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厚也就在心里如此盘算起来。
于是。
朱厚接下来就问着魏彬:“魏彬,你知罪吗?”
魏彬忙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言道:
“奴婢知罪!奴婢的确以前与江彬勾结,还结为姻亲,做了许多损坏大行皇帝圣德的事,奴婢对不起大行皇帝,也对不起皇爷,更对不起天下百姓!”
魏彬说后就落下泪来,而叩首说:“奴婢甘愿引颈受戮!”
“那你都具体做了些什么对不起皇兄,对不起朕的事?”
朱厚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魏彬回道:“奴婢纵容底下的人为奴婢强占民田边田,还在抄刘瑾、钱宁时,听从江彬的指使,私吞了不少钱财,大约值银两百多万两,结果一直没向大行皇帝如实陈奏,到现在也都还没向皇爷陈奏,所以对不起大行皇帝,对不起皇爷。”
“你一个没有子孙的人!”
“贪这么多银子,兼并这么多田干什么?!”
“你要留到棺材里去吗?”
朱厚故意狰狞着脸,恼怒至极地伸手指责魏彬来。
魏彬只叩首哭泣:“奴婢糊涂,有负大行皇帝和皇爷!奴婢该死!”
一旁的黄锦等人只吓得面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喘。
“也罢!”
“你先起来吧。”
好一会儿后。
朱厚接着就叹了一口气,且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他刚才也不是真的对魏彬生气,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不明就里的普通宫人们看,让他们知道皇爷是何等持正严明而已。
因为魏彬这时说出这么多银子,其实是在表示愿意拿家资充作赎罪银。
所以,朱厚接下来在魏彬站起来后就说:
“看在你伺候过皇兄一场的份上,你自己把贪的强占的都上交,然后自己去诏狱里待着吧,就不让你去都察院,让外朝的文官审你了,朕也会留你一条命。”
“毕竟,皇兄临终前没让我留你们性命,就是为了把这个宽恕你的恩典留给朕,朕岂能违他的愿?”
“但你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司礼监你是不能待了,去诏狱后把你犯的事好好交待!”
“然后,你是选择去守陵还是去南京闲住,给朕上本说一说,朕都会答应你,看在你定国本且护礼有功的份上。”
朱厚这么说后,魏彬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忙虔诚地磕了头:“谢皇爷天大的恩典,奴婢含愧照办!”
第39章 陆炳向嘉靖告状
朱厚接下来就回了清宁宫。
魏彬则回了司礼监,拟了一道将自己下诏狱的谕旨。
而在魏彬拟好谕旨,用好印,转身时,就见王岳、周献、秦文等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太监已经跪在他面前,泪如雨下。
谷大用、张永、丘聚这些和魏彬同列为正德朝“八虎”的太监们也都来到了这里。
魏彬则先笑着看向了王岳、周献、秦文等:
“哭什么,皇爷又没有说要我的命,只是先让我去诏狱待着,做个样子给外面的人看而已。”
“干爹,你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时,王岳开口问了一句。
魏彬则扶起了王岳,接着又扶起了其他太监,且微笑道:
“别怕!皇爷按理既然让我下了诏狱,就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了,至少是不会抄你们的家,要你们的命了。”
说到这里。
魏彬就看向王岳等人说:“只是,你们要记住,一定不要和外朝的文官搅在一起,也不要跟勋贵们搅在一起,别走我的老路,老老实实的效忠皇爷,配合清田,配合着教皇爷身边的人学会跟外朝打交道,学会管事,就能顺顺利利地退下去,安安稳稳地养老。”
“儿子们记住了。”
“干爹,你去诏狱后,将来打算去哪儿,儿子们将来真要退,也跟着去。”
秦文这时跟着也问起来。
魏彬则笑着往外边走来说:“我打算到时候请旨被发配到天寿山,为大行皇帝看皇陵。”
“大行皇帝将来要去那里孤零零的待着,工部那些督造皇陵的官我不放心,我得认真瞧着。”
魏彬说着就背着手看向了天边的孤月,又笑了起来,说:
“现在皇爷已经知道了大行皇帝的好,也愿意念皇爷的好,才饶了我这条贱命,可见皇爷仁善,我要是发现大行皇帝的陵墓有什么问题,上报后,皇爷不会不管。”
魏彬随后又走到丘聚和张永、谷大用这里来,而拱手作揖说:“以后皇爷就拜托诸位伺候了。”
丘聚、张永、谷大用回了礼。
接着。
魏彬就去了诏狱。
东厂提督王岳跟了来。
而朱厚在第二天就问起当值的秉笔太监谷大用来:“魏彬去诏狱了?”
谷大用回道:“是!”
“让王琼也去诏狱陪他!”
