不了买卖,但欠的那些海寇的货款,还是要结的,哪怕卖田卖别苑产业卖奴仆也要结!别真的仗著自己是官宦之家,他们又不敢惹官府,就敢吞了他们的货,不给借款!那些敢走私的人,一旦逼急了,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谢至连忙拱手称是。
话说。
谢豆在收到谢迁的回信后,对结货款的事并不以为然。
何况,对于实际当家的谢豆而言,家里自从赔了不少钱,又断了走私的路后,收入已经锐减,但开支反而在增加。
所以整个谢府已经是入不敷出,而他谢豆委屈了家里的谁都不合适。
所以,谢豆也就说道:“父亲真是说的轻松,卖田卖别苑产业虽一时能解燃眉之急,可卖了后呢?”
谢五听后不由得问著谢豆:“所以爷的意思?”
“不结货款!”
“告诉底下那些海寇和海夷,他们要是不满,就怪朱纨去,怪官府禁海太严!”
“他们有本事就把提督衙门拆了,把朱纨他们杀了,哪怕是屠村灭郭,给朝廷颜色看,让朝廷不敢再这么禁海,我谢家到时候哪怕砸锅卖铁,也把货款给他结了!”
谢豆直截了当地回了起来。
谢五微微张大了嘴。
但他也不敢多言,只得照办。
朱厚倒是很快就从浙江锦衣卫这里知道了谢豆对海寇们货款的态度。
因为沿海走私海寇里也有锦衣卫的卧底。
“这谢迁是真管不住自家子弟了。”
“这谢家很可能要因为自己子弟的狂傲真的走上绝路。”
朱厚在知道这事后,就向东厂提督秦文说了起来。
秦文不由得问道:“皇爷,要不要镇抚司提醒一下谢太傅?”
“不必了!”
朱厚摆了摆手。
“是!”
说著。
朱厚就站起身来:“让谢家吃点亏也好,朕不能为了他一家,不顾整个大局,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朕虽说天子,插手他人家务,只会里外不是人!”
“现在,朝廷要警醒的是,海寇要是真要敢做朕都不敢做的事,那就意味著,他们怕是要彻底变成海寇,裹挟著沿海大户,直接屠掠东南士民了!”
朱厚说后就转身看向了墙壁上的地图,而目光紧紧盯著东南地区。
接著。
朱厚就吩咐道:“传御书房大臣们来御书房!”
“是!”
不一会儿。
费宏、王琼、王鏊就到了御书房。
朱厚在三人来了后,就先问道:“兵部尚书的人选廷推出来没有?”
自从费宏、王琼辞去兼管部务以后,朱厚就从了之前王阳明的举荐特简赵璜做了吏部尚书,同时工部尚书童瑞特简为刑部尚书,张璁被下旨调回朝堂管部事,也就任工部尚书,而只兵部尚书让外廷廷推。
“回陛下,廷推结果刚出来,主推前三边都御史兵部尚书彭泽、陪推左都御史王时中、南京刑部尚书李承勋。”
费宏回道。
“点李承勋为兵部尚书。”
朱厚想了想说道。
“是!”
接著。
朱厚就将浙江锦衣卫的一份密奏给了他们:“你们看看这个。”
费宏等人看后,皆神色大惊,皆都明白了皇帝为何点李承勋为本兵,自然是因为李承勋在南方有过平叛经验。
费宏先奏道:“陛下,得提醒沿海各抚按与海防官,当警惕大肆海寇作乱!”
朱厚点首:“正是此理,你们告诉李承勋,让他以兵部的名义通知各抚按与海防官,再有让那几个皇商抓紧去沿海雇无业海民。”
“是!”
朱厚说后就让这些人退了下去。
毕竟眼下已是夜晚,都该赶紧回去休息,以备明日的朝会。
而眼下不少朝臣已经准备在朝会上攻讦朱纨和汪,毕竟这两人都在禁海时拒绝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