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将这个交给厂公,向厂公禀告,的确有乞丐在这里大量出现,而突然冲向张璁,只是仅拿到一乞丐尸体,在其身上搜到一藏袖短刃。”
王岳得知后,就不由得道:“到底是从龙之人,果然干事不含糊。”
说毕。
王岳就来见了朱厚,向朱厚说了此事,且也说道:“幸而当时,魏公公让奴婢好生看护这位贡士,才让东厂保住了这位贡士,只是请皇爷恕罪,东厂虽尽全力,但无奈奸邪之辈也在暗处,也就未能拿获真凶!”
王岳说着就跪了下来:“这都是奴婢无能!”
朱厚后面色阴沉,切齿不言。
“叫元辅来!”
“叫元辅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
朱厚才开了口,咬牙切齿,让人唤首辅梁储来。
梁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天子要急着在清宁宫见他。
但梁储还是在司礼监太监王岳的带领下来了清宁宫。
不多时,气喘吁吁的梁储就从朱厚这里知道了缘由。
“好的很啊!”
“朕也不久才在廷议上知道这清田的国策是张璁所提,结果现在就开始有人要动他了!”
“若不是东厂提前布了防护,岂不是说我大明朝,就要出现头一个连殿试都没来得及参加就于城郊为盗贼所弑的例子了?”
朱厚在后世看明朝史料,倒是常看到有关明朝京师盗贼猖獗,许多官僚士子也都会平白无故在进京或出京途中,因遇盗贼而被害的记叙,为此明廷一度不得不调拨京营官军充当巡捕营,巡捕盗贼。
所以,朱厚现在也就这么说了起来。
梁储听后道:“陛下息怒,想来这是那些不想让朝廷清理庄田的勋贵外戚在暗中使坏,为的也不过是恐吓主张清田之官。”
“真的只可能是不愿意清理庄田的勋贵外戚在恐吓?”
朱厚沉声问了一句。
梁储听后大惊失色,顿觉脊背发凉,忙匍匐在地:
“陛下明鉴,臣绝无不愿清田之心,此时清田安民才是利在千秋之举,彰显圣德之事,而不是以抄兼赈!以抄兼赈,只会损陛下圣德,也会使满朝人人自危!”
“元辅果然大事不糊涂!”
朱厚这才展颜笑了起来。
他就是借此事吓唬一下梁储,让梁储明确表态,他支持清田,制造恐吓的事与他无关,他没有因为不想改制,而去恐吓朝中支持改制的官员。
现在梁储明确了表态,朱厚自然也就没再多问,只让梁储退了下去。
然而,梁储在退下后,仍两股战战。
他是真没想到天子如此心机深沉,竟然会拿东厂发现有人暗害张璁的事来怀疑他,乃至逼着他对清田的事明确表态。
更让梁储没想到的是,东厂锦衣卫已经开始在认真为陛下做事。
而陛下也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拿东厂锦衣卫做文章。
梁储现在都不由得开始担心,他跟杨廷和的谈话,是不是也已经被陛下通过东厂锦衣卫知道。
这对梁储而言,简直细思极恐!
所以,这怎么不让他害怕?
而梁储一回到内阁,蒋冕和毛纪就向他走了来。
蒋冕还开口说道:“元辅,齐大鸾他们拟了份奸佞名单,除了掌印太监魏彬和吏部尚书王琼当被查劾外,户部尚书杨潭、兵部尚书王宪、工部尚书李,吏部右侍郎罗钦顺。”
“够了!”
但就在这时,梁储突然厉声喝了一句。
蒋冕不禁一怔。
梁储自己接着才说道:“人家夏言都知道陛下初等大位,不宜兴大案,你们这样做,置君父安危于何地?!”
“王晋溪也没说错,赫赫皇权不是用来谋私的器物,而当用来行中兴之政的!”
“陛下既然信任我们内阁,让我们把控除奸与清田事,那我们就得对得起陛下的这份信任,不能滥用皇宪所赋之权!”
“但陛下说了,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除奸正是陛下明确要做的事。”
蒋冕据理力争道。
梁储则沉着脸看向蒋冕说:“虽然陛下是这样说过,但是蒋阁老,在这清田和除奸之间,你要分清主次,陛下要除奸不是为了除奸而除奸,而是为了能够清田之新政顺利进行而除奸!”
“陛下真是这意思?”
毛纪这时问了这么一句。
梁储不由得捻了捻额头:“你们到现在都还在孩视陛下!”
梁储这话一出。
毛纪和蒋冕皆面色一紧。
蒋冕更是主动问道:“公为何这么说?”
梁储则道:“你们知道陛下传老夫去是为什么事吗?就是为了问老夫,恐吓或者说谋害那个贡士张璁的幕后之人是不是老夫,是不是整个内阁!”
