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99节

  卢相大喜,“自嘉靖四十一年,太孙殿下暗地里接过剿倭事宜后,我大明火器是一日千里。火铳如果能如薛使所言,当为新的利器。

  我们水师感受最深的,还是火炮。引入西洋技师,再鼓励大明工匠献技献策,我们的炮是越铸越好。炮壁变薄,同样重量的火炮,口径更大了,打出的炮弹更重,更有威力。

  听说火器监在为我们水师,试铸二十四斤,三十二斤火炮,还配置四轮跑车,绳索复位我等真是翘首期盼啊。这样的火炮,装上我们的新海船,试问天下四海,谁是对手?

  永乐年间,三宝水师纵横无敌的盛世,会在我们手里重现啊!”

  众人幻想未来,忍不住心绪澎湃。

  激动万分的卢相,干脆把薛易等人拉到港口后面的山丘上。

  这里是防备要地,修有三处炮位,正在修建中。

  “这里地势险要,是扼守威海港重要的地方。北海水师提督府在这里安排了三处炮位,装六门七十二斤长炮。”

  “七十二斤长炮?”陈科言听得咋舌,“乖乖,这么大的火炮?”

  卢相答道:“是啊,这是专门用来镇守要塞的大炮,整个炮身重达一万五千斤,足足一百五十料。光是要把这六门炮从开平运过来,再拖上来,就得耗费半年时间。”

  “一万五千斤?”陈科言想起卢相刚才说的话,忍不住问道:“卢统领,刚才说火器监要给你们水师铸造三十二斤火炮。七十二斤火炮都有一百五十料,三十二斤火炮,怎么地也有八十料吧,怎么装得下?”

  卢相哈哈一笑:“陈副使有所不知。这要塞的炮,其实跟陆师所用的野战炮一样,属于长炮,炮管长,所以打得远。

  我水师所用的舰炮,跟长炮不同。海上对战,海浪颠簸,超过两百五十步,基本上就打不准了。所以两船对轰,基本上在两百步以内。舰炮不需要打多远,只需要打得猛。

  我水师所用的三十二斤舰炮,跟二十四斤、十二斤舰炮的炮身一样长,都是八尺五寸左右。只是炮口大小不同,重量也不同。

  火器监的样炮,三十二斤舰炮,炮身在五千斤左右。当然了,这么重的火炮,四千料的海船都用不上。”

  卢相指着港口码头上停泊的十几艘海船。

  “那些海船是我们这次勘察测绘的主力船,这样的船,装三十二斤舰炮,就是乌龟驮大象。”

  众人举目看了一会。

  出过十几次海,在东南有过见识的陈科言问道:“这船有点意思,跟佛郎机船有点像,跟福船和广船也有点像。”

  卢相笑道:“陈副使目光锐利,这是吴淞船厂新近造出的新船,吸收了佛郎机船以及福船、广船的优点,装得多,跑得快、造价也不贵,海商们很喜欢,用来跑辽东、朝鲜、曰本到上海,以及上海到广州、安南、占城这些不长的海路商道。

  我三海水师也采办了一批,是各营主力船只。”

  薛易看着这些有些怪异,屁股像鸭屁股的船只,拱拱手说道:“哦,还请卢统领给我们解说一二。”

136.第136章 山东巡抚张居正

  136.

  “无妨!”卢相欣然答道,“吴淞船厂,嘉靖四十一年年底开始,奉太孙殿下密令,仿造佛郎机人的海船,嗯,叫什么卡瑞克帆船。

  仿制出六艘四千料的卡瑞克帆船,载着十几位老船匠,二十几位老船首,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航行了一段时间,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

  后来太孙殿下又给了一份图纸,叫什么盖伦帆船,说是卡瑞克帆船的改进,不过大家都管它叫世子帆船。

  吴淞船厂又仿造了两艘六千料世子帆船,如例出海航行。这一次船匠和船首们大多数都说好,说这艘船最适合远洋航行,一口气从广州跑到东倭平户港,轻而易举。

  善海战的武官们坐着世子帆船航行一段时候后,说此船高大,龙骨结实,造船经验积累好,造一万料以上都可以,装载二十四斤、三十二斤的重炮,几十门都可以。”

