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三分充赏,就是一分充赏,也比正经俸银多好几倍,自然是足够让他们为打击走私这事卖命了。
而他们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打击走私太过火得罪沿海豪绅的事,因为这事是朱纨如此要求的,所以真要顶锅也是朱纨去顶。
“请佥宪放心,卑职绝不敢犯半点差错,底下谁要是瞎了眼,不把陛下的谕令当回事,阳奉阴违,卑职也如实奏请行严法追究!不管他是谁!”
焦玉这时回答起来。
王应恩等也跟着拱手:“卑职等也一样!”
“很好!”
朱纨因而颔首。
“现在听我分派!参将焦玉率靖海营去南直禁海,游击王应恩率海备营在两浙禁海!”
“本官亲率标营会随时巡防,若让本官发现尔等疏于防范,到时候可别在本官面前提他有为国朝立过什么功流过多少血,无论他是谁,本官都会从严处置,不留情面!”
朱纨继续沉声说道。
“不敢!”
“那就执行去吧!”
“是!”
……
……
禁海的事早在朝廷下旨让朱纨提督南直、两直海防开始,就通过各种渠道为沿海官绅豪右所知道。
但他们起初对此并不以为然,甚至还颇为赞成。
“禁海好啊!”
“祖制就应该认真遵循,只有法祖宗成法,才能让天下振兴。”
南京给事中林士元就为此在南都城一众文人雅士会集的时候,谈起了对禁海的看法。
绍兴余姚的谢迁之子谢豆也将自己一家管事召集起来说:
“家父已有信来,言朝廷禁海心意已决,而不是开海,故要我等借着这次机会多进货出海,借钱也要进货出海,以争取早日把那笔用来赔罪的一千万两白银赚回来!”
“另外,田租也加三成,禁了海,能出海的庶民就越来越少,到时候租佃的佃仆就越来越多,这正是加收佃租的机会。”
“还有,让那些受我们庇护的海商少吃三分利,且要他们先给货,我们一年后再给价,谁的货要是误期,就再推迟一年,谁要是不答应,就别想着再受我们谢家的庇护!”
“是!”
一时间。
两浙一带的许多佃户、海商皆对谢家怨声载道,恨不得直接灭了谢家满门,但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接受。
毕竟严厉禁海在即,海商要是没有谢家的庇护,只会半点都赚不到不说,还会掉脑袋,牵累家人!
而庶民也不敢再私自出海,只能继续租佃谢家的田,而谢家的田因为很多都是隐田不用交税严格来说,还是比租官田和自己买田划算,所以也都只能忍受。
只是让海商没想到的是,他们就算得了谢家的庇护,海防衙门的水师还是查封了他们。
“大胆!我们是谢太傅家的人!你们也要查封吗?”
当定海附近一走私商船被海备营的千户潘丁苟扣住时,该商船的头目徐斌就直接挑明了这商船的背景,潘丁苟就没有理会,只拔出刀来,且一刀抵在了徐斌胸前:“乖乖受绑,否则别本官现在就将你正法!”
“那你正一下法试试?”
“破落军户,真觉得自己打着官军旗号吓唬一下,就能让我们豪门大户的人怕了?”
噗呲!
潘丁苟突然一刀搠进了徐斌的胸膛。
徐斌大惊,抬手指着他:“你真杀呀!”
第304章 东南巨族大惊,你们禁海玩真的?
“佥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徐斌的商船,你们怎么也扣?”
谢豆很快就知道了这事,而因此忙求见了朱纨。
朱纨端起茶来,呷了一口,问:“徐斌是谁?”
谢豆讪笑了笑:“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朱纨微微一笑,然后问道:“难道说他的走私商船,真跟贵府有关系?”
谢豆微微一怔,随即只得否认说:“没有的事!”
接着。
谢豆还故意问着朱纨:“佥宪为何这么问?”
“我下面的人说,他在被抓住时,就说他是谢太傅家的人,他的船也是为谢太傅家走私!”
朱纨说着就看向谢豆:“我说,贵府不会真的还在打着谢公的旗号做丢人现眼的事吧?”
“令长兄和令次兄可是因此命都没了,你们就不能让谢公省心点?”
“谢舍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令尊已经是上了春秋的人,护不了你们几年,趁着他还在,尽快收手的好!”
