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佑奸邪的骂名也由我担着就是。”
“反正我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梁储说到这里就苦笑了一下。
蒋冕和毛纪因而皆向梁储拱手作揖一拜。
且说,朱厚在梁储走后,就带着黄锦与王春景等贴身宫人去御花园跑起步来。
为了将来能够更好的延续子嗣,乃至应对繁琐的政务,享更长的国祚,适当锻炼还是有必要的。
当然。
在朱厚看来,不只他自己适当锻炼有必要,他身边的人也有必要。
所以,朱厚早在王府时就有要求黄锦等身边人与他在下午傍晚一起跑操。
现在黄锦等也已习惯于此。
今日负责侍从起居的张秋香,为此都已提前带着侍女准备好了热水等物。
待朱厚跑完步,歇息一会儿后,就伺候着他沐浴、洗发以及更完新衣。
只是现在朱厚大了,张秋香等侍女,已经不好再进入浴桶,跪着为朱厚搓洗身子,也不好再亲自为朱厚更换贴身衣物。
但即便如此,朱厚这种天潢贵胄沐浴洗发也还是一件大工程,俭朴一些的,需十余人伺候,奢华一些的,需数十人伺候,耗时也很长。
所以,待朱厚沐浴洗发以及更衣后,已是夜晚,待去太后与邵贵妃那里问安回来,基本上就到了后世大概九十点钟的样子。
朱厚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而朱厚选择了在这个时候练字。
因为在这个时代,帝王是需要有一手好字的。
这天晚上,朱厚正练着字,当值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丘聚就拿了两道墨本,候在了门外。
大明的题本奏本,若非经内阁票拟,便是初本,经过内阁票拟但没有被司礼监批红,便是墨本,墨本票拟经过司礼监批红的就成了朱本,代表了明确的上谕。
朱厚见此便停笔问:“是什么事?”
丘聚便进来回答说:“回皇爷,是御史王钧劾魏公公与给事中齐大鸾劾大冢宰的奏本。”
“内阁怎么票拟的?”
朱厚问道。
丘聚便回答说:“皆下都察院鞫治。”
朱厚听后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就吩咐说:“先留中吧,去唤魏彬来。”
丘聚拱手称是。
没多久。
魏彬就来到了朱厚这里。
按照明朝如今的题本奏本被批复的流程,题奏一般先进通政司,再由通政司送文书房,文书房再送内阁票拟,内阁票拟后再由文书房拿回,待司礼监奏于御前请旨批红。
除非皇帝真愿意更辛苦一些,不把题奏送内阁票拟,而自己直接处理。
但这种情况很少,一是没谁愿意像朱元璋一样累,二是官僚士大夫的势力比国初时壮大了许多,不经内阁票拟的中旨会被官僚们质疑真实性,会说是司礼监的太监矫诏,或者说是身边人蛊惑君主拟的,进而拒绝执行或消极执行,乃至故意过激执行。
而魏彬作为司礼监掌印,自然早就看到了内阁票拟的墨本,也知道他被内阁要求下都察院鞫治,也就是下都察院大牢,接受审讯的票拟。
所以,魏彬在见到朱厚时,已露出惶恐不安之色。
他知道天子初登大位,根基不稳,不可能真为了他推翻内阁的意见,肯定是要办他的。
只是到底要办的什么程度,是跟刘瑾一样千刀万剐,还是留条活命,则在君主一念之间。
朱厚看见魏彬惴惴不安的样子,也算是感受到了皇权的魅力,这种可以操控他人生死的魅力。
这让朱厚发自内心地有种惬意与舒爽感,而且是不由自主的,是一种激素分泌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化学反应。
所以,朱厚现在很淡然地搁笔,并坐在了椅子上,问着魏彬:“皇兄驾崩前给有给朕留下什么话?”
第38章 正德的内库留下了多少钱?
魏彬顿时诧异不已地瞥了朱厚一眼。
他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位天子会主动问起这个,会对大行皇帝对朝堂早就如此洞察。
毕竟按理来说,新天子不过是来自地方的一藩王世子,是不应该对大行皇帝那么了解的,也不会问出这么一番话的。
魏彬因此越发心惊胆战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面前的这位新主子,的确是天纵英才,机心很深的人。
他因而知道,他现在回答的每一句话都事关他的脑袋能不能继续留着。
毕竟内廷的太监们等着接替他的位置,外朝等着通过惩办他而为新政铺路。
偏偏新主子又厉害得可怕。
所以,魏彬现在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回答说:
“皇爷圣明,大行皇帝确实有遗言于皇爷。”
“奴婢还没来得及告于皇爷,实在该死!”
“什么遗言?”
