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长洲是南直人,你我都知道,皇爷如今正欲在南直改革,教训南直士族,要是把这事通禀上去,只会让皇爷觉得我们内廷畏惧南直,故会龙颜大怒啊!”
“黄公公,兹事体大啊!”
“所以,不能不慎啊!”
崔文很著急地说道。
“黄公公,有礼部的本,刚在内阁票拟完。”
这时。
从文书房回来的太监走了回来,把本给了黄锦。
黄锦接过本,认真看了后,就拿著本对崔文说:“崔公公,你刚才的话,到时候自己在皇爷面前去解释吧。”
“黄公公,不可,兹事体大啊!”
崔文听后不禁一怔。
黄锦这里则拿著本去了清宁宫。
而崔文这里则晕厥在了地上。
“将崔文本人与全家下狱!”
“那个汤昶和邬景和,以及他们背后的人皆一并缉拿!”
“另外,下旨嘉奖吴一鹏,加太子少保,赏银币五十!”
朱厚这里已经收到了陆炳调查到的情况,得知那老妇人和另外几个妇人的确是在汤昶的指使下污蔑沈学礼,也得知邬景和能入选的确是有胥吏在背后运作。
再加上,现在黄锦送来的礼部奏本。
朱厚也就下达了新的处置,且对黄锦吩咐说:“你先兼任内官监掌印,重选驸马,通知落选驸马重新来选。”
黄锦称是。
说后。
朱厚就沉著脸离开了清宁宫,永福公主和两宫那里,他要亲自去解释。
话说。
沈学礼现在还不知道天子下旨重选的事,他只刚知道他被内官监淘汰的事。
这让他颇为失落。
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做驸马,还因为袁宗皋提过永福公主的性情,而在梦中梦到了一次公主。
虽然在梦中,他只看到背影,但他感觉自己已得了相思之疾。
可现在,他居然被淘汰。
这让沈学礼也就这段时间一直躲在了国子监,只闷头读书。
但在次日。
沈学礼因读了一夜的书,正伏案而眠时,监舍外就传来了一内宦的声音:“沈学礼在吗?”
第158章 欺主者,不配葬皇土,大明实政学堂
沈学礼见有内宦来找他,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这些日子也有所听闻关于他的谣言。
沈学礼只当是,依旧恶他在审查黄册时过于认真的那些官吏在整他。
所以,当有内宦来找他,则让他不禁还以为是内廷也信了这谣言,来追究他明知世有恶疾竟也去参选驸马的事。
“有旨,重选驸马,经锦衣卫查实,关于你的所有传言皆是他人伪造,故礼部宣你重去内官监参选。”
但这内宦在见到他后,却如此宣道。
沈学礼听后半张开嘴。
讶然不已。
等到他重新去内官监参选完,通过看报后才得知,敢情是内官监的人在选驸马的事中做了欺君之事。
还有他之前帮助过的那个汤昶竟诬陷了他,竟是行贿内官监的主要人物。
而沈学礼还通过报纸得知这个汤昶在被锦衣卫调查后才发现此人竟是来自苏州的胥吏,而且还娶过亲,甚至是一鳏夫,妻子刚自缢而死。
这让沈学礼不禁咋舌。
同时……
他不由得骂道:“阉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竟敢在为公主选驸马的事上动手!”
文人士大夫素来对宦官都是抱有天然敌意的。
沈学礼即便正直忠诚,但也不例外。
尤其是……
他现在接触的宦官还不多,自然也就会本能地先把宦官持敌视态度。
“陛下真是圣明洞达啊!”
“所以竟心细至如此,而早就堤防著可能会有奸贼欺公主。”
“有如此圣明有情之君,公主之幸。”
沈学礼也通过报纸知道,天子对选驸马这事非常上心,不但亲自过问,还让锦衣卫暗中调查。
这让他不禁看到了天子谨慎睿智与重视亲情的一面,也就如此感叹起来。
不只是沈学礼。
这件事让朝野间都对朱厚的敬畏度增加许多。
因为不得不承认的是,以前出现选驸马而使公主多受委屈,驸马多被暗箱操作的原因,其实很大程度就跟皇帝本人不够在乎与审慎此事有关。
“臣谢陛下隆恩!”