“没错,据东厂报,那个叫张璁的贡士差点可能在城外遇刺!”
“诸公,由此可见,陛下不是真正如表面上那样天真纯粹,而对我们文臣百信不疑。”
“他昔日减租,后又救济流民,不是只为了彰显仁德,而是在做样子给我们看,也给内廷的人看,还给他自己王府旧人看!”
“陛下其实一直都深谙朝中局势,也知道哪些人可以利用。”
梁储说到这里就看向了蒋冕和毛纪:“而我们到现在,竟然都还在想逼陛下认孝庙为父!”
第37章 下都察院鞫治
蒋冕和毛纪听后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么说,陛下是颇有手腕之人?”
毛纪随后也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地问了一句。
梁储颔首。
而蒋冕则也在这时,喟然一叹,看着文渊阁外的长天,道:“没想到陛下机心如此深,但好在,是用在护佑社稷苍生上!”
“只是这样一来,让陛下在大礼上,认孝庙为皇考,就真的很难实现了。”
“乃至,将来想出内帑以补亏空,废厂卫司礼监这样的事,就更别想了!”
“君臣共治?”
蒋冕说到这里就呵呵一笑,然后就看了梁储和毛纪一眼:
“只怕陛下只愿意独治天下吧?”
“陛下天纵聪明,是少年英主,总揽权纲,也未为不可。”
梁储这时回了一句。
接着。
他就看向蒋冕和毛纪又说:“自太祖废丞相,分权六部六科以来,我朝就难再有权臣,而有权臣之实者,皆难免有僭越之嫌,所以若君主英明睿哲,独揽朝政,倒是好事。”
“可就算我们内阁愿意不争,整个天下清流们是不会愿意的。”
“他们只愿意天子认孝庙为皇考,使礼法利于主宗,而大于人情!使天下之事决于清议!”
毛纪这时拧着眉头说了起来。
“这就是根结所在!”
梁储点头说了一句,又看向蒋冕和毛纪:“现在我们内阁可以说,是脚踩在两只船上!一只脚踩在陛下这边,一只脚踩在清流这边,怎么看都是最不稳的状态,所以必须尽快决定,到底是去哪条船?”
响鼓不用重锤。
蒋冕和毛纪知道梁储说的没错。
现在他们这三个内阁大学士,是需要在代表天下士大夫阶层利益的天下清流和皇权之间做个抉择。
不然的话,内阁只会里外不是人。
“这还有的选吗?”
“只怕不选陛下,内阁只会是虚设。”
“我们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清誉,真愿意看见一代励精图治之天子,又去通过内宦做中兴之事!”
蒋冕无奈苦笑起来,随后就说了这么一句。
毛纪也跟着感慨着说:“没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以不谋身,但不能不谋国。”
梁储颔首。
而毛纪这时又问道:“只是杨太傅那里?”
“杨新都那里,就不要让他知道这些事了!最好让他一直蒙在鼓里,这是为他好!”
梁储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又怕两人不理解,就又看着两人继续言道:
“他声望太大了!”
“被士林赞为定国元老,救时贤辅。”
“偏偏我们这位陛下又志向不小,英明神聪,是不会希望真有伊尹霍光存在的。”
蒋冕和毛纪颔首。
梁储接着就站起身来,看向蒋冕和毛纪:“好好做事吧,你们去说服齐大鸾他们,让他们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清田,而不是除奸,谁不配合清田,谁才是江彬一党余孽,是阿附江彬的奸臣,谁配合了清田,谁就是情有可原。”
“元辅说的是。”
“我们尽力去劝,好在陛下让内阁考成他们,谅他们也不会不听,也会嘱咐他们不要告知太傅。”
毛纪这时先附和了一句。
蒋冕这里则道:“但魏彬和王琼,不能不办!”
“他们恶贯满盈,天下士林没有不恨他们的!”
“比如,那王琼在先朝安排的那些督抚,如王阳明、秦国声(秦金)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让地方大户恨得咬牙切齿的!”
“就像这次,要不是湖广巡抚秦国声刻意要让陛下看见湖广民情之苦,陛下也不会那么轻易地看见流民,不知道的只以为他只是不想谄媚君父,不想弄虚作假!”
“事实上,他这样做才是真的在谄媚君父,让陛下好施仁名,他也自会博得陛下好感,真正奸滑至极,不愧是王琼门人!”
“只有把魏彬和王琼先拿办了,才好令天下人相信我们是真的在除奸邪,天下人才会相信那些不配合清田的也是江彬一党余孽。”
蒋冕说后就看向了梁储。
梁储想了想后,两手把在椅子上,站起身来,点首说:“好!这两个人必须先下狱,到时候这个情,我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