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25节

  曾经,也为贞观之治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到开元年间,公廨钱的利息之用,已经成为补贴财政支出不可或缺的最大助力。

  “公廨钱”制度本意在节省政府开支,减轻百姓负担,何以竟会事与感违地困扰百姓呢?

  这是因为公廨钱制实行后,官府缺公款无以治事,薄俸禄不能养廉。而一些贪鄙官吏乘机以权谋私,盘剥百姓,用强迫摊派的“抑配”方式举钱生息,年利息率加上劳费、有高达百分之百者。

  甚至有“虚立保契,子孙相承为户”的事情发生。背后官商勾结,使得放贷的公平原则丧失殆尽,老百姓被迫接受超常的剥削。

  这并不是简单的地方官府人员贪腐的问题,而是地方财政支出不堪使用,而不得不采取的“另类办法”。

  举个例子说,大唐运河沿途州府,都要长时间负责漕运的维持。其间花费的人力物力,并不全是由朝廷中枢负担,甚至大部分都是地方州府承担了。

  地方州府的赋税,都交到中枢,或者有财政列编,都是固定款项。中央调拨的运河维护费用不够,地方官府那只能“另辟蹊径”。

  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划掉的财帛哪里来呢?答案是公廨钱的利息,换句话说,靠高利贷剥削地方百姓而来。这些沉重的负担,可是不会记录在大唐中枢的税收账册上。

  与之并行的,还有各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

  百姓手中的利益,若是以权夺之,如同猛火急攻,必定反抗剧烈。若是以商夺之,则如同文火慢炖,催之无形。这些都是官府中“不能说的秘密”。

  如今郑叔清坦然告知方重勇,算得上推心置腹了。

  想想也是,如果让中枢出这些钱,那么李隆基早就破产要去讨饭了!

  有事当然要苦一苦百姓,怎么能苦皇帝呢?

  开元盛世表面上烈火烹油一般繁华,实则背地里危机四伏。郑叔清所说的,不过冰山一角而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郑叔清若是当度支郎,外人或许还以为开元时的唐庭财帛满仓坚如磐石。

  但郑叔清作为当事人,却不能骗自己,认为自己升官后就可以摸鱼摆烂。

  一不小心,真会死人的!

  “如果迁都洛阳,或许还有办法。不然的话,如此积弊,又岂是我这个黄口小儿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

  方重勇叹了口气说道,郑叔清真踏马看得起他。

  大唐的情况在这里摆着,有现实因素,也有历史因素。所有的措施当中,唯有迁都是动静最小的。可是,就算现在李隆基想迁都,长安城内数以万计的权贵子弟也不肯答应了。

  果不其然,郑叔清哀叹道:“陕州黄河中心有一土堆,号为‘米山’。皆是漕运之船在此倾覆后堆积而成,其间白米如珠,却无人能取得到,无奈看着米粮腐烂于河中央。

  漕运至长安之米粮,十损其三,为之奈何?

  迁都?若是能迁都早就迁都了,何苦等到现在?还不如不说罢。”

  本来心中充满了雄心壮志,一想起这些糟心事,郑叔清立马感觉吃了个蟑螂到肚子里,恶心到了极致。

  可是,迁都是不可能迁都的,唐朝灭亡了都不能迁都!

  长安乃是大唐的精华所在,没有长安就没有大唐。

  “使君,使君!朝廷的调令到了!到了!”

  郑叔清的属官急急忙忙的跑来,官帽都跑掉了,被他拿在手上。

  “……去夔州刺史,回京述职以待用。”

  一大堆表彰的废话之后,郑叔清找到了他一直想等的那句话。

  “要离开夔州了啊。”

  郑叔清将调令递给方重勇查看。

  “腰缠十万贯,骑鹤上长安,恭喜使君了。”

  方重勇对着郑叔清深深一拜说道。

  “你想不想去国子监读书?本官可以保举你入学。”

  郑叔清十分郑重的说道。

  方重勇想了想自己去长安要办的事情,无奈叹息道:“以后再说,请使君先送我去长安吧。我籍贯亦是在长安,倒是需要使君来为我作保。”

