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六国之地的掌控不足,只要等到一个时机,包藏祸心的六国贵族便会趁势反叛。”
“这些都是大秦官吏不足所带来的影响!”
嬴政没说话,一旁有多名内侍正拿笔在竹简上记录李念之言。
李念接着道:“大秦统一六国后没设立统一的思想,如大秦有什么理由灭掉其他六国,一统天下?这个‘理’便是思想,简而言之,大秦何以立?六国何以灭?理不足,如何让六国之民信服?”
“当然,大王可凭借强大的秦军,但秦军只震慑得了一时,震慑不了一世,除非大王的军队能跨时代领先他人,否则在这个终究还得看人比拼的时代,早晚会有人反叛。”
“再是,大王灭六国后,将大量军队驻守于边疆,如使蒙恬率三十万军北防匈奴,赵佗率五十万军平南越。”
“大王这么做有利于抵御外敌,但也会导致一个结果,如此多大军驻守边疆,内部军事力量空虚,若内部生乱,能及时调拨军队平叛?”
说到这儿,为加深嬴政的理解,李念问道:“大王可知章邯临危受命时,所率军队从何而来?”
这小子既然这么问,肯定不是正儿八经的秦军。
嬴政思维敏捷,很快便想到了答案,他道:“莫非是刑徒?”
李念点头:“正是!当时陈胜的大军已到达戏县,想调发临近的军队已经来不及,于是章邯便提议赦免骊山的刑徒,给他们配发兵器出击贼寇。”
嬴政沉默,他知道李念所说的历史上的那个自己为什么会将大量秦军设置在边境,不仅是因为边疆有敌,还是因他觉得在内部已经没有敌人,不需要这么多军队驻扎。
“在始皇三十四年和三十五年,分别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为‘焚书’,一件为‘坑儒’,两件事在后世被并称为‘焚书坑儒’。”
“‘焚书坑儒’的起因是淳于越在始皇三十四年,大王在咸阳宫设酒宴,众博士皆为大王贺,但淳于越却指责恭贺大王的仆射周青臣是奸臣,并向大王进言恢复周时的分封制。”
嬴政这次总算知道了那份竹简上,李念为什么要将淳于越的名字也写于其上,没想到不是因李念不待见儒家,而是因淳于越在历史上做过这种事。
第49章 焚书坑儒,方士之害
在自己设宴正高兴时,淳于越跳出来炸刺,提出的还是他不喜欢的分封制,嬴政能想到自己那时的心情。
这淳于越也不是个正常人,没看到大伙儿正高兴,非得将大家的兴一起扫了。
就像某家在为老人庆寿,有客人跳出来对主家说:庆什么寿,这老东西早晚得死。
“李斯谬其说,绌其辞,并上书蠲除诸文学诗书百家语者,留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大王用李斯之言,下令焚书。”
“坑儒发生在焚书后的第二年,起因是两位给大王求不死药的方士偷偷议论大王……”
李念说到这,悄悄瞥了眼嬴政,正好嬴政也看过来。
瞧到李念的动作,嬴政知道那两名方士在评议他时,肯定没说什么好话,道:“尽管说便是!”
李念道:“侯生和卢生说大王天性暴戾,刚愎自用,从诸侯出身到兼并天下,志得意满,为所欲为,以为从古到今没有人能胜过自己。”
嬴政脸再度一黑,因为他又想起了李念说大秦灭亡主要原因,他太急、太自信也是其中之一,这侯生和卢生的话不正和李念的一样?
“说大王专门任用宠幸狱吏,虽有七十位博士,却不重用,只当作摆设,丞相和大臣都只能听大王命令办事,全无自己的思考。”
“大王乐于用刑罚杀戮建立威严,天下人害怕触犯律法,都不敢尽忠直言,大王听不到自己的过失,一天比一天骄狂,臣子门担惊受怕,只能以谎言欺骗大王,以求自保……”
听完后,嬴政挑眉道:“寡人有这么不堪?”
李念道:“自然没有,如‘丞相和大臣都只能接受成命,依靠大王办事’这条,若真如此,李斯谏言焚书怎会被大王采纳?这些人无非是对大王心有不满,因而在议论中有意诋毁大王。”
“他们逃走,臣认为并不是因为觉得大王暴戾贪婪,不想替大王寻找成仙之药而逃,而是他们害怕!”
“害怕偷偷非议大王被发现,但最主要的是害怕找不到成仙之药。有没有成仙之药,这些欺瞒大王的方士比谁都清楚!”
“侯生和卢生议论大王,看似在说大王的弊缺,实则是在为他们逃走找一个借口,佐证他们逃跑合理,掩盖他们找不到成仙之药。”
一道寒芒从嬴政眼底闪过。
自从那日李念和他说过方士炼制之物有害后,他便没再服用过,但也未声张,只是以李念所说之法在宫中养鸡、鼠等小牲畜。
虽才几日,但那些服用方士炼制之物的鸡、鼠已慢慢出现了一些非正常的现象,尤其是体型比鸡更小的鼠,食欲活力大不如前。
如今再听方士侯生和卢生在背后非议他,嬴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群方士果然该死!
