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要完 第266节

  “总督阁下,除去无法行动的重伤员,我们的总兵力只剩1793人,我们已经无法维持外围防线……”要塞陆军指挥官瓦西里.扎沃伊科少将的声音被炮火撕裂,却刺得穆拉维约夫耳膜生疼。

  两天前的那场驼峰山夜战之后,取胜的太平军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踩着翻浆期泥泞的道路,追着败退的俄军逼到了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要塞的信号山堡垒附近,开始在烂泥地里修筑他们的出发阵地了,一个个简直跟铁打似的!

  而本来在阿瓦恰湾外围活动的英法联合舰队的六艘蒸汽巡洋舰立即就像一群嗅到了血腥的鲨鱼,利用昨晚的雨夜作掩护,突破了尼古拉山上的火炮封锁,冲进了阿瓦恰湾,绕到了信号山附近,开始用大口径的舰炮猛轰信号山的外围阵地。

  穆拉维约夫的右手伸进了军服的口袋里,将塞在里面的罗耀国的亲笔信攥成一团:“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今天晚上就突围怎么样?”

  “今天晚上?”海军中将普佳京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当中翻滚着太平洋上吹来的乌云,今晚多半又是一个雨夜,可问题是那六条英法联军的蒸汽巡洋舰可不好对付!

  “今晚中国人会发起一场大规模的夜袭,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六条蒸汽巡洋舰必须抵近信号山北麓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这样一来,封锁阿瓦恰湾出口的就只剩下了英法的风帆战列舰。”穆拉维约夫低声说,“我们的港口内还有两条蒸汽动力的武装商船和两条风帆战舰,也许可以让蒸汽船拖着风帆战舰出海”

  “总督阁下,您真的信任那些卑鄙的异教徒?”普佳京海军中将攥着拳头,呼吸急促,“如果那是一个圈套,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穆拉维约夫的声音却异常平静:“不,他们不需要我们死,他们要我们活着他们要我们活着把战火烧到北美洲!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我决定了,虽然我失去了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要塞,但是.”他转身望向东方翻滚的乌云,一字一顿道:“我要将双头鹰旗插到温哥华岛,插到弗雷泽河畔的兰利堡!”

  “是,总督阁下!”普佳京中将一个立正,向东西伯利亚的总督行了一个军礼。

  当天深夜,大雨如期而至,整个阿瓦恰湾都被一片冰凉的雨幕所笼罩。信号山北面已经空无一人的俄军外围阵地,也如穆拉维约夫预测的那样,被天降陨石一般砸落的32磅、64磅的开花弹所笼罩,升腾起了一团又一团耀眼的火光。

  不过这一切对俄国人来说已经毫无意义。四千军民包括轻伤员、妇孺甚至战马像沙丁鱼般挤进了四条并不太大的舰船。穆拉维约夫伫立在“娜塔莉娅女大公”号的舰桥上,望着黑暗中依稀闪烁的英法战舰的炮口焰。他知道,这是赌上四千人生命的豪赌:只要有一艘蒸汽巡洋舰等在阿瓦恰湾的出口处,64磅和32磅的炮弹就能把他的舰队撕成碎片。

  “全速前进.”半个小时后,普佳京中将的吼声穿透了轮机轰鸣。突然,一团火光在一条被“娜塔莉娅女大公”号拖拽的风帆战舰的右舷炸开联军的战舰发现了他们!穆拉维约夫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抓起望远镜,只见黑暗当中,三排火光第次亮起,“是一艘有三层炮甲板的战列舰!”普佳京中将嘶吼着,“它还没有发现‘娜塔莉娅’号不要还击,全速前进!”

  在他的嘶吼声中,被“娜塔莉娅”号拖拽的一条轻型风帆战舰的主桅被一枚呼啸的链弹打中,在一阵人的“咔咔”声中,断裂成了两截

  “大帅,”韩玉林的声音穿过了隆隆的炮声,在左宗棠的耳边响起,“东面,海上有一条船在烧!”

