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要完 第256节

  “对,反他娘的!”众人纷纷响应,那声音,仿佛要把天都给震破了。

  “这大清……实在是要不得了,不让人活啊!”人群里又传来一阵悲怆的呼喊。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穷人盼造反啊!那些快要饿死的穷人,更是盼造反盼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有人给他们白米粥喝,又能带着他们反……你说是上帝的次子,那你就是上帝的次子,你说是咸丰皇帝,那你就是咸丰皇帝!

  咸丰望着眼前这一片乌泱泱的饥民,听着他们的一片喧嚣,心中那叫一个五味杂陈啊。最后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大声对着流民和败军喊道:“乡亲们,将士们!我就是咸丰皇帝!恭亲王恭老六在北京篡权夺位,他是逆贼!朕今日在此,就是要举兵讨伐他,夺回朕的江山!凡是愿意跟随朕一起讨逆的军民,都可以抬入八旗,并且每人分配关外二十亩良田!”

  他的嗓门不大,喊完之后,还是有不少人没听清楚,好在还有一个曾佳.麟书帮着他重复一遍,这下底下的饥民都知道怎么回事了.有人要冒咸丰之名造反,凡是跟着反的人,事成之后,都可以当八旗,还给关外土地!

  反正就要饿死了,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还不如反了!兴许能反出个锦绣江山呢?

  人家太平天国眼看着就过上好日子了,他们为什么就不行呢?

  底下人顿时炸开了锅,不知道是谁,带头大呼道:“反他娘的,跟着咸丰爷反大清啦!”

  “对!反他娘的,这世道不让人活,连咸丰都活不下去了,咱们要不反是真他娘的不行了!”

  “反了,反了……保咸丰,反大清!”

  济宁州城外,就是一片叫反!

第489章 反贼咸丰爷,孝子曾国藩

  在济宁州城外,狂风好似锋利的刀刃,割得人脸生疼。地上的积雪被狂风裹挟,肆意飞舞,好似无数白色的精灵在这冰天雪地中疯狂舞动。

  此时,上万饥民聚集于此,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得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们的呼喊声在这冰天雪地中格外凄厉,起初那声音杂乱无章,像一群受惊的野兽在嘶吼,可不知怎么的,最后竟奇迹般地汇聚成了整齐划一的口号:“保咸丰,反大清!保咸丰,反大清”这口号声震得天地都仿佛在颤抖,在旷野中不断回荡,诡异的是,喊起来朗朗上口,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好似在诉说着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

  而高高立在高台上的咸丰爷,此刻就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呆若木鸡。他双眼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保他”和“反大清”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联系到一起了呢?他满心都是疑惑,在心里不停地琢磨,为啥就不能是“保咸丰、保大清”呢?这逻辑完全说不通啊!他正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想着要不要站出来,纠正这离谱得不能再离谱的口号时,曾佳.麟书突然扭过头,扯着嗓子,用那破锣般的声音冲着他大喊道:“皇上,粥已经熬好了,快给大家伙儿分粥吧!”

  随着这一嗓子落下,十几口丈八铁锅被轰然揭开,白茫茫的蒸汽汹涌地腾空而起,在冰冷刺骨的空气中迅速凝成一团团诡异的祥云。熬粥的伙夫都是从曲阜孔府借来的,个个厨艺精湛。此刻,他们正抡着粗壮的枣木长勺,在锅里用力搅动着稠粥。刹那间,浓郁的米香在这凛冽的寒风中肆意炸开,直钻人的鼻腔。

  饥民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然安静了下来。上万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绿光,活脱脱像雪原上饿极了、红了眼的狼群,死死地盯着那冒着热气的铁锅。

  “分分粥!“咸丰也顾不上琢磨那奇怪的口号了,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喊道:“跟着朕,管饱!白米粥管饱“

  “喳!”曾佳.麟书憋足了一口气,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分粥啦!大米粥管饱啦!”这一嗓子,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能把这坚硬的冰天雪地都给震得融化了。

  在场的孔家族人、伙夫和咸丰的侍卫亲军也不甘示弱,一个个扯着嗓子,用尽全力大吼:“咸丰爷给你们分粥啦,香喷喷的大米粥都有!管饱!”一时间,这分粥的呼喊声和那“保咸丰,反大清”的口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比荒诞、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就像一场混乱又疯狂的闹剧。