  “如此也好。”郑叔清微微点头,阔别长安几年,他又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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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会搞钱的宰相就是废物

  2023-08-20

  开元二十四年冬,李隆基携中枢百官游览离长安城外一百多里的终南山,命太子监国,侍中李林甫处理外朝一般政务。张九龄、裴耀卿等人都随驾同行。

  备受李隆基宠爱的武惠妃之子寿王李,也在随驾之列,令不少人跌破眼睛。许多心思活络之人,都在揣摩李隆基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隆基一行离开长安没几天,城内就谣言四起,说圣人会在终南山祭天,然后废太子,立李为新太子。一时间权贵圈子里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当然了,新年嘛,该过年还是要过,并不会因为废太子的谣言就停下脚步。受影响的只是达官贵人而已,普通升斗小民,哪里会关心谁是太子呢?

  这件事对长安城内不同的人,对不同的地方,也有带来了不同的影响。

  比如说长安东市主要是出售贵人之物,周边居住的也都是达官显贵,里面的东西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因为废太子谣言的影响,现在东市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过年不仅没有人头攒动,生意反而比平日里冷清了不少。

  但以平民与普通富人为消费主力的长安西市,却丝毫没有受到废太子谣言的影响。西市内采办年货的长安居民来往如梭,可谓是络绎不绝。

  甚至连西域客商,都为了在生意的旺季分一杯羹而四面聚拢,劳碌奔波。

  长安高度商品化,其他地方特别是乡村需要自备的东西,这里都有卖的。比如说新年庆祝所需的屠苏酒、五辛盘、假花果,胶牙饧之类的必备之物,这里不仅品种繁多,而且还有档次细分。

  富人有富人的奢华,穷人有穷人过法,二者泾渭分明,互不干扰,各得其乐。

  若是不看大唐别处地方,仅仅将视线聚集于长安,那么现在确实是大唐盛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的。

  规整宏伟的城池。

  井然肃穆的秩序。

  琳琅满目的商品。

  便捷安定的生活。

  以及多年未有战乱的平和记忆。

  长安是大唐的明珠,大唐的象征,这是一座活在史书记忆中的城池,甚至是活在民族的记忆中!

  当然了,自家的居所再好,住久了也会腻味。长安虽好,对于李隆基而言,也早已失去了新奇感。此番他携百官去终南山游玩,也算是皇帝自己给自己放年假了。

  唐朝还没有“春节”一说。大年初一,唐时叫做“元旦”、“元日”或“元正”。

  开元初期,李隆基颁布了《假宁令》:“元正、冬至,各给假七日。”也就是说,过年一共休七天,除夕及之前三天,和初一(即元日)、初二、初三,类似方重勇前世的黄金周。

  李隆基本身就是个爱玩的,过年去周边大山转转,赏雪祭天,貌似也说得过去。皇帝搞搞团建嘛,并无不可。

  就在新年即将到来的前几天,长安大雪,平康坊的李林甫家的宅院正在热火朝天装修改建,准备迎接新年。

  平康坊的面积不算小,东西长1022米,南北长约500米,总占地面积约为50万平方米,也就是,将近大半个故宫(故宫占地72万平方米)那么大。

  平康坊西北角,是长宁公主府。光这个宅院,就占据了平康坊面积的整整四分之一,其中还有一个蹴鞠场。不过景云年间唐睿宗上位后,长宁公主就已经失势离开长安,将府邸整体打包卖出,分割宅地建新宅院。

