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奥托问道。
“吉斯卡尔说,希腊皇帝可耻地偷袭了他的领地,他为了上帝的荣耀,要对此进行反击。连带着二十年前罗马教廷所受的侮辱。还真是会说。”(1054年罗马,君士坦丁堡互开教籍。格里高利七世在位期间试图弥合分裂。)
“他大概是不想来了。毕竟诺曼底已经出手,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这么早触怒皇帝,而且我们有了诺曼底作为盟友,他的价值就被稀释了。”奥托笑着说道。
“真是反复无常。无愧他‘吉斯卡尔’的称号。”格里高利咒骂道,“要是完全依仗他,教廷永远都回不到应有的位置。”
“说起来,他知道他的儿子,要结婚了吗?”格里高利看向了奥托。
“大概没有,信件三天前才发出的,我们得照顾女侯爵的心情,她大概是不大乐意结婚的。而且吉斯卡尔通常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个月,我们不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快的话,一周,慢的话,一个月,他才可能收到。”奥托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格里高利手中的‘玻璃’,“顺带一提,这个‘玻璃’就是他儿子,也就是诺曼底的格洛斯特伯爵上贡的,我看过礼物清单。
他现在就在门外,你打算见见他吗?”
“怎么现在才说?”格里高利站起了身子,皱起了眉头,对奥托有点不满,“我起码算是他的证婚人。”
“适当地体现圣座的威严。放轻松,希尔布兰德。他是聪明的孩子。”奥托示意格里高利坐回位子上,由他去接人。
第一百九十章十字军
“你认识他?”
“算是吧。他曾经在罗马的神学院修习过七艺,我当时正好在神学院,恰好代过一两节课,我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我。不过我倒是对他印象深刻。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
他对圣经的释义相当精辟,对于古代哲学的见解更加出色,他似乎阅读过相当多的古代书籍。”
“我怎么没有印象。”格里高利当时是神学院的法学教授。
“因为你当时在亚琛,你正在想办法说服皇后阿格妮丝支持亚历山大教皇。而且他就在罗马神学院待了两年,仅仅是两年他就修完了前四艺。”
“听起来他应该当主教。”
“然后腐化堕落,有时候我在想主教也许不是什么好职位。有点像是恶魔的低语。比起主教,他应该成为一名学者,既然他有天赋。”
“是嘛,那希尔布兰德你又为什么不仅仅是个学者呢。”奥托笑着问道。
这是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
格里高利看向了奥托。
这个问题如果换作除奥托以外的任何人,性质都会变得不一样。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仅仅是个学者。”
格里高利拿过了桌上的念珠,站在了圣像前。
“是嘛。”奥托轻声地呢喃道。
随后他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对着门外的侍者喊道,“圣座的晚祷结束了,让格洛斯特伯爵进来。”
之后他关上门,回到了房间,拉开了另一道小门走了进去,随后轻轻地将那小门闭合。
大概三分钟后,埃里克走了进来。
这次从诺曼底一路赶来,主要处理的就是关于圣座的问题。
罗贝尔刚坐上英格兰的王座,维持好与圣座的关系是最要紧的。
况且他不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英格兰国王罗贝尔来卡诺莎的,没道理不首先知会圣座。
而且关于与玛蒂尔达的婚约,如果贝莱姆没有添油加醋的话,于情于理,他都得首先来觐见。
在见到站在圣像前的格里高利时,埃里克躬身道:
“至高无上的圣座,额我略陛下:
怀着无比的敬仰与谦卑,我,英格兰的格洛斯特伯爵,埃里克,奉我主英格兰国王罗贝尔之命,跪拜于您的神圣面前。您是上帝在世间的代表,您的智慧与圣洁引领着整个天主世界。
今日,我特意前来,带着我主英格兰国王的敬意与问候,愿向您表达国王陛下对您的无尽忠诚和崇敬,并恳请您的宽恕与指引。我携带着国王陛下的请求与愿望,愿聆听您的教诲,汲取您的智慧,以便更好地服务于上帝与教会的事业。
愿全能的上帝保佑您的圣座,使您的统治带来和平与繁荣。”
“埃里克伯爵:
我感谢你怀着如此敬仰和谦卑之心前来觐见,也感谢你带来了英格兰国王陛下的问候与忠诚。作为上帝在世间的代表,在圣座蒙尘的日子里,我深感荣幸能得到英格兰国王陛下的支持与敬意。
正如我一直相信的,英格兰王国与诺曼底公国在教会中的地位与作用举足轻重,我将为你们祈祷,愿全能的上帝赐予你们智慧与力量,以继续维护信仰,捍卫正义。
的请求已传达至我心中。我将以最大的诚意和智慧,考虑你们的需求和愿望,并给予相应的指引和帮助。
愿上帝的恩典常伴随英格兰国王及其臣民,使你们在信仰的道路上不断前行,取得更大的成就。
愿主的平安与你同在。”
格里高利转过了身子,亲切地扶起了埃里克,以标准的礼仪回应。
“天主之愿。”埃里克说道。
“天主之愿。”格里高利点了点头,也说道。
随后上下打量起了埃里克,埃里克此刻依旧一身修士服。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丝奢华的地方。
这让格里高利颇为满意。
他看着眼前的圣像,扣动着手中的念珠。
这是圣母玛利亚的雕像。
圣母脸上挂了一个飘忽的笑,腹部微微鼓出,穿着一件漂亮的挂纱,怀中抱着圣婴。
“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认识至圣者便是聪明。信徒们须知,要倚靠耶和华而行善,住在地上,以他的信实为粮。
然而熟读圣经者,对此口口称是,却极少践行,他们把精力投诸于玩乐享受,仍由灵魂堕落。
践行者却因此成了异类,在天主的世界里,变得格格不入,被愚昧的众人抛弃。”格里高利一边扣动念珠,一边说道。
“谦卑,虔诚,节俭,这些都是美德。不必畏惧被世界抛弃,因为这个世界曾经还抛弃了基督,不是吗?”埃里克轻声地说道。
听到了埃里克的回答,格里高利笑了起来,“漂亮的回答。你果然不同。我越发觉得我做的决定是正确的。玛蒂尔达会满意你这个丈夫的。
基督山世界哪个女人会拒绝一个这样年轻且学识渊博的伯爵?”