  人群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前头的老汉“扑通”一声直接跪进了雪地里,双手捧着那豁了口的粗瓷碗,脸上的表情扭曲,又哭又笑,那模样说不出的诡异。裹小脚的妇人被人群挤得棉鞋都掉了,只能赤着脚在雪地上拼命挣扎,每走一步,雪地上就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印子。几个溃兵扛着短枪,拎着锈迹斑斑的大刀,一边喊着要替“反了的咸丰爷”维持秩序,一边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往香气扑鼻的地方冲去。

  看到现场的秩序就要大乱,曾佳.麟书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个铜皮喇叭,麻溜地跳上了一张八仙桌。八仙桌被他踩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他扯着喇叭喊道:“圣天子仁德!反呸!保咸丰、粥管够,还能分田分地抬旗籍!不要抢,不要挤,都有,有的是米!“话音还没落,十几个麻袋就被侍卫用锋利的刀子划破,白花花的大米像瀑布一样“哗哗”地泻在雪地上。饥民们见状,发出一阵非人的嚎叫,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又把那荒腔走板的口号唱成了莲花落:

  “咸丰爷的米哟粒粒白如玉哎!“

  “拆了金銮殿哟熬成大米粥哎!“

  现场正闹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东北方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动,好似天边滚滚而来的闷雷。咸丰好奇地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张望,还赶忙举起了千里镜。只见雪原的尽头,滚滚黄尘腾空而起,镶黄边的龙旗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好似一群幽灵在飘荡。跑得最前面的蒙古马队,连脸上的五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领头的参领正用蒙古话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什么,手里雪亮的马刀在风雪中肆意舞动,寒光闪烁。而台子底下正在喝粥的饥民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爆发出一阵骇人的欢呼:“保咸丰,反大清,白粥管饱,分田抬旗”

  香喷喷的白米粥,已经实实在在地分到了他们的碗里!

  真香,真好吃啊!

  雪粒子像密集的子弹,扑簌簌地打在胜保的貂皮暖耳上。他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地方。三百蒙古马队在他身后整齐列阵,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铁蹄不停地刨着雪地,把积雪踩出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坑洞,仿佛是在这片雪地上书写着即将到来的血腥。

  “大人,那高台上穿青布袍的.“赵三多拖着条洋枪,像一阵风似的从前方飞奔了回来。他的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溅起一片片雪泥。到了胜保跟前,他连打千礼都忘了,只是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抬手,用颤抖的手指着远处高台上的咸丰帝,结结巴巴地说:“他,他真是咸丰,小的用您给的千里镜瞧了,和小的在宝应大营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放屁!“胜保突然暴喝一声,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打断了尽说“真话”的赵三多。他猛地抽出腰刀,刀光一闪,直指高台,恶狠狠地说:“真龙天子在紫禁城稳稳地坐着呢!这分明是发逆假扮的!”接着,他又用蒙古话大声喊道:“弟兄们,给我冲!“这一声令下,他手下的蒙古骑兵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地冲向人群。

  眨眼之间,蒙古骑兵就如入无人之境,在人群当中纵马奔驰。他们手中的马鞭肆意挥舞,不时把那些逃散的饥民撞翻踢飞。数十柄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无情地劈开单薄的棉衣,断肢残臂混着鲜红的血浆四处飞溅,染得洁白的雪地像打翻了的胭脂盒,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啪啪啪”

  突然,一阵清脆的枪响划破了风雪的呼啸。几个蒙古骑兵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雷电击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从战马上重重地摔落下来。饥民堆里一下子窜出百十个穿着黄马褂的汉子,他们手里赫然握着上了刺刀的褐贝斯洋枪,寒光闪闪。有个蒙古骑兵刚刚砍翻了一个老妇,正准备继续行凶,现在瞧见情况不妙,就赶紧勒住战马,想要调头逃离。可还没等他跑远,就被一个穿着黄马褂的高大老汉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拦腰抱住,两人一起滚下了马背。紧接着,老汉一拳就把那骑兵打晕在地,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看到这老汉如此勇猛生猛,所有的蒙古骑兵都吓得脸色惨白,脑海中不约而同地闪出了“巴图鲁”这个词儿。

  那老汉站在原地,威风凛凛,仰天大吼了一声:“曾佳.国藩之父,领侍卫内大臣曾佳.麟书在此!”他又一指高台上的咸丰,大声说道:“那是咸丰爷,大清皇帝,蒙古的大汗,尔等瞎了狗眼,敢造反不成?”