朱厚神色严肃地瞅了魏彬一眼。
魏彬忙匍匐在地,红着两眼说:“大行皇帝言,告知新君,朕的钱,不可滥用。”
说到这里。
魏彬就因为想到正德而哭了起来。
朱厚这里则两眼一亮,忙问道:“这么说,大行皇帝留了钱给朕?”
魏彬顿时心里燃起了生的希望,忙哽咽着回答:
“回皇爷,是的!”
“内承运库一直留存着大行皇帝即位后所攒之财,有抄没刘瑾、钱宁所得,也有抄宁王所得,更有在市舶司与边镇做贸易与屯田所得,虽近年为练兵强军用了不少,但还剩有不少。”
“带朕去内承运库!”
朱厚立即站起身来。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俗话还说,没钱寸步难行。
朱厚现在虽然当了皇帝,掌了赫赫皇权,但钱还没掌多少。
而没钱,就算是皇帝又如何?
大头兵一旦缺饷,什么朝廷,什么皇权,该哗变的还是哗变,忠勇点的,最多只是临阵为朝廷放三箭,如此,也算是为大明尽力了。
所以,朱厚在听到朱厚照给他留了钱后,自然就难免会兴奋。
待朱厚披着一头湿漉漉的乌发,穿着纯白素绸衫,在魏彬等的陪同下,来到内承运库后,他就看见,各仓的确叠放了大量金银等贵金属,还有大量丝绸绢帛等贵重布料,总之都是在这个时代能充为硬通货的财货。
“启禀皇爷,眼下内承运库各类金银铜与丝绸绢帛等合计值银七百余万两,另有抄没江彬所得还未入账。”
魏彬这时也对朱厚禀报起大概数字来。
价值七百余万两!
都成了朕的钱!
朱厚知道,在白银还没大量流入的如今,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他现在,只痴痴地看着这些金银丝绢,嘴角微扬地腹诽说:“朕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金银丝绢!”
而他一想到他之前在看见五万两银子就高兴不已的场景时,就更是觉得自己可笑起来。
不过。
朱厚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这个“吃绝户”的人是真的吃了个好绝户,也难怪世上那么多人喜欢吃绝户。
但越是吃到这么大的绝户,越是不能吃相太难看。
毕竟眼红的人多着呢。
所以,朱厚知道他需要对正德和他留下的一切更慎重尊重一些才好。
朱厚便在这时问着魏彬:“皇兄积攒的这些钱财,意在何用?”
“大行皇帝意在养兵,自正德七年,大行皇帝设东西官厅开始,后又设威武团练营,以强禁军,而这些钱便是打算用来养这些兵的。”
魏彬回道。
朱厚又问:“养兵为了什么?”
“大行皇帝初登大位时,就有鞑虏大举入寇宣府,营于牛心山黑柳林等处长阔二十余里,而我官军竟不能挡,掠去我汉家男妇畜产器械不可胜计议者,使大行皇帝震怒,故决定强军振国。”
“大行皇帝积财养兵,也是为了将来北伐,一复河套,二复大宁。”
魏彬认真回答道。
“所以大行皇帝担心他走后,这些意在强军振国的钱,会被朕挥霍挪作他用?”
朱厚笑着问了一句。
魏彬回道:“皇爷圣明!但主要是担心皇爷为外朝所蛊惑,轻易出内帑厚赏天下,或用作济民,而不去追查外朝亏空,毕竟这笔钱是用来养兵强军用的,也是我们朱家江山稳固的保障。”
朱厚听后点了点头:“皇兄说的对啊!”
在朱厚看来,这笔钱的确不能滥用。
俗话说,兵强马壮者为天子。
所以,天子确实需要有一笔专款,用于养一支直接听命天子的强军。
而这笔钱的确应该用来养兵。
只可惜,属于天子的那支精兵已经被杨廷和裁了!
“造孽啊!”
“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兵,甚至是跟正德在应州一起血战过,对天子认可度很高的兵,却因为被裁,接下来要被逼去做农夫或做盗贼。”
朱厚心中不禁如此感叹,一脸遗憾。
但朱厚也因此知道,他现在兵没有,就只剩下正德所留的这么一笔钱了。
而这笔钱也肯定早就被外朝盯上了,就等着用各种借口要走。
毕竟,没谁会坐视只让他一个人吃正德这个绝户,哪怕他是这个时代唯一可以合法吃的人。
所以,正德才在临终前什么话都没留,就留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这一笔银子,够养得起一支规模庞大的帝军吗?”
朱厚则在这时心里如此腹诽起来。
因为他的雄心其实比朱厚照还大,他所希图的可不仅仅是打服鞑靼,而是南北各有大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