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昶便伸出了手。
吴一鹏虽说是文官,但于医道也有所涉猎,故他决定亲自检查一番。
“你体内肾气两虚严重。”
“不像清白殷实之家的子弟。”
“内官监那边怎么会让你这样的人通过甄选,太医院的人也果然是不靠谱!”
吴一鹏说后就对礼部属官吩咐说:“将他记下来,另外,行文都察院,劾内官监和太医院渎职!”
汤昶这时心里则是恨极了吴一鹏。
因为吴一鹏不守规矩。
但吴一鹏有自己的考虑。
南直士族出身的侍郎以上的官员,如今所剩无几。
他不希望他再因为别的差错被罢职夺官,使得他自己的家族不但失去富贵,连带著整个南直士族的权势也在高级官员中出现断层。
所以,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再有别的心思,需要在这段时间迎合皇帝的需求,以稳固乃至抬高自己的地位。
而他也通过天子下旨只在北直选驸马这件事上,揣测到天子很重视为自己的胞姐选驸马。
自然。
他早就暗自决定不在这事上马虎,便没打算只是走个过场,而是亲自认真筛选。
哪怕他知道他这样做可能也得罪他乡党中一些也打算通过操纵驸马人选而打探内廷底细的人。
接下来。
吴一鹏又核查起别的驸马来。
“你容貌中常,怎么也能入选?”
吴一鹏此时就问起邬景和来。
邬景和不答。
吴一鹏让邬景和读《大学》章句。
邬景和却突然甩袖而去,只对吴一鹏呵呵冷笑。
吴一鹏见此大为惊怒。
但旋即。
吴一鹏就了然于心,故制止了欲起身申饬邬景和的礼部其他官员,而只继续核查起其他驸马来。
悄悄来到礼部,以上差之名没让人通禀的陆炳,躲在抄手游廊下看见了这一幕。
这让他不禁肃然腹诽道:“崔文果然有问题!”
同时。
陆炳也对吴一鹏不禁刮目相看,决定将今日看到的一切,皆告知给朱厚。
且说。
崔文此时正在仁寿宫与两位太后和庄肃皇后汇报著关于选驸马的情况。
崔文笑著说道:“启禀两位太后,这里面,最是才貌皆佳的当属汤昶和邬景和。”
“是吗?”
蒋太后先笑著问了一句,并回头看了自己大女儿一眼。
同在永淳公主一起待在这里的永福公主这时不由得再次红了脸。
妹妹永淳则笑著道:“姐姐害羞了!”
张太后这里不禁莞尔,也问著崔文:“你说的这汤昶和邬景和都是哪里人,家世和品性如何?”
“回太后。”
“这个汤昶是武进人,儒籍,其父曾是国子监博士、祖父乃府学训导、曾祖是德王府纪善。”
“奴婢们与之接触问谈后,都觉得他温文尔雅,自带书卷气,且极为清俭,到现在,家中也无婢女。”
“而那邬景和乃宛平人,锦衣卫籍,其父锦衣卫总旗、祖父乃锦衣卫百户、曾祖是锦衣卫经历。”
“奴婢们于之接触问谈后,都觉得他举重若轻,稳健刚毅,是个伟岸奇男子!”
崔文说到这里还笑著说:“奴婢还让他们献了各自的诗作。”
因为汤昶和邬景和背后的南直士族在这里砸的贿赂最多,所以崔文就尤其推崇这两人,主动帮这两人在两宫太后这里增加好感度。
“是吗?”
“拿来给我们看看。”
蒋太后这时先说了起来。
崔文便从袖中拿出了诗作。
蒋太后看后又递给了张太后:“姐姐也看看。”
张太后笑道:“不错,虽然说不上十分的好,但也算是能入眼了。”
庄肃皇后夏氏笑著说:“如此说来,驸马当是这二位其中之一了。”
夏氏说著就不由得看向了永福公主。
永福公主这时已越发的脸红,只拉著永淳公主要出去。
蒋太后则叫住了她:“宁儿,你自己也看看吧,都说文能识人,你也看看,他们当中的诗作,你更喜欢谁的。”
“是啊,看看吧。”
“这样我们到时候也好替你定。”
张太后说道。
夏氏也笑著起身把永福公主按回到了墩子上,还替永福公主理了理松了的发髻。
“是!”
永福公主低声应了一下后,就接过诗作来,还向崔文道:“有劳崔公公了。”
永福素来温婉有礼,待下友善。
何况,她也担心崔文这个直接负责替自己选驸马的人因对自己有怨而不尽心,也就对崔文更加和善。
但她到底涉世未深,也就低估了人性的卑劣程度。
“奴婢不敢!”
崔文虽然忙叩首行礼,一脸惶恐,但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
永福公主这里则认真看起这些诗作来。
汤昶和邬景和既然参加驸马候选,自然也是做了些文化上的准备的。
所以,也就都能拿出诗作来。
而永福公主在阅览的同时,永淳公主也在一边看著说:“姐姐,我觉得这邬景和的好像更有气势一些。”
永福公主则道:“不然,这汤昶明显更老道。”
蒋太后和张太后不禁相视一笑。
半刻钟后。
崔文就离开了仁寿宫,且直接回了家,将自己家人崔平叫了来。
“去告知汤昶和邬景和,让他们最近注意一下,两宫对他很满意。”
“尤其是那个汤昶,公主对她的诗作更青睐,让他自己千万别在这段时间出岔子。”
崔文笑著对崔平说了起来。
但崔平却并没有露出喜色,而是沉著脸对崔文说:“老爷,礼部那边把汤昶和邬景和否了!”
崔文听后也收住了笑容,很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吴侍郎说汤昶有吴地口音,非北直人,还说他有隐疾,故而肾气两虚。”
“至于邬景和,此人是因拒绝被覆核,甩袖离开礼部,而被吴侍郎认为他傲慢无礼,所以予以黜落。”
崔平回道。
一想到汤昶和邬景和背后的人给他的好处,以及自己在两宫太后那里已经给这二人做了铺垫,还把两人的诗作给了公主。
这个时候,礼部突然这么做。
嘭!
崔文顿时也就拍桌而起,厉声喝道:“吴长洲到底想干什么!”
崔平不禁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
崔文才道:“你再去礼部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最好约见一下吴长洲身边的人,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我得立即去一趟司礼监,得赶在皇爷知道以前把这件事压下来!”
崔平答应著就离开了这里。
崔文说著就疾步走进了宫里。
从这一刻开始。
他才真的慌张了起来,心里如七八个和尚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崔文立即来到了司礼监,见到了黄锦,对黄锦说道:“黄公公,礼部吴长洲挑衅我们内廷!”
“他敢!”
正在喝茶的黄锦听崔文这么说,忙把茶盏重重搁在了茶几上,站起身来,问著崔文:“他怎么挑衅的?”
“他否决了我们内官监选的驸马候选人。”
崔文回道。
黄锦听后微微一怔,然后立即对身边一随堂太监吩咐说:“去问问文书房,有没有礼部的本送到!”
“是!”
崔文则在这里对黄锦继续说道:“吴一鹏他说我极力举荐的那个汤昶肾气两虚,然后那邬景和因素来刚烈正直,也就因此干脆不再参选,被他判了个傲慢无礼。”
“事涉公主选驸马,不能不慎。”
“既然礼部有疑,我们再让人覆核就行,至少要上报皇爷。”
黄锦说道。
崔文听后顿时冷汗直冒。
接著。
崔文就突然大声喊道:“黄公公!”
黄锦不由得看向了他,郑重地问道:“崔公公还有何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