  听他这么一吼,又见识到了侍卫亲军手里洋枪的厉害,胜保手下的蒙古骑兵一时都吓得不敢再往前冲了,纷纷往后退去。巧的是,正好迎上了胜保领着赶来的八旗新军的步军。

  一个蒙古骑兵的头头朝着胜保用蒙古话大喊:“大人,高台上的人真是图格莫尔额尔伯特汗!”

  胜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一块被寒霜打过的铁。他心里清楚这个蒙古人是什么意思!

  图格莫尔额尔伯特汗是咸丰帝的蒙古大汗尊号,现在大清虽然有了同德新帝,但是同德帝还没来得及接受外藩蒙古诸王奉上的大汗尊号,所以在草原上,大汗依旧是图格莫尔额尔伯特汗!

  理论上,僧格林沁给他的这几百蒙古骑兵,他们合法的大汗依旧是咸丰!

  一个跟在胜保身边的八旗新军的旗人参领这时也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扭过头,冲着胜保大喊道:“胜大人,那真是咸丰爷,高台上的人真”

  “是个屁咸丰!”胜保二话不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刀就劈翻了那参领。鲜血四溅,血点子溅在了胜保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都给老子杀!”他恶狠狠地吼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济宁州南门方向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锣声,“哐哐哐”,紧接着就是“回避!肃静!”的呼喊声。胜保和他的手下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他们心里明白,这是漕运总督署理山东巡抚曾佳.国藩来了。

  这下谁也不敢再动手了,当着曾佳.国藩的面杀他的阿玛这他妈的简直就是在找死啊!

  曾佳.国藩这个时候正跪在自己的八抬大轿里面,头低得都快贴到轿子的底板上了。他不停地向一个端坐在轿子里面,长得和他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老爷子赔罪求饶。

  “父亲大人,孩儿不孝,让父亲大人受苦了,都是孩儿不孝,请父亲大人饶恕”

第490章 俺也想抬旗,俺要当旗人!

  济宁州城外的雪原,那叫一个冰天雪地,寒风跟刀子似的刮着。几百号蒙古马队、千把人的八旗新军,还有对面那二百来个穿着“黄马褂”的,就这么在风雪里杵着,大眼瞪小眼,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再看那十几口丈八大锅,里头的稠粥咕噜咕噜翻滚着,喷香喷香的,馋得人直咽口水。那些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饥民和败兵,眼睛都绿得跟饿狼似的,哪管两边人马剑拔弩张,一个个麻溜地排队领粥,心里头铁定想着:就算待会儿要死在乱军里,也得先吃饱了再说,死也做个饱死鬼!还有些败军和精壮难民,那心思可就活络了,一手端着破破烂烂的要饭碗,一手还紧紧攥着断枪、锈迹斑斑的刀,要么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木棒、砖头,看着就透着一股子狠劲造反啊!早盼着呢!

  咸丰皇帝呢,他正迎着那呼呼刮的风雪,站在几张八仙桌拼起来的高台上,看着底下这乱糟糟、满是血腥味儿的场景,心里头那叫一个恍惚,就好像在做梦似的。他估计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大清天下,咋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呢?