  驼峰山高地上,新建成的一座木制望台上,左宗棠通过自己的西洋单筒望远镜瞧见了他最期待的场面。“大帅,俄国人突围了,咱们赢了,咱们打下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要塞了!”营务总管王开化的声音都有点呜咽了,“这一仗打得太不容易了”

  左宗棠微微一笑:“还行吧这下,咱们太平天国的威名可以传遍世界了!”他放下望远镜,突然厉声道,“传令,总攻信号山.再给海上的英法战舰发信号,让它们炮轰信号山要塞,掩护咱们总攻!”

  “是!”

  “中将,中国人开始总攻了!”

  英法联合舰队旗舰“怒涛”号上,正举着望远镜往东面的海上去看那条正烧成个火团的俄国风帆战舰的科林斯海军中将突然听见了参谋的喊声,他连忙转回身,望向信号山。只看见夜色雨幕当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鲸鱼油火把,星星点点的宛如天上的信河落到了凡间。

  “真是太疯狂了!”英国海军中将慨叹道,“他们居然真的能在这种鬼天气里发起那么大规模的攻势.还是在晚上!如果我们在克里米亚半岛的军队有他们这样的战斗精神,战争早就胜利了!”

  一旁的法国海军少将热努伊轻轻一叹,眼眶中竟然闪烁出了泪花:“有的,我们法国曾经有过这样的勇士.我父亲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和他的战友们曾经为了那个光荣的共和国跟随皇帝陛下在马哥伦堡平原上一次又一次的向占据绝对优势的奥地利人发起进攻,无论多么困难,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他们都能士气高昂地投入新一轮的进攻,直到奥地利人筋疲力尽.”

  英国海军中将这时则想到了英格兰的护国公克伦威尔,他叹了口气:“革命的军队!现在轮到中国人了.好吧!让我们去支援他们吧!夺取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要塞总是一场鼓舞人心的胜利。”

  当米字旗、三色旗和太平天国的蟠龙旗一起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要塞的上空缓缓升起的同时,在北美洲西海岸的弗雷泽河畔的兰利堡。哈德逊湾公司总督府内,油灯的光芒将詹姆斯道格拉斯的影子投在北美野牛皮地图上。这位掌控着从落基山脉到太平洋岸的苏格兰后裔,此刻却紧盯着沙盘上温哥华岛的维多利亚堡模型三日前,从维多利亚堡跑出来的英国人逃到了兰利堡,将维多利亚堡被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哥萨克突袭并占领的消息带给了哈德逊湾公司在美洲西海岸地区的总督,也让整个兰利堡陷入了一片惶恐。

  克里米亚战争的熊熊战火,居然蔓延到了北美洲的西海岸!

  虽然俄国人在阿拉斯加本就有少量的驻军,但谁也不会认为,那点儿俄兵敢入侵大英帝国在北美的殖民地而且,北美西海岸有什么吸引俄国熊的好东西?黄金?毛皮?木材?不冻港?温暖肥沃的土地?啊呀,好像还挺多的!

  而最麻烦的是,北美洲西海岸的英国殖民地甚至不是英国政府治下的领土,而是属于一个名叫哈德逊湾公司的特许贸易公司。

  公司嘛,总是要为股东赚钱的,当然不可能产生太多当期利润的地方投入过多的成本。哈德逊湾公司在北美洲西海岸的殖民地这两年虽然发展得挺不错的,但这里距离欧洲实在也太远了,物价又因为美国西海岸的淘金热兴起而飙升,除了那些省吃俭用的中国人和爱尔兰人,根本就没几个体面的白人会来这里工作.除非公司可以给出极高的薪水!

  但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詹姆斯道格拉斯手下根本就没有几个能拿起武器抵抗俄国人的正经士兵。如果他想要征召民兵眼下兰利堡这边最多的就是从中国来的苦力和爱尔兰的淘金客。

  中国人能为女王而战?爱尔兰人能为女王而战?想都不要想!而且,兰利堡这边距离美国的俄勒冈地区很近,抬抬腿就到了。就算他们畏惧俄国佬的凶恶,跑去美国不就行了?美国西海岸那边也有许多中国人和爱尔兰人

  “总督!总督大人,他们.他们来了!”