礼部右侍郎吴一鹏也在得到朱厚嘉奖旨令后,感动不已。
这让他更加确定,他的选择没有错,天子的确圣明而持正,不会一味偏袒内臣。
永福公主也在知道汤昶和邬景和的真实情况后,对朱厚感激不已。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言,真的在乎自己的终身幸福。
“这次幸好有陛下您!”
这天。
在朱厚来看她时,她就笑著对朱厚说了这么一句,且笑道:“只是陛下您的大婚之期恐怕又得推迟了。”
朱厚笑道:“没事,不能因为急著立后选妃,就让姐姐的婚事草草了事。”
永福公主听后莞尔一笑。
这次的事倒也给她上了一课。
让年少慕爱的她,首次意识到,原来这人心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复杂还要坏。
这让她从一开始对成亲的好奇与渴望消减了许多,甚至开始感觉有压力,担心还会出现欺骗。
崔文带来的汤昶等候选者诗作,也开始让她感到恶心。
朱厚自然无暇顾及这女孩家的心思,他能做到的,只是尽力让自己皇室更加幸福美满。
而他得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帝国的改革上。
他不但从陆炳这里知道了汤昶和邬景和等的底细,也从陆炳知道了王琼和王阳明的谈话内容。
“大明不缺做官的人,但缺真正会做官的人。”
“东南的折银比例调整与火耗归公,靠贫寒士子还不够,因为没谁会清楚反对这样做的人会不会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他们连选驸马这事都在想办法操控,何况是动他们利益的事?”
朱厚则在知道这些内容后,也在于阁臣公卿面前议事时,对首辅梁储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要说,他们还会如何应对,我们是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接下来的改革,什么对我们最关键。”
梁储这时说了起来。
朱厚看向了梁储:“什么最关键?”
“回陛下,赋役白册!”
“黄册因为国子监监生覆核之制的破坏,已让清查黄册的制度形同虚设。”
“许多地方的黄册也就都存在伪造,假造的情况,而存于南京玄武湖的天下黄册之总,也多被篡改,乃至鼠蛀虫咬,没有人纠正。”
“这就使得地方官吏在征税时,也就干脆自造一赋役册子,故称赋役白册。”
“这赋役白册才是真正记录了一府一州一县现在的真正田亩情况与人丁情况的册子,是征税的真正依据。”
“所以,无论是折银比例调整,还是火耗归公,皆需要以赋役白册作为参考。”
梁储因担心朱厚不清楚基层具体征税之细则,也就仔细回答起来。
朱厚听后点首:“当提醒朱希周,注意赋役白册的保管!”
“回陛下,他离京前,臣已经提醒过他。”
杨一清这时回了一句。
朱厚则又道:“但是不能排除,他们既然能够做到短时间内让大量胥吏消失在户册上,那就能做到让赋役白册也大量消失。”
“陛下圣明!”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推迟折银和火耗归公改革。”
“而不得不先清丈完东南的田亩与人丁,重新造册了。”
杨一清回道。
目前,嘉靖朝只是在去年完成了对京畿即顺天府一个府的庄田进行了清丈,没有全国性的大清丈。
当然,现在全国性大清丈还不现实。
即便是杨一清现在提的清丈,也只是对东南局部地区进行清丈,算是庖丁解牛,一步步来。
朱厚则在时站起身来,背著手,踱步在地毯上一边走一边说:“为政者,当未雨绸缪,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朕听闻过这么一个说法:国朝与其说是由朕说了算,还不如说是官僚们说了算,而与其说是官僚说了算,还不如说是胥吏说了算。”
“正所谓,流水的官,铁打的吏,朝廷很多事能不能做成,可不可以做好,很多时候,就得看胥吏愿不愿意配合。”
“这些胥吏厉害呀!其中一个,逼死了老婆,偷改了籍贯,差点还成了朕的姐夫!”
朱厚这时转身走了回来,说了几句。
接著。
朱厚就坐了回去,压手让大臣也跟著坐回去,且又笑著说道:
“又有人说,这天下与其说是胥吏说了算,不如说是大户说了算,因为这天下胥吏以告纳出身为主,多是大户子弟告纳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