  镶黄龙旗在狂风里呼啦啦地响,马鼻子喷出来的白雾里,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胜保那刀尖还滴答滴答地滴血呢,胡子上却结了不少血红的冰晶,估计是那参领的热血刚溅出来,就被这北风给冻成了红珊瑚似的冰碴子,看着怪渗人的。

  胜保眼睛通红,跟发了狂的野兽似的,死死盯着远处高台上站着的咸丰帝,那眼神里的怒火,感觉都能把人给烧了。他心里头铁定在想,大清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因为这个皇上瞎折腾!现在好不容易恭王登了基,他还赖着不肯痛痛快快去死,真是一点都不干脆,不体面。

  这么想着,胜保左手猛地一探,跟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黄封的盒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声拖得老长的“曾部堂到”,跟一道利箭似的,刺破了风雪。只见八抬绿呢大轿“咯吱咯吱”地压在雪地上,轿帘一掀,曾佳.国藩迈着沉甸甸的步子从里头走了出来。旁边一个跟他有七八分像,年纪稍轻些,右眼乌青一大块,鼻子还在流血的三十来岁中年人赶忙凑了上来,这人正是曾国华。曾佳.国藩对着兄弟点了点头。说了声“放心”,然后在自己的轿子前站定,又喊了一声“退下”,原本挡在他前面的仪仗和亲兵就跟潮水似的,“呼啦”一下往两边散开了。这下,曾佳.国藩眼前就全是混乱和血腥的场面,他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都能夹死只苍蝇了。

  他目光左右一扫,先是瞧见了高台上的咸丰爷,又看到了端着破碗、拿着锈刀断枪,守在咸丰跟前的饥民和败卒,接着轻轻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了骑在马上,手握腰刀的胜保。

  “胜克斋,你这是何意?”曾佳.国藩声音低沉又沙哑,在呼啸的寒风里,听着有点微弱,可那股子威严劲儿,一点都没少。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胜保,那眼神就跟在质问对方,为啥要拿刀对着咸丰皇帝。

  胜保听了,就跟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满是杀意和寒意的空气里回荡,格外刺耳,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何意?”胜保止住笑,举起手中的黄封匣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漕运总督署理山东巡抚曾佳.国藩接旨意!”

  说着,他把手里还粘着冻结鲜血的弯刀“唰”地插回刀鞘,腾出右手“嘶啦”一声撕掉了匣子上的黄封,打开匣子,取出里面一封黄纸封皮的折本,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扯着嗓子喊:“都看清楚咯,这可是同德帝的密旨,命曾佳.国藩即刻抓捕逆贼伪咸丰,不然就军法处置!曾佳.国藩,还不接旨?”

  他把手中的密旨高高举过头顶,那明黄的封皮在这一片风雪里,显得格外扎眼,就好像是一道催命符,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要了谁的命。

  曾佳.国藩冲着元保手里的圣旨抱了抱拳:“恕奴才国藩不能奉旨!”

  “曾佳.国藩,你说什么?”胜保瞪着眼珠子厉声质问,“你想造反不成?”

  曾佳.国藩一指高台上站着的咸丰:“克斋,你睁开眼睛看看吧,那是咱们的皇上,是真正的咸丰帝啊!”

  “曾部堂!”胜保突然暴喝一声,震得马鞍上挂的铜铃叮当乱响,“你真要反了同德帝吗?皇上的密旨里明明白白写了,只要拿了那昏君,你就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

  他的话音未落,饥民堆里突然就爆出一阵惊呼他刚才说“拿了那昏君”!莫非真有一个反了的咸丰爷?这大清朝的造反也真造出花了,前有朱三太子分身无数,年年造反,杀也杀不完!后有上帝一家人一起下凡反大清!现在好了,大清皇上亲自下场造反反大清.这大清还能要吗?

  有个拎根断枪,刚喝完一口热粥的汉子喊道:“大清的皇上都反了,谁他娘的还在乎一等公?”旁边的溃兵和精壮饥民就是一阵哄笑,其中一个还用锈刀敲着破碗应和:“曾大人有兵有地盘,他老人家拥戴谁,谁他娘的就是皇上!”

  这大实话说的

  曾佳.国藩的那张恶人脸看着更邪恶了,他盯着胜保手里同德帝的密旨叹了口气:“克斋兄!”他的语气忽然轻柔温和了不少,“咱们都是当奴才的.主子家的争斗,就主子家的人去开议政王大臣会议商量着解决如何?咱大清最大的敌人,终究是南边的粤寇发逆啊!若是咱自己人再杀起来,岂不是要让粤寇发逆得了渔翁之利.”

  胜保听了这番话儿,似乎也有点心动,脸上的表情有些和缓。

  “嘭!”