  薛易、陈科言等人听得津津有味。

  “经过老船匠,老船首,以及水师武官老水手们合议,最后议定,卡瑞克帆船鸡肋,有优势,但是优势明显不如世子帆船。世子帆船配上重炮,是国之重器,有灭国摧城之威。用在靖海剿贼上,有些大材小用。

  而且大明海域,从北海到东海再到南海,水文复杂,风向多变,世子帆船用起来就很吃力。于是吴淞船厂的船匠们,就吸收了世子帆船、卡瑞克帆船以及广船、福船的优点,建造出这款新船,叫吴淞船。

  三桅或两桅,主帆用硬蓬帆,船首加斜桅杆,可挂三角帆。操作简单,可逆风行驶,顺风时张三角帆,可提高航速。

  采用世子帆船的龙骨和肋骨结构,肋骨较密,内外都有舷板。

  主要船舱用福船的水密隔舱。船体修长,船首如世子帆船尖锐。船底浑圆,可抗风浪。艉楼结构用福船方式。船舵用世子帆船的舵架,开孔,可提高船速。两桅船用舵杆,三桅或五千料以上海船,用舵轮

  吴淞船一般为两桅四千料,三桅五千、六千和八千料四种。两桅四千料,可顺利航行在珠江西江水面。三桅五千、六千料船,可入长江,逆行到南京一带.

  种种优点,各大海商都纷纷下单建造吴淞船。不过按照我大明新定条例,这种海船建造,必须报备市舶分局,拿到蓝印花押纸。所以这吴淞船,也叫蓝印船。

  目前大明能造吴淞船的有吴淞船厂,每年能造三百艘。宁波船厂,一年能造一百八十余艘。泉州船厂,一年能造一百余艘。广州船厂,一年能造两百余艘。

  现在大沽、乐亭船厂也开始建造吴淞船,但出产暂时不多。”

  薛易突然问了一句:“那世子帆船呢?”

  “世子帆船是国之重器,太孙殿下传令,把宁波、泉州、广州等能工巧匠,聚集在吴淞、和开平乐亭新船厂,现在能造世子帆船的,只有吴淞和乐亭两个船厂了。

  海军局听说要在金州也开一个新军港以及新船厂,只是那边还太荒凉,暂时只是规划。”

  “原来如此。”

  众人看着繁忙的威海港,看着远处海天一色,一时间心绪澎湃。

  他们隐约预感,大明在太孙殿下的带领下,正把目光投往东边和南边,投向更远的地方,而他们,可能是大明第一批看向大海更远处的人。

  第二天一早,这支东倭海域勘察绘制船队,从威海卫港扬帆起航,迅速在朝阳照耀下,融入到海天一色之中。

  兵部侍郎、右副都御史、山东巡抚张居正,坐在八人大轿里,眉头紧皱地看着手里的文卷,思绪却在飘浮不定。

  坐船,真不是什么好事。

  翻江倒海,晕头转向,张居正在登州歇息了一天才缓过神来。

  他知道坐船泛海的辛苦,可是坚持以巡抚之尊,破天荒地坐船泛海上任,震惊朝野,其实是有目的的。

  与老师徐阶一番深谈后,他知道自己的底牌所在。

  要想实现抱负,中兴大明,必须与太孙殿下牢牢绑定在一起。

  太子殿下那边,有高拱,自己是指望不上,只能与太孙同进共退,才能在正治上获得成功。

  张居正出任山东巡抚,就是想替朱翊钧,解决九边积弊已久,连胡宗宪都头痛,一直束手无措的马政。

  做了这么几年“师生”,张居正深知,朱翊钧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要想获得他的重用,首先你得证明出自己的价值来能打仗呢,还是能理政?

  而坐船泛海上任,除了马政,张居正还有另外更重要的用意。

  他身为朱翊钧的老师侍讲,知道太孙殿下现在非常重视海运。

  张居正私下也琢磨了一番,发现朱翊钧暗中发展海运,其实颇有深意。

  两千里漕运,是大明北方的命脉。

  错综复杂,被牢牢掌握在文官们手里。

  这也等于京师和九边的命脉,被文官们给捏着。

  太孙殿下暗中发展海运,就能悄悄摆脱对漕运的依赖,也能摆脱文官们的束缚。

  他日拱一卒,先是新军营的粮饷,然后四卫营、勇士营的粮饷,再蓟州、辽东两镇的粮饷,一步步往前拱。

  京师和九边的粮饷一旦大部分由海运承担,文官们再想通过漕运生事要挟中枢,就不可能。

  太孙殿下就是这样暗中布局,日拱一卒,每天悄悄多拿一点权柄,等到文官们反应过来,太孙殿下手里的权柄,足以让他翻云覆雨,革新除弊。

  张居正挑起窗帘,看着登州官道两边的风景。

  连成一片的田地,疏落的屋舍,光秃秃的山头,一簇簇的树林,显得有些萧索。

  煌煌大明,百病缠身,再不救治,就是病入膏盲,要完了!