且这侯生和卢生用心极为险恶,说他的不是佐证他们逃跑的合理,实则是掩盖他们根本找不到成仙之药,害怕被他发觉。
明明是他们心中有鬼,反倒泼他脏水,说成不愿为他这种贪婪暴戾之君寻找成仙之药,将他们自己衬托得高大伟岸。
说这话,有本事把成仙之药找出来啊?
两个无耻小人!
李念继续道:“侯生和卢生逃跑后,大王自然十分愤怒,大王对他们尊重,赏赐优厚,如今竟然诽谤大王,大王派人侦察过咸阳城的儒生,有些人跟侯生和卢生一样制造妖言,迷惑民众。大王遂下令逮捕儒生,经审讯,判数百人死罪,活埋于咸阳,此为‘坑儒’。”在秦时,儒生也可化归到方士一类,并不是始皇下令坑儒时,杀的都是方士,没杀儒生。
“儒,柔也,术士之称”,在春秋时本就是从巫、史、祝、卜中分化出的。
“臣与大王说及‘焚书坑儒’,并非论其对错,而是影响!在焚书坑儒后,大王和大秦在民间的名声快速下滑,许多人认为大王是暴戾之君,大秦是暴秦。”
“其中的原因,大王应能想到,正是那些未被大王所杀的儒生和方士,他们到处宣扬他们眼中的大王暴行和暴政,而各地之民又未与大王见过,怎知大王为人,遂三人成虎,时日一久,假的也成真。”
李念在心里暗道一句:‘何况有些事确实是真的呢!’
“三人成虎后,民心再不向于大秦,及至大王甍,胡亥公子继位,成二世而亡。此为大王治理天下时,未重舆论之失!”
“古语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堵不住,不代表所有事都不做,不解释不反驳,任由他人诽谤。大秦之民智未启,何能辨别儒生和方士所言真假?”
“大王未求成仙之药过于信任放纵方士,史书上还有一事,大王曾以为东海有方丈、蓬莱、瀛洲三座仙岛,派方士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海外求仙,而方士徐福出海之后,便未再返。”
嬴政道:“他死了?”
李念摇头道:“不,据某些记载,方士徐福登上了脚盆列岛,他只是怕被大王惩罚,不敢回来罢了。”
好嘛,又一个侯生和卢生,这些方士果真当杀!
这一次,寡人定不会再让这帮小人跑了!
“大王重信徐福,他却如此回报大王,不仅是对大王,那徐福所产生的影响还祸及后世。”
嬴政奇道:“那徐福既未归我大秦,如何祸及……”
话未说完,嬴政便已想通了,他停顿了下,方才又道:“莫非那脚盆列岛也为后世一国,于我华夏制造了巨大灾难?”
李念点头:“徐福率领三千童女童女抵达脚盆列岛,为脚盆带去了大量大秦的先进技术,而此国在后世令华夏备受屈辱,无数华夏子民因其丧命,大半国土沦陷其手。且此国之民难称为人,残虐至极……”
想起看过的旅顺、卢沟桥、南京、731等等事件,仇恨从李念心头涌出,他从椅上起身,向嬴政跪道:“臣有一请求,望大王答应!”
通过几次对话及这段时间的观察,嬴政已逐渐了解李念这位后世人的性情,如果他要求此人跪下给他磕头,这家伙绝不会犹豫,但身体跪了,此人心里却绝对没有。
对他跪下磕头,是因畏惧他的王权,并非出于对他敬仰,其实很不愿意跪他呢。
然而,在提到那个国家时,看似贪生怕痛、实则内心仍有坚持和骄傲的此人居然心甘情愿跪向了他,为了向他提出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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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此国须以禽兽论
嬴政道:“起来吧,卿之所求,寡人应了!”
没问请求是什么,而是直接先答应了下来。
这让李念颇为感动,始皇在历史上有不少负面评价,但对信任的臣子没得说。
信任蒙毅,让其随侍左右,信任赵高,也时常带在身边,信任李斯,李斯家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
但李念并未起身,而是跪在地上道:“谢大王信任!臣之所求是若有机会,臣请大王覆亡此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这时代的脚盆还没做过什么,以后世的罪来处置,相当不讲理。
但李念需要讲理吗?始皇又需要讲理吗?脚盆入侵华夏时,又讲过理吗?
果然如此,那个国家对后世的华夏究竟造成了何等灾难?才让这位后世华夏子民想要在此时便灭其国,使此国永世不翻身。
嬴政再次承诺道:“你之所求,寡人应了,若有机会,必灭此国,绝其脉,断其种,不再为华夏之患!”