  一声炸雷般的枪声撕裂风雪,胜保的顶戴应声飞起,在半空中划出道滑稽的弧线,然后噗一声落在了雪原上。曾国华举着冒烟的洋枪,咬牙切齿地大喊:“曾部堂有令,杀胜保,保咸丰杀!”

  雪原瞬间沸腾了。

  曾佳.麟书怒吼一声,抄起腰刀就往前冲,他周遭的“黄马褂”、饥民、败军,也都忽然发难,各自抄起家伙什,冲向胜保麾下的蒙古骑兵和八旗新军。有几个刚刚喝饱了热粥的精壮饥民发了疯似的合力端起粥锅,助跑几步后,奋力将粥锅和里头还剩下一点的滚烫的米粥一起丢下不远处的马队。一个不知哪儿跑来的绿营兵抄起烧火棍,一棍子夯在蒙古马的眼眶上,那畜生疼得人立而起,把背上的戈什哈甩出三丈远。

  “反了,反了,咸丰反了!曾国藩也反了”胜保抽出腰刀,向前一指,大吼道:“杀!杀!杀”

  他底下的蒙古马队、八旗新军听见他的命令,却是一脸茫然。

  皇上造反闻所未闻啊!

  这大清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就在他们迟疑的当口,曾佳.国藩带来的湘军也抄家伙上了,只看见曾佳.国藩的好门生黄世杰举着腰刀,带着手下就往前冲,一边冲一边还大喊:“杀,杀光那帮旗人.”

  他这一喊,其他的湘军官兵、败卒、暴起的饥民都梦醒了过来,一起高喊着“杀光旗人”,扑向前方的蒙古马队和八旗新军,和他们厮杀成了一团。

  杀光了“旗人”,他们才能当新的旗人啊!这世道,好像只有入了编制,当了旗人,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啊!

  曾佳.国藩瞅见这一幕,也只能摇了摇头,然后将自己的老父“曾麒书”从轿子里扶了出来,便在一群戈什哈的护卫下,朝着咸丰皇帝所在的位子走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咸丰脚下:“奴才国藩,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高台上的咸丰帝压根没听见曾佳.国藩的话,他只是看着底下的一片混战,看着穿着行褂的八旗兵跟割稻子一样,被暴起的湘军、饥民、溃卒一波波割倒,麻脸都有点抽搐了,只是低声嘟囔道:“祖宗啊,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天下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济宁州城外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胜保带来的一千多八旗新军和蒙古骑兵哪里是人数过万的湘军、饥民、溃兵的对手?很快就被彻底淹没,胜保还不肯放弃,领着一群戈什哈在人群当中左突右冲,可怎么都冲不出去,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已经完全六神无主了,只是厉声喊道:“快快,护着本官杀出去!”

  一片混乱中,他新收的戈什哈亲兵赵三多突然暴起,瞅准时机,一个猛子把胜保从马背上扑了下来,麻绳往他脖子上一勒:“大人对不住!俺也想抬旗,俺要当旗人!”

第491章 罗耀国:咸妖头,要不你学学洪天王吧!

  济宁州城,咸丰皇帝行在。

  刚打完一场夺城大战,按说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咸丰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坐在曾佳.国藩给他安排的行在里头,看着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胜保,一张麻脸黑得像锅底,眉头紧紧皱成个“川”字。

  胜保虽说兵败被抓了,但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都被押到咸丰爷跟前了,还在那儿骂骂咧咧:“咸丰,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造反了!皇上都封你儿子当福亲王了,一年十万两俸禄,跟我回北京,还怕没这钱花?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非得造反,你咋对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你不反,大清还有救,你这一反,大势可就去喽。大清的大势已去……你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

  “大胆胜保,都这时候了还不知死活!”今儿这场济宁夺城之战的大功臣曾佳.麟书,见胜保还这么嘴硬,眼珠子一瞪,“锵”地抽出半截腰刀,看着就跟马上要砍人似的。

  咸丰轻咳一声:“麟书,让他说!朕倒要听听,朕怎么就不能拨乱反正,再造大清了?”

  “再造大清?就你?哈哈哈……”胜保笑得脸都变形了,像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你瞅瞅,现在帮你造反的都是些啥人?藩镇、兵痞、流民……哼,这些人,不是开国雄主能驾驭得住?你是开国雄主吗?你能管得了谁?你看看你身边,都是些啥人他们像忠臣吗?像奴才吗?”