  现在这里很多房屋居然都被改建成了青楼妓馆。为了方便官员们下朝后“狎妓”,这些青楼的位置都是挨着坊门。客人进来容易,出去亦是容易。

  平康坊西南角,是很多朝廷官员的宅院,比如说褚遂良宅、裴光庭宅等等。而且朝廷的进奏院也一直坐落于此没有变动过。

  东北角的住户比较庞杂,房屋分得很细。靠西边的是“三曲”,其他是小散户,经常租给一些入长安科举的落魄学子。

  这里还有一座寺庙叫阳化寺。

  “三曲”乃是娼妓居住地所在,最北面的一曲是贫贱的娼妓,只能做皮肉生意,甚至不敢报出自己的名号。二曲三曲则是长安达官贵人府里的常客,日子过得舒坦不少。

  而平康坊的东南角,就是李林甫宅院所在,它与菩提寺共同占据了平康坊四分之一的空间。

  换言之,李林甫的府邸确实不比当年的长宁公主府小多少。

  扩建是不可能扩建的,官员所能拥有宅院的大小与规模都有定制,再说平康坊里面居住的很多都是贵人,李林甫不可能为了扩建自家的宅院去得罪这些人。

  他升了官,修一修宅院,这也是官场老规矩无可厚非,可占了别人的宅子那就明显是捞过界了。

  李林甫不仅没有张扬,他甚至还刻意保持了低调。他的宅院,就连外面的院子,包括院墙都不变,只是里面的陈设变了好多。

  在李林甫的强烈要求下,工匠们打通了厢房与厢房之间的墙壁,在房间与房间之间造隔间,其中仅能容纳两人个与一张桌子。说是会客吧,地方太小。说是想清静吧,又太过封闭。

  倒是有点像是密谋大事的场所。

  大唐左相宅院装修居然需要如此折腾,令工匠们都感觉匪夷所思。只是李林甫出手阔绰,又是权势滔天,工程款一次性预付给得很豪爽,这些工匠们也只好当自己是瞎子聋子哑巴。

  反正,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听见了当做没听见,知道了装作忘记了,这样就对了。

  院子里在改建,书房里的李林甫却是在会客。

  来的客人叫萧炅,李林甫的党羽,之前担任户部官员,李林甫曾经的手下。

  为什么要加个“之前”呢?

  因为他就在新年的这个节骨眼,被贬官了。

  被贬官的原因也很离奇。

  身为户部侍郎的萧炅,前不久与中书侍郎严挺之一道前往出席某个官员聚会的活动。其间萧炅大概是闲得无聊,便随手拿了一本《礼记》翻来覆去打发时间。

  其实这也是常态,因为唐代中枢官员摸鱼的时间非常多,无聊的杂务应酬也非常多。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萧炅看到尽兴时读了出来,而且还读错了!

  当属,书中有一句叫“蒸尝伏腊”,萧炅认了个白字,把腊读成了“猎”字。

  如果是方重勇在前世上学的时候办了件这样的蠢事,那肯定无伤大雅,谁敢说自己读书没有读错过字?

  可在这个节骨眼,特别是在朝廷官员眼中,读错字就是个大事了。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官场无小事,再小的事情,在某些时刻也足以置人于死地!

  因为《礼记》是唐代读书人的必读书目之一,参与学校系统学习时,就必须要学。并且“腊”字也不是什么生僻字、异体字。

  萧炅能念成“伏猎”,这已然说明他完全不懂这词是啥意思,简单的说,这人是个混子,是个不知道怎么就混进朝堂里的假读书人!

  唐代官场险恶,史书中记载的“好人”,私德也未必高尚。

  严挺之这个人就相当不厚道,听出萧炅念错,故意扑哧一声笑出来后,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更阴险的是,他并不当场明说,而是回来后把萧炅的这件事当做笑话到处讲,甚至还直接找到了中书令张九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省(尚书省)中岂容有“伏猎侍郎”!

  张九龄是一个传统的士大夫,本身也不太看得上没有学识的人(理财的能力在这些人眼中不算学识)。因此在张九龄的运作下,没过多久,中枢一纸调令,便将萧炅调到岐州当刺史去了。

  现在休沐嘛,萧炅肯定不得去外地赴任,要动身肯定也是上元节以后了。于是他便花重金买了两坛红莲春,提着酒前来找李林甫想办法。

  “李相,张九龄那边,有大事!”

  萧炅凑过去对李林甫沉声说道。

  “张相公哪里有什么大事啊。”

  李林甫笑道,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给萧炅倒了一杯红莲春,心中暗暗恼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与张九龄的权斗已经开始,进入不死不休的白热化阶段了。

  李林甫认为,张九龄贬斥萧炅可不是因为萧炅念错一个字,而是……他在排除异己!萧炅是李林甫在户部的打手。没有萧炅,李林甫在一定程度上会失去对户部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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