  一个惊恐的声音忽然从道格拉斯总督的办公室外传来,然后房门就被一个年轻的苏格兰人给推开了。

  “理查德,是俄国人来了?”道格拉斯看见一张年轻的还有些惨白的面孔,那是他的侄子理查德.道格拉斯,同时也是他的秘书和培养中的接班人.

  这个来自苏格兰的年轻人摇了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对自己的叔叔说:“是洪秀全,洪秀全的太平军来了!”

第514章 拜上帝,发鸡蛋!

  “你说什么?谁来了?”道格拉斯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侄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是洪秀全的太平军来了,是弗雷泽河下游伐木场的工头亚历山大.陈亲自来送信的,他就在外面!”理查德脸色惨白,鼻尖上冒着冷汗,他也不等叔叔的命令,就朝着门外大吼了一声:“陈,快进来!”

  “是,先生!”随着英语的应答声,一个穿着件粗劣的西服,戴着一顶蹩脚的礼帽,脖子上挂着个十字架的中国人就推门走了进来,然后摘下礼帽,向道格拉斯深深一个鞠躬:“总督大人,下午好。”

  “陈,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叔叔。”理查德大声吩咐着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中国流浪汉此人的中国名字叫陈季,会说一点英语,据说还在上海为英商怡和洋行干过工头,因为得罪了太平军才丢了工作,逃到美洲来的。他一开始在加利福尼亚淘金,因为信的是洋人的“真上帝”而非拜上帝教的假上帝,被那里的真约派信徒排挤,又流浪到了兰利堡,在教堂里痛哭流涕时被理查德发现,收了去当小弟。

  陈季欠着身子,将礼帽按在胸前,尽量看起来忠心耿耿:“一共来了八条捕鲸船,上面全是太平军,昨天傍晚闯进了弗雷泽河口,可能是不认识路,所以就在河边下了锚过夜。最晚明天,他们肯定能找到红松伐木场的码头.那里有五百广东苦力,人人都信真约派!”

  “人人都信真约派?”理查德扭头看着陈季,一脸不满,“不是让你想办法拉人进圣公宗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信真约派?”

  陈季苦笑,右手捏成一个圆圈:“道格拉斯先生,他们真约派发鸡蛋啊!”

  “发鸡蛋?”理查德听得一头雾水,“这和鸡蛋有什么关系?”

  陈季解释道:“去真约派的教堂听道理就给个香喷喷的茶叶蛋外加一碗大米饭!真约派北美教区在兰利堡附近投资了养鸡场、菜园子、养猪场和种稻米的农场,现在兰利堡、温哥华堡、维多利亚堡的鸡蛋、鸡肉、蔬菜、大米都是真约派投资的农场在供应啊!所以他们有的是鸡蛋、大米可以拿来吸引信徒。圣公宗根本没法比.”

  可能连做出往美洲传播拜上帝教的罗耀国自己也没有想到,只是短短两三年的功夫,拜上帝教或者叫真约派就已经成长为了北美洲西海岸最强大的教派,没有之一。

  而真约派之所以会如此强大,主要原因是他们,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们的华人信徒掌握了生产力!

  虽说美洲的白人手里有工业化,有华尔街,有石油,有黑奴种植园,但那是在东海岸,西海岸的白人全部心思都在挖金子上有金子可以挖,谁还干那些赚辛苦钱的差事?所以现在西海岸搞生产的几乎都是华人和真约派日本教区发送来的日本人。

  而且,西海岸的生产工具和原材料,也大部分都是从中国、日本运来的。渠道不用说,也被真约派给掌握了!

  要离了真约派,整个西海岸都得闹饥荒。

  另外,真约派还能给西海岸的华工提供白人老爷根本不可能提供的资源女人!

  飘洋过海来谋生的华工大部分都没带家眷,在这边赚了一些钱后,想要讨个婆娘,就只能去真约派的教堂里给洪秀全的圣像磕头捐银子.头不白磕,银子不白捐,真约派真有办法!愿意多捐一点的,可以帮着找个中国婆娘,捐少一点的可以给找个信真约派的樱花妹。

  也就是说,不管是物资的生产还是人类的生产,真约派都掌握了。

  当然了,真约派也是有武德的,还很多!