  自己忧心忡忡,太孙殿下也是忧心忡忡。

  正是因为忧国忧民的志同道合,世子党才会紧紧凝聚在一起,自己也才会与太孙越走越近。

  海运!

  确实是一步妙棋!

  而山东,地处海运关键位置。

  海运能否成功,山东地方的配合,至关重要。

  威海卫军港的建设,登州、胶州民港的建设,还有沿海灯塔的设置,都是海运成功的关键。

  这些都需要山东地方官府的鼎力支持,这也是自己出任山东巡抚的重要职责之一。

  不过还好,除了太孙、文长先生等少数人,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来山东,是奔着马政来的。

  就连老师徐阶,都不知道自己还要整饬海防,巡视胶州、威海、登州等地。

  张居正在内心早就做了决定,自己可以接过老师的衣钵,接管他的人脉资源,好好利用,但是绝不会去做江浙党的领袖。

  那个位置,会挨雷劈的!

  “老爷!”亲随张览在轿窗外禀告道:“莱州知府丁悟,登莱兵备副使梁楚庸在前面王徐寨驿站候着老爷一行。”

  张居正掀开窗帘,看了看天色,吩咐道:“天色不早,传令下去,今天在王徐寨驿站歇息,安顿好后请丁太守、梁副使一起晚宴。”

  “是。”

137.第137章 一来就查账的张巡抚

  137.

  王徐寨驿站,由前王徐寨前左所改过来的。

  莱州知府丁悟,登莱兵备副使梁楚庸,坐在驿站大厅的餐桌边,轻声说着话。

  “梁兄,听说张抚台是你的座师?”

  “是的,嘉靖三十二年,张抚台以翰林清贵,主持顺天府乡试,侥幸刷到了晚生的卷子。鹿鸣宴上,张抚台还悉心指点了晚生一番,晚生才能在会试中再进一步。”

  看着梁楚庸眼角的得意,丁悟心里那个嫉妒羡慕恨啊。

  “梁兄真是好运啊,居然能拜张抚台为师。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张抚台不仅是太子侍讲,还是太孙侍讲。两代储君,张抚台都有师生之情。圣眷连绵,可保数十年不衰啊。

  梁兄,以后你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可不要忘记曾经一起在王徐寨驿站,一起吃过饭的丁悟啊。”

  “丁兄客气了。谁不知道,你的座师可是新郑高公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东宫殿前,论信任,谁能比得过新郑公呢?”

  丁悟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梁兄有所不知。在下是山西潞州人,侥幸被新郑公刷到卷子,按理说,当归晋党一脉。

  只是这些年,丁某仕途不顺,一直转历地方,难入他们的法眼啊。嘉靖四十年,丁某进京述职,曾经向陈希学、张四维两位府上投了名帖。

  陈希学府上仆人狗眼看人低,看不起还是通判的丁某,直接把名帖丢了出来。张四维府上,倒是索要了在下的文章。可惜丁某的文章写得稀松,张四维回了句安慰的话,再无下文。”

  梁楚庸凑过头去说道:“丁兄,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啊!当初要是投入陈希学门下”

  两人想起满门被杀,死得干干净净的陈希学一家,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丁悟满脸苦恼道:“新郑公学生众多,不缺丁某这么一位平庸之辈啊。”

  梁楚庸听出来,这位有改投门径的意思。

  可是这事他做不得主,他自己连师门都还没拜上,怎么敢胡乱应这个话呢。

  “咦,张抚台怎么还没来?”梁楚庸故意问道。

  “张抚台先找驿馆的驿卒们问话,在偏院里,还得等一会。”丁悟答道。

  这里是莱州府,他的地盘,一切事宜都是他来安排。

  “哦,”梁楚庸哦了一声,顺势一转,把话题转到其它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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