“或许。”
“听起来你见过她了?”
“是的,不过并不那么愉快。”埃里克将与玛蒂尔达相遇的事情,与格里高利说了一遍。
然而虽然是在谈论玛蒂尔达的事情,其实玛蒂尔达并不是中心,提出这个事情仅仅只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以便两人能够进一步地了解对方,进而引出更加关键的问题。
譬如关于亨利四世的。
“玛蒂尔达需要一个战士丈夫在她身边,保护一个女人对她父亲土地的非凡主张。”格里高利扣动着念珠,缓缓地说道。
“我听说她自己就做得很不错。”埃里克说道。
“这只是表面上的,一旦她陷入任何一点颓势,她的劣势就会立刻显现。没有人愿意被一个女人统治,尽管对于这是否是基督的意思,仍然有待考证和辨析,但是在现实层面上,稳固她地位最为稳妥的方式就是婚姻。
无论她愿不愿意,她总是需要一个继承人的。否则,托斯卡纳会被纳入皇家属地。”
“也许可以通过捐献的方式解决。将土地捐献给神圣的教会,尽管这么庞大的土地相当难得,但也并非没有过。三百年前法兰克的王者,查理曼之父,矮子丕平。”
埃里克话音落下,格里高利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他。
格里高利才不相信,埃里克会舍弃托斯卡纳,将庞大的托斯卡纳献给教会,仅仅只是因为玛蒂尔达不喜欢他。
埃里克在试探他。
“尽管这不是义正词严的事情,但是罗马需要保护者,而那不能是女人。罗马需要的是像她父亲卜尼法斯侯爵,以及她的继父戈特弗里,这样的圣彼得之剑。”格里高利直接明牌了。
婚姻是有代价的。
说着格里高利将桌案上的那封信递给了埃里克。
“这是......”埃里克接过了信,目光扫过。
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写信人的名字,是他的父亲,吉斯卡尔。
由于希腊人的偷袭,因此无法援助圣座,为了进攻希腊的正当性,顺便还扯了个大旗。
如果吉斯卡尔所言为真。
也就是说米海尔七世被尼基弗鲁斯送进修道院了?
这似乎有点快。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吉斯卡尔没有在信中提及这件事?
如果提及的话,他的反击会更加名正言顺。
“孩子结婚,没道理不通知他的父亲,不是吗?”格里高利看着埃里克,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前提是这个父亲像个父亲。我从未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东西。他向来自私,眼中只有自己。”埃里克将信件抵还给了格里高利,“最终给予我爱的只有上帝。我感谢那段经历。”
“上帝平等地爱众人。哪怕是深陷囹圄之人。”格里高利笑着接过了埃里克递过来的信件。
他满意埃里克的回答。
“诺曼底已经做好准备,并且时刻期待着成为圣彼得之剑。即便没有吉斯卡尔,也足够强大。”
“帝国诸侯已经对那背弃上帝的皇帝施压,那个罪人没有任何选择,他将于下个月抵达卡诺莎。只是他......”
“诺曼底将使得他屈服。”
埃里克带了八百名诺曼骑士,加上先前贝莱姆的一百骑士。
尽管托斯卡纳的骑士质量堪忧,她的军队以市民武装的步兵为主,弩兵和弓箭手质量不错。
足够应对一个众叛亲离的皇帝。
“不过,我们还需要考虑另一个问题。”
“什么?”格里高利看向埃里克。
“最可怕的不是战争。如果皇帝迫于形势真心悔过呢?或者说,表面上的姿态无懈可击。圣座恐怕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这......”格里高利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圣座,对东帝国的近况有了解吗?”埃里克突然转到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格里高利也有些讶异地看了埃里克一眼,缓缓地说道,“略有了解。他们的皇帝米海尔,是个虔诚的人,他与我一样,都试图弥合二十年前那荒唐的教会分裂。
只是运气不那么好,遇上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异教徒的攻势让他苦不堪言。”他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说起异教徒,你知道吗?东帝国在短短数年间竟然丧失近乎一半的领土,虚弱的它已无法庇佑东方的基督徒!
大部分海外基督教世界正在被疯狂的异教徒摧毁,他们每天像牲畜一样遭到屠杀,基督教种族正在灭绝。
我上任圣座之后,在罗马,几乎每个月都能够收到数封关于东方的惨淡消息,耶路撒冷几乎每天都有基督徒被迫害,那群可恶的异教徒在迫使基督徒改宗。
他们在祈求帮助,以免‘基督教在我们这个时代毁灭’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此我不停地写信给西方的领主们,敦促他们支持摇摇欲坠的帝国。阿基坦公爵,佛兰德斯伯爵,勃艮第公爵,意大利的诸城邦,都对我的请求给出了回应。
就在今年年初,许多地方都已经开始动员军队,如无意外这将是史无前例的圣战,然而......”格里高利将手中的那封信扔在了桌案上,“那可憎的皇帝,比起那些异教徒更加可恨!我甚至怀疑他是否与那些异教徒早有勾结!
他竟然在这种时候,在神圣的圣战面前,向我发难。”
格里高利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
在半年前,他甚至打算将教会事务短暂交予亨利四世,亲自带领军队,前方东方抵抗异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