  现在真约派北美教区的大主教是洪秀全的堂兄洪仁政,他也是参加过金田起义,一路从广西砍人砍到天京的,被洪仁派到北美洲的时候,还带着三百太平天国的老兄弟!

  此外,洪大全的日本教区也黑得很,只要钱给够了,就能输出杀人不眨眼的真约派刺客!

  就这么一个一手掌握生产力(包括生产各种物资和人类本身),一手掌握暴力的教派,放哪儿都是个飞速成长的怪物。别说西海岸的华人、日本人大多相信,就是白人也有不少改宗的挖不到金子的时候,真约派教堂的鸡蛋和大米饭也是能活命的!挖到了金子后,如果想要个樱花妹,真约派一样可以帮着介绍。

  听完陈季的解释,道格拉斯叔侄的脸色全都难看得要死,这才多少日子啊,真约派就渗透了整个北美西海岸!

  看到两个白人老爷似乎没了主意,陈季就壮起胆子给他们出谋划策了:“道格拉斯先生,理查德先生,既然咱们暂时没有办法清理真约派,又面临俄国人的入侵,不如借助真约派的力量去对付俄国人,让他们斗一个两败俱伤.”

  融雪汇成的春洪在弗雷泽河咆哮,清晨的伐木场里弥漫着薄雾,斧刃劈砍红松的闷响与粤语号子此起彼伏,热火朝天。

  王铁牛拄着根拐杖,拎着把转轮手枪,第一个登上圆木修成的码头,一条伤腿踩在了一只翻倒的货箱,箱中滑出几十本线装的小册子,封皮上都印着一架好像好在空中翱翔的木架子车,正是刚刚从上海运来的新版《真约》。他抬头望向受惊奔逃的码头工人,却一眼看见码头边一间窝棚里还供着尊穿着黄龙袍,带着黄风帽的圣像,窝棚上还立着一支鎏金的十字架,闪闪发光,非常扎眼。

  “那是真约派的小教堂,洪主教的老兄弟果然会传教!”余大宝已经大步走下了捕鲸船,身后跟着一名太平军手里擎着面“万里长城永不倒”的军旗。

  “铁牛,”余大宝一指那些逃开的中国人的背影,“喊两嗓子!”

  “是!”王铁牛答应了一声,然后提起一口中气,用客家话大喊:“弟兄们,我们是太平军,是洪天王派来的太平军!”

  来自广东嘉应州的罗三水是卖身到红松木伐木场当伐木工的,说好了要帮伐木场的老板(就是理查德.道格拉斯)砍三年木头才能还清来美洲的路费。在这三年之中,他每天必须砍满十根大木头才能得到食宿和每根木头十个铜子的计件工资。相比国内,这待遇可不算差了,但是在遍地黄金的西海岸,他可是数着过日子的。早就盼着出点什么事情,让他可以趁乱逃离。

  前几日传来俄国人入侵温哥华岛的时候,他和几个伙伴就商量好了。只要俄国人一来,他们马上就逃.逃到美国去挖金子,发洋财!

  所以刚才他在码头上帮着真约派的李神父搬箱子的时候,看见全副武装的士兵坐着安装了火炮的捕鲸船逆流而来,就带头高喊“俄国兵来了”,然后带头就往林子里逃去。可才逃到“洪神仙庙”旁,就听见了熟悉的客家话。莫非是“洪神仙”显灵了?

  他停下脚步,望了一眼手按宝剑,伫立在窝棚里的洪秀全像,一动不动,哪里有显灵的模样?这时耳后又传来了客家话的呼喊:“不要跑,我们是洪天王派来的太平军!”

  什么?太平军都到美洲了?洪天王难道想和洋人大战一场?这可是个机会啊.罗三水没赶上太平天国大起义的风口,现在好像又有股“大风”向他吹来!他一把摘下脑袋上的西洋礼帽,露出了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象征大清顺民的辫子,早在他给“洪神仙”磕头的时候,就叫李神父给剪掉了!