朱纨则提醒起谢豆来。
谢豆脸色阴沉了一下,随后又讪笑着说:
“污蔑!这绝对是污蔑!”
“我谢家已经改过自新了,哪里会参与这种事,您可别信他们这些奸商寇贼的假话,他那是蒙骗你们,吓唬你们的,我谢家哪里敢呢。”
“不敢就好!”
朱纨扬声说了一句,接着就又道:
“那个徐斌已经被正法,和他一伙的人,也是要就地正法的,包括他同船的外夷,到时候还请谢舍人转告本地父老,让他们来提督衙门观刑,见证朝廷严格执行禁海的决心!”
“一定!”
“一定!”
谢豆强笑着回答后,就离开了提督衙门。
一离开提督衙门,谢豆的脸就彻底垮了下来。
而在回到自己家后,他更是把一玻璃瓶给摔在了地上,且对自己的管家谢五喝令道:
“给父亲写信,就说,这个朱纨,他娘的是真的禁海!”
“跟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们走私的一船货物还没赚钱,就全入官了,徐斌也被杀了,这个朱纨是来坏事的!”
谢五答应着就问谢豆:“出的货没赚回钱来,那进的货的钱,明年怎么付?”
“怎么付?”
谢豆反问了一句,随即呵呵一笑,就沉声道:“不付!”
谢五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谢豆道:“要怪也不能怪我谢家,要怪就怪朱纨,是他禁海没按规矩来!”
“可他们自然不敢怪官府,只怕会对我谢家不满。”
谢五说道。
谢豆拉下脸来:“不满就去告官!老子倒不相信,浙江所有官僚都他娘的跟朱纨一样!”
谢五只得称是离开。
而谢否还不知道他家历史上就是因为一直不付海盗货款被海盗灭了门。
无独有偶。
闽粤这边,已升为副都御史、巡抚广东、兼管福建海道的汪,也将柯荣、俞大猷等一干水师官将召集起来,下达了朝廷要求严加禁海的谕令。
福建走私海商林香等所领商船就也被俞大猷的战船给扣押了起来。
甚至双方还发生了炮战。
不过,林香所领商船只是普通福船,面对俞大猷驾驶的“河间王”号巨舰,实在是占不了上风,最终还是被逼俘获。
林香在被押到俞大猷面前时,还有些不理解:“我都打起莆田林氏的灯笼了,你们为何还要拦阻,禁海也不是你们这么禁的,你们不怕阁老生气吗?”
俞大猷只瞅了林香一眼,然后挥手道:“把他押下去!”
林香则朝俞大猷大声喊道:“这位将军,得罪阁老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你还只是一个武臣!”
俞大猷没有理会。
而卢镗则在这时带着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对俞大猷笑着说道:“千户,我们发财了!全是上等生丝和绸缎,还有松江棉布!”
俞大猷淡淡一笑:“给中炮死了的兄弟们多分一点,从我那份里匀一半!”
卢镗忙恭敬地拱手称是。
林家很快就知道了这事,并忙让自家子弟林安将消息先送去了南京。
南京给事中林士元知道这事后,大为震惊:
“朝廷让禁海,他们怎么真禁海呀?”
林安道:“是啊,谁都想不通,那个汪和他底下的官将都不守规矩,把我们三艘五千料的大帆船都给没收了,跟我们合作的海商林香还要被凌迟,因为他炮击官军了。”
“岂有此理!”
林士元咬了咬牙,随后就往书房走去:“我这就给阁老写信,让他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汪这么大胆,问题肯定出在上面!”
……
……
京师。
谢迁和林俊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地方的信。
两人因此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谢迁直接来了王鏊的御赐宅邸,向王鏊说起朱纨的事,就问道:“震泽公,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举荐的那个同乡,他是没有领会到朝廷的真正意图,还是擅自行事,失了分寸呀?”
王鏊这里也谢迁这么问后,就也一脸无奈地说:
“这个,老夫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当时,只是陛下在问提督两浙、南直海防的人选让谁任合适时,我就想到他正好在广东按察使任上,又做过福建的海防副使,所以就举荐了他,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那公还是给他去封信吧。”
“他这样做是会坏大事的!”
谢迁着急地说了起来。
王鏊颔首,道:“老夫会好好训饬他的,您老放心便是!”
“这便好,这便好,也不要训饬太过,还是要让他知道,我们这些人也不是说真的因此就断了他的仕途,只是希望他要知势懂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