“吩咐诏狱的人,给他俩人在诏狱找个独立的院子住着,刑具就不必戴了,也不用刑,让他们自陈罪责,所有要求,只要不违国法,皆照办。”
朱厚眯着眼,若有所思地说着。
虽然魏彬和王琼的确犯了罪,但对朱厚而言,还是有继续榨取的价值的,所以,朱厚还是选择给他们一些体面,说是去诏狱关押着,不过是暂时监管在诏狱里而已。
朱厚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突然问着黄锦:“陆炳现在怎么样了?”
朱厚入宫后,陆炳就没再做他的随从。
原因主要是陆炳年纪太小,而朱厚身边的侍卫都是锦衣卫体系中的正经官职。
所以,陆炳要想继续待在朱厚身边做贴身侍卫,就得有个正经官身。
而朱厚还没想给陆炳授给什么官,主要是没有想好给陆炳安排什么差事。
因为陆炳现在才十二岁,真要让他入宫当侍卫,他肯定承受不住宫廷侍卫的工作量。
毕竟宫廷不比王府,制度更严,对侍卫的要求更高。
现在,朱厚问起陆炳,则是想到陆炳在历史上的主要角色就是替嘉靖掌锦衣卫诏狱,也就如此问起黄锦来。
黄锦立即回答说:“回皇爷,他现在被他爹监管的厉害,整日都在被逼着读书。”
“是吗?”
“宣他来见朕。”
朱厚问了一句。
不多时。
陆炳就来朱厚这里。
而陆炳一见到朱厚就眼泪汪汪起来。
这主要是朱厚在陆炳眼里一向跟亲哥哥一样,让他崇拜又敬爱。
谁让朱厚从小就带着他,还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呢。
所以,陆炳基本上在朱厚面前不会掩饰情绪。
何况,他现在也还不大。
而朱厚见他这样就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我爹不让我玩了,呜呜!”
“我爹把家里的田卖了,然后给我请了两个先生,一个文先生,一个武先生。”
“现在要我五更起来就读书,然后下午还要我练武,我今天就因为偷了一点懒,他就拿皮鞭抽我!”
陆炳说到这里揩眼抹泪的哭了起来。
“黄锦,拿帕子给他擦擦。”
朱厚见此忙吩咐了一句。
黄锦拱手称是,就走到陆炳这里来,一边给陆炳擦脸,一边说:“你哭什么,你爹也是为你好,你现在不是世子爷的奶兄弟了,是皇爷的奶兄弟了,就不能只是会抓蟋蟀捕鸟,文武自然要更精通!”
“你怎么跟我爹一样,也教训我。”
陆炳瞪了黄锦一眼。
朱厚这时则笑问道:“他怎么跟你爹一样了?”
陆炳则朝朱厚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
“回皇爷,我爹说我们陆家是王府旧人,是要替皇爷做更多的事的,如果我们不成器,就会辜负皇爷和先王爷的隆恩,所以要我必须成器,说宁逼死我,也不会让我不成器的活着,成为皇爷的拖累。”
“话虽如此,但你爹也太严了。”
“这样吧,我给你个差事,你去诏狱,以锦衣卫舍人的身份看管一个叫王琼的人。”
“这样你就不用天天待在家被你爹折磨了。”
朱厚这时说了起来。
陆炳这时大喜过望,忙匍匐在地:“谢皇爷!”
朱厚挥手:“我还要处理政事,你先回去吧。”
随后,朱厚就对谷大用吩咐说:“带他去置办一件合适的锦衣。”
谷大用拱手称是,就带着陆炳去了。
而朱厚接着就黄锦说:“告诉东厂,王琼下诏狱后,让他好好教教朕这位奶兄弟,要毫不保留,派人将这事告知给陆松知道,让他这个当爹的监督着,只别说是朕的意思,你也去东厂看管魏彬吧,该让底下的张佐他们也独自担事了。”
王琼的能力,朱厚是知道的。
知兵,识人,还洞察力惊人。
做督抚时,屡在边镇立功,哪怕晚年被嘉靖起复总制三边,也再立战功。
而王琼当兵部尚书时,所选的督抚也皆是大才,其中以王阳明最是卓著,在宁王叛乱、满朝惊惶时,他最是淡定,而说安排王阳明等巡抚就是为了防着这一天,说他早就给宁王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后人李贽曾就这样评价王琼:
“夫满朝皆受宸濠贿赂,独晋溪与梁储亡有也。杨廷和为首相,受宸濠贿,擅与护卫……呜呼!不贪宸濠之贿,而交于王守仁,使居上流擒濠。明知守仁不以一钱与人,不与一面相识,而故委心用之,何也?少具眼力者,自当了了。”
如此可见,王琼贪归贪,但的确眼力惊人,猜到宁王会反,所以唯独没收宁王的钱。
正因为朱厚知道王琼能力很强,所以就没打算让他白在诏狱里待着,而让他替自己培训一下陆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