  他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正从捕鲸船上下来的太平军,全都穿着黄袍,头裹红巾,肩上扛着上了刺刀的洋枪,人数足有好几百!还有一面猩红的旗帜漫天飞扬!

  太平天国来了!

  想到自己光辉前程,罗三水就振臂高呼道:“杀洋鬼,上天堂!”

  “乌拉,乌拉,乌拉.”

  克里米亚,刻赤半岛战场,俄国人的欢呼声如怒涛一样,不断拍打着向着海滩溃败的英法土萨四国联军官兵脆弱的神经,在一个星期的苦战之后,他们已经弹尽粮绝,还被早就埋伏在刻赤半岛的三万俄军杀得尸横遍野俄国人在刚刚过去的冬天里似乎学会了很多很多,他们的步枪打得更远,还学会了在制高点上挖掘一道又一道的堑壕。当联军的战舰开炮时,他们就缩在壕沟之中,当联军的步兵冲锋时,他们就依托战壕,射出一波波弹雨。

  而在充分消耗了联军之后,来自莫斯科的戈尔恰科夫元帅,才下达了反攻的命令,还选择了一个雨夜发起突袭,将被伤亡和疫病折磨到几乎精神崩溃的联军一举击溃。

  在一艘悬挂着英法两国国旗的铁甲舰上,一个军服笔挺,还披着绶带,挂着勋章的法国元帅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士兵疯狂扑向海滩上为数不多的小船,嘴里喃喃地道:“皇帝陛下,看来我们真的需要那些东方的异端来帮忙了”

第515章 去美国,找林肯

  巴黎圣日耳曼大道尽头,鎏金烛火在哥特式尖拱窗棂间摇曳。保罗大主教拿着刚刚收到的由一位法国随军神父发出的电报,银十字架随着他颤抖的嗓音轻晃:“一个星期的苦战之后,八千多名勇敢的法兰西和不列颠的战士牺牲在了刻赤半岛,还有超过一千人被俘,三千人伤势严重,俄罗斯人却笑到了最后,亚历山大二世得到了他最需要的胜利”

  正倚着窗户而立的娜塔莉娅女大公猛地转身,她的孔雀石耳坠撞在彩绘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见伍崇曜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得意笑容,他的左手中紧紧攥着那只珐琅烟丝盒。

  “上帝啊“这个斯拉夫少女的呜咽了一声,手中的一只钻石十字架叮当坠地,“我们终于得救了!”

  窗外突然传来杜伊勒里宫十二声丧钟,水晶吊灯上垂落的威尼斯琉璃片簌簌震颤。保罗大主教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手朝着会客厅中的两名侍从用力一挥,用意大利语喊了一声:“都出去!”

  来自热那亚,世世代代都侍奉多利亚家族的侍从愣了愣,又向红衣主教行了一礼,才头也不回的飞奔了出去,还没忘记把房门给合上。

  看到客厅当中再没了闲杂人等,保罗大主教才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又对伍崇曜说:“伍先生,杜伊勒里宫的主人应该会很快召见您,前往东方探索魔法真相的使团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准备就绪,在离开之前,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伍崇曜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手中的珐琅烟丝盒,然后就将它摆在了案几之上,“主教阁下,我离开之后,太平天国驻英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和罗马教廷的公使将会由我的兄弟伍元芳代理,直到新任公使抵达,不过他管不了什么大事,一切就拜托阁下您了。”

  保罗大主教的目光扫过那只珐琅烟丝盒,嘴角露出了笑意:“没问题,你们的总理大臣早就和我说过此事了。那您还有什么需要我这个红衣主教帮忙的吗?我现在可是圣座最信任的大主教。”

  “您在大西洋彼岸有朋友吗?”伍崇曜又从自己的官袍袖兜里摸出了一支古巴雪茄,擦着了一根黄磷火柴,馥郁的烟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最好是个和华盛顿的议员们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您要去美国?”保罗大主教一愣,“我还以为您要马上返回中国去。”

  伍崇曜吸了一口古巴雪茄,他似乎还不大习惯雪茄的味道,轻轻咳嗽了一声:“美国在未来会非常重要.总理阁下让我去会见一位未来的总统!”