  咸丰左瞅瞅右看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曾佳.国藩一脸的阴险模样,曾佳.麟书满脸横肉,看着就蛮横,黄世杰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白面奸臣,罗泽南是矮胖子,但脸上全是横肉,张国梁不用说了,一看就是个兵痞,李续宾、李续宜也是一脸嚣张,连衍圣公孔繁灏都笑得不怀好意。

  等等,咸丰这才发现,这帮大清朝的“忠臣好奴才”,今儿怎么一个个大马金刀地坐着,谁让他们坐的?大清的奴才、臣子什么时候可以和皇上平起平坐了?这怎么看着都跟大爷似的?

  胜保还在那不停地说:“再看看这天下,到处都是快要饿死的人,流民都遍地了。山东、河南地少人多,一年年的不是旱灾就是水灾,没你在这儿折腾,都已经民变不断了……你还带头造反!行,你就等着被这帮活不下去的一钱汉架着走吧,我在天上看着,看你这个造反的昏君能走到哪一步!对了,曾国藩,你跟咸丰说说,济宁州城里还有多少粮食?还能让这满城的残兵败将和流民喝几天白米粥?

  咸丰,等粮食没了,你怎么办?我看你很快就得成流寇头子啦!哈哈哈,你好好的享福王爷不当,去学李自成当流寇……”

  听胜保说到济宁州的存粮快没了,咸丰可坐不住了,赶紧扭头看着曾佳.国藩,那眼神里满是焦急:“国藩,胜保说的这事儿可是真的?咱济宁州到底还剩多少粮食?”

  曾国藩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的苦笑,躬身说道:“皇上,济宁州原本可是两淮前线各路大军的总粮台。可自从皇上您御驾亲征到了淮安,济宁州的大部分存粮就给搬到了淮安府,,现在全被长毛给抢走了!虽说济宁州这儿还剩那么一点,可这点儿粮食,要应付几万败军,还有那乌泱泱的流民,天天敞开了喝白粥,那可真是.”

  “还能撑多久?”咸丰皇帝可没耐心听曾国藩嗦,直接打断他的话,“国藩,你给朕说个准日子!敞开了喝粥到底还能撑多久?要是省着点吃,又能熬多久?”

  曾国藩微微皱了皱眉头,稍微思索了一小会儿,然后拱手道:“回禀皇上,如果下面的人敞开了吃米面白粥,济宁州现存的粮食也就只够撑一个月。要是节省着点,顶多也就多撑个二十天左右”

  他这话还没完全落地呢,胜保就跟疯了似的,“哈哈哈”地狂笑起来:“咸丰啊咸丰,我就说吧,你放着好好的享福王爷不当,非得折腾,现在好了,要当流寇,当李自成啦!哼,我看你还不如李自成呢,李自成好歹还能打进北京城,你呢,根本就没那能耐打进北京!”

  咸丰皇帝听了这话,鼻子里冷哼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屑:“朕手握十万之众,恭老六他能有多少人?他拿什么来挡朕?”

  胜保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他脖子一梗,大声说道:“告诉你也没啥,同德皇上已经得到法兰西人的支持,法兰西的东方银行愿意借一千万两银子,帮着皇上和北洋李鸿章把北洋军扩编到六个镇呢!”说着,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误国误民误我八旗的昏君,你可死定了!”

  咸丰皇帝哪能受得了这气,当下就麻脸一沉,语气冰冷:“麟书,把这逆贼给朕拖出去斩了!”

  “喳!”曾佳.麟书应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迈着大步走上前去,跟拎小鸡仔似的,一把拎起胜保就往大堂外面拖。没多一会儿,大堂里的人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大堂当中,刚刚下令杀人的咸丰把脸色一拉,就跟底下这群都和他平起平坐的“爷臣”打起商量了:“诸位,都说说吧,接下去咱们该怎么筹粮筹银,讨贼平乱?”

  一听咸丰要钱要粮,刚才还都神采飞扬的大清忠臣们的面孔上就浮出了十分,不,是百分、千分、万分为难的表情,就好像遇到穷亲戚借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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