“谢大王!”
李念朝嬴政磕了几颗头,才重新起身坐下,还不忘再说一句:“大王,此国之民不可当人,得以禽兽论,其等于华夏犯下之罪,罄竹难书,所作所为比胡亥公子以磔刑杀十位公主更甚。”
举例就举例,怎么非要用胡亥?生怕寡人不知道胡亥登基后,残杀寡人的其他子女?
嬴政看了眼李念,也没说什么,方才李念那一跪、磕那几颗头让他更加欣赏。
这才像个热血男儿!
讲完大秦灭亡的具体原因,李念开始讲起解决之法,他先给自己叠了层甲。
“臣所言解决之法,是臣从后世所得加臣自己所思,未必适合大秦,仅为大王参考。”
“对秦律过于严苛,无非是根据实际需求和民众所愿进行修改,使秦律适之于国、适之于民。”
“大王可派人往天下各处察访,了解各地民众对秦律的评价,但也不可过度听信民众之言,民众有时看不清是好是坏,全按他们所想去改,反而有害。”
“修改后的秦律也未必全好,大王可先不予全国实行,只选几个郡县试行新律,观其优缺,如此一来,即使新律有重大缺陷,也不会影响太大,且还能再修改,而一旦全国实行,再改便不简单。”
这是直接讲具体操作的方法,李念不知道的是,嬴政已经在搞对秦律的改革试点试验。
“纵使试行后,新律没有重大缺陷,被实用于天下,也不表示新律不需要再改。先前已与大王讲过,世间万物皆在变化,万物有变,律法自然也得随之而变,今日之新律,明日为旧律,后日再旧。”
“日复一日,新律为旧律,岂能不变乎?但也不宜变得太频繁,朝令而夕改。须得定立时日,总结律法在执行时的得失,如每三年或五年修正一次,以使律法适应其时。”
“臣认为可常设监督察访律法执行之官,让他们在律法实行的期限内,收集天下对律法的建言和疑难。”
李念没讲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始皇也许能听他说这些,但肯定不会去做。
商鞅都没能治得了犯法的嬴驷(秦惠文王),只是刑罚了嬴驷的老师,李念不觉得他能做到。
时代就是如此,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不说从来都是一句空言,但在历史的大多时候,的确是!
李念继续道:“六王毕,四海一,天下没有更多的战争提供军功,大秦的军功爵制自然失效。军功爵制设立的原因和作用,也与大王讲过,是为老秦人提供了一条晋升之路,让他们有机会为侯为相。”
“军功爵制失效,有两个办法可以处理,一是让军功爵制重新恢复功效,即发动更多的战争提供军功。大王若愿意,天下并不缺战争,北之匈奴、西之大月氏、东之脚盆、南之百越,皆可为攻伐对象。”
“第二个办法是开辟军功爵制外的其他晋升之路,这点可与大秦如今缺乏官吏联在一起,在后世有科举和高考之法,为人提供晋升。”
“宋朝时,曾有‘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之言,可见科举之盛。科举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方法,通过教育使许多人读书识字,再通过考试从这些读书人中选出优秀的一批。”
“考试,即考绩检查,出问使人作答,答对者为优,后世的科举所考内容皆出于儒家经典。”
嬴政道:“难怪儒家在后世能如此昌盛!”
能不昌盛?
想做官当人上人,就得学儒家的东西,既不想学,还想当人上人,那就得看出身背景,而大多数人都没好背景,只能入儒家,读孔孟。
“臣以为在大秦也可行科举之法,不仅让天下英杰之士有晋升之路,还可为大秦选拔有用之才,让大秦更为太平。天下英杰皆入大王麾下,能减少其生异心、祸乱天下之意。”
嬴政听明白李念的意思,让全天下的聪明人都一门心思扑到科举上,就不会成天胡思乱想,琢磨谋逆造反。
“大秦可行科举之法,却不必再学后世王朝以儒家经典作为必学必考内容,因为臣能为大王提供更好之物。”
这句话李念说的颇为自信,他必须斩钉截铁地向始皇表示:他这有比儒家更好的东西,可以不用儒家那套。
儒家作为华夏文化之一,虽对华夏有过,但其功绩不可磨灭,如果没有李念,大秦用儒家,倒也无妨,可现在李念穿越到了大秦,脑中还带有可搜索后世信息的引擎,为何还要用儒家?
嬴政也明白李念的意思,道:“寡人相信卿!”
李念道:“科举和教育分不开,想要科举得以实行,必须能让更多人接受教育,而教育不可不设限。”
“《论语》有‘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之言,臣认为还应加一句‘学而不引则歧’,对学生若不加以正确引导,他们就会走上邪路,学识越多越广,对国家和社会的危害也就越大。”
就像后世某些公知,他们没学识吗?
不,他们中很多人的学识水平都超过普通人,可他们说出的话却是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