  “未来的总统?”保罗大主教沉吟了一下,“好吧,我可以给纽约的红衣主教约翰.约瑟.休斯写封介绍信,他是个爱尔兰人,是我提拔他当上纽约主教区的主教的,后来纽约主教区升格为大主教区时,我也出了不少力。”

  “那可太感谢了,”伍崇曜望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娜塔莉娅女大公,“女大公,您和我一起去美国,还是和其他人一同直接往中国而去?”

  娜塔莉娅弯腰捡起了自己的钻石十字架,然后说着流利的牛津腔英语:“我也想去美国看看,从世界地图上看,那也是个辽阔的国家,也许将来会和俄罗斯不相上下。”

  马车车轮的滚动声突然从窗外传来,娜塔莉娅往外瞟了一眼,笑着对伍崇曜道:“伍先生,杜伊勒里宫的马车已经到了。”

  伍崇曜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官服,笑着道:“看来我得去安慰一下那位法兰西的皇帝了!”说着他就快步向外走去,而那只珐琅烟丝盒,依旧纹丝不动地摆在那里,直到保罗大主教将它顺进了自己的法袍

  “是圣安德烈旗!是我们俄罗斯的舰队!乌拉!乌拉.”

  当夏洛特皇后海峡的晨雾被蒸汽轮机嘶鸣声撕时,悬挂着圣安德烈旗的“娜塔莉娅“号和“狄安娜”号以及由“狄安娜”号拖拽风帆战舰“阿穆尔”号,终于出现在了维多利亚堡望塔上的波波夫和亚历山大的视线当中。

  看到这三条战船上悬挂的圣安德烈旗,年轻的亚历山大大声呼喊起了乌拉。而已经准备挂出白旗的波波夫,则一把抓起白旗丢下了望塔,然后取出一面双头鹰旗挂上了望塔上的旗杆。

  穆拉维约夫总督站在“娜塔莉娅”号的甲板上,看着维多利亚堡上空升起了双头鹰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双头鹰旗.”普佳京海军中将惊呼了一声,又举起了单筒望远镜看了又看,“真的是双头鹰旗英国人的温哥华岛上,为什么会悬挂我们俄罗斯帝国的军旗?”

  “难道是俄罗斯北美公司的哥萨克勇士占领了那里?”瓦西里.扎沃伊科少将都有一些喜极而泣了,“这是救世主耶稣在向我们显示奇迹吗?”

  穆拉维约夫迅速在胸前划了十字,然后向普佳京中将下令道:“中将,让所有人都做好战斗准备,也许那是一个圈套!但我们别无选择我们需要拿下温哥华岛,我们还有一千多名陆军官兵和上千平民需要安置,他们不能一直在海上漂着。”他接着又用有些颤抖地声音说道:“如果那不是一个圈套,那么太平洋上的战争只是刚刚开始呢!”

  弗雷泽河岸边,红松林伐木场。

  红松木筑起的堡垒,在短短的几日内,就出现在了这座伐木场旁边,将码头、华工窝棚、仓库、真约派教堂还有伐木场经理办工的小楼,全都圈了进去,几座崭新的圆木屋则伫立在堡垒的中心。

  五百名伐木的华工和五百名扛着天历三年式步枪的太平军,这个时候就围在其中最大的一间木屋外,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突然,急促的马蹄声从弗雷泽河的下游传来,听上去让人极度不安。

  大木屋当中,弥漫着香烟、咖啡和浓茶散发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异香”,余大宝和王铁牛并排坐在会议桌的一边,只是吧嗒吧嗒瞅着旱烟,两杯红茶放得都快凉透了。

  谈判桌的另一边坐着理查德.道格拉斯和陈季,年轻的理查德一脸怒容,也不知道是给谁气的。而陈季则愁眉苦脸,一言不发。

  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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