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熔炉？”马卡洛斯顿时一惊，“这怎么可能？”
“伯爵大人，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在大海上，航行到了世界的尽头，在不知不觉中，我们早就掉入地狱的深渊了！”
“可是，这不是在世界的东方吗？”马卡洛斯觉得神父说得不对，但是，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反驳。
两人颓然的坐在监舱中，所有的一切，对于他们都是未知的，他们只能依靠著自己贫瘠的想像，来解释眼前的一切。
此时朱棣和徐辉祖李景隆二人也没闲著，来到了舰桥，向徐达禀报此事。
在三人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推测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后，徐达和李文忠几人顿时来了兴致。
“老四，你是说这些家伙是从马六甲海峡的西边来的？”
徐达充满好奇的问朱棣道。
“俺舅子就是这么推测的，他们的船应该是停在西码头，钱本义此时应该将异邦人的船只占领了。”
“那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李文忠摸著胡须猜测著。
“要不，我们一起前去监舱看看？”汤和提议道。
“走走，同去同去。”
第395章 小丑
当监舱的门一打开，马卡洛斯和安东尼奥神父惊恐的看向了门边，最终的审判，终于还是来临了吗？
最先走入舱室的徐达，一眼就看到了偎依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二人，惊愕了半晌，在身后传来李文忠和汤和等人的催促后，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色目人么？”
马卡洛斯虽然为卡斯蒂利亚王国的伯爵，但是他母亲一系却是来自欧洲大陆，因此眼睛带著碧绿色。
而安东尼奥神父则来自罗马梵蒂冈，眼睛是蔚蓝色的，因此徐达在看到两人的眼睛后，才下意识的认为两人是色目人。
“徐天德你不要不懂装懂，色目人海了去了，西域人也是色目人，西察合台汉国也有色目人，天竺波斯的色目人更多，你知道他们是哪个族裔哪个国度的？”
汤和进来后，看到了二人，然后忍不住揶揄徐达道。
虽然徐达为主帅，但三人都是同一级别的勋贵，而且都是淮西军事贵族一系的，三人私底下关系却是不错。
而且汤和与徐达还有朱元璋三人从小就是好友，还拜过把子，因此在非正式的场合，三人之间打趣互损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李文忠走了进来后，看到二人陷入沉思，在听到徐达和汤和的对话，突然之间，他似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中原大地的色目人都是来自西边，而据老四所述，这些人也是从大洋的西边过来的，按照陛下给咱们的航海图，他们应该是从印度洋方向过来的！”
“这还用你说？”
徐达、汤和齐齐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他们来自更西边！”
李文忠却是有著不同的想法，“你们想想，陛下曾和咱们说过，在遥远的西边的极西之地，还有一块陆地，那里也是《后汉书》所记载的大秦就在此地，你们说，此二人有没有可能来自于那里？”
“欧洲！”
此时徐达和汤和一听，更是异口同声道！
他们听陛下提起过，从大汉时开始，就有中原的商队，不畏艰险，从洛阳或是长安出发，带著茶叶、丝绸和瓷器等货物，穿西域，至天竺，到波斯、大食，和那边的商人贸易。
而大食的商人，再将中国的茶叶丝绸等运送到大秦，然后再将大秦的珠宝等货物运送回来，和中国的商队交易。
而这一条路，便被陛下称之为丝绸之路，和中国通过丝绸之路贸易的大秦所在的地方，那里便是欧洲。
而且欧洲和中国之间，不光有陆地上的丝绸之路，还有海上丝绸之路。
当然，这些知识绝对是陛下从奇人李晗那听来的，只不过陛下没说，他们也没当著陛下的面问过。
海上丝绸之路，他们听陛下说过，主要是大食的商人在欧洲和中国之间往来贸易，如果此二人是大食人的话，那淡马锡的百姓早认出来了，而且也不会一上岸就要圈地的。
再说了，人家大食人信的是弯月天方教，也不信奉带十字的公教啊！
看来此二人，很有可能来自欧洲，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来到淡马锡的。
徐达正要开口询问，便听门外的徐辉祖说道：“此二人不知说的哪的语言，完全听不懂，而且他们也不会说汉话。”
“有通译么？”徐达问道。
“回主帅，正在找。”
没有通译，那基本上就没有交流的可能了，看来只能先将此二人先收押，待寻到通译后再来审讯。
就在徐达等人人通过马卡洛斯二人的外貌推测他们的来历时，马卡洛斯也在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徐达他们。
虽然在心中认定了徐达等人是野蛮人，但是这些野蛮人，和自己在阿非利加洲所见的那些黑乎乎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完全不同。
眼前的野蛮人，看他们的气质和谈吐，却是异常的威严高雅，显然拥有相当高的文明。
而且看他们的衣著，就更不像野蛮人了，那些衣服极其精致端庄，其工艺甚至远超自己所穿的伯爵服，只不过衣裳上锈的那些奇怪的动物，倒是挺像黑魔法的符印的。
不对，他们衣服上所纹绣的动物，更像是贵族的纹章，而不是魔法符印！
作为老牌贵族，马卡洛斯对于纹章那可是太有了解了，看著衣裳上纹绣的奇怪动物，很明显是用金丝所纹，哪个使用黑魔法的巫师舍得用金丝来做符印的？
马卡洛斯越观察越觉得心惊，突然间，他的脑海如劈过一道闪电般，他有了惊人的发现！
这个发现，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眼前三人，他们身上所著的衣服，竟然全是用丝绸所制！
那可是丝绸啊！
从古罗马时引入东方的丝绸起，丝绸就一直被各王室各贵族奉为珍品，而在通往东方的商路被堵后，丝绸的价值更是飙升到比黄金珠宝还要贵重了！
如今在伊比利亚半岛上，无论是卡斯蒂利亚王国，还是阿拉贡王国，就连国王都穿不起完全用丝绸织的衣服，就更别提其他的贵族了。
他作为世袭伯爵，也就是能在衣服上镶上丝绸织的蕾丝边而已，就已经属于顶级的奢华了。
丝绸，和茶叶、瓷器一样，是他此次冒险航海前往东方的主要目的，但没想到的是，他眼前的三人，身上的衣服，竟全部是用丝绸所织造！
突然间，一个念头如晴天霹雳一般闯入了他的脑海中，眼前的人，是中国人！
中国，那个从古罗马时代开始，就在各国贵族之间流传的神秘古国，那个在马可波罗的笔下遍地是黄金，那个无比富强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度！
没错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富裕的中国人，才穿得起全部用丝绸所织的衣服啊！
上帝啊，难道自己真的踏上中国的土地了吗？
自己竟认为他们是野蛮人！
想到这里，马卡洛斯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丑，眼见面前的三人看著自己摇摇头，准备离开时，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中国人，你们是中国人吗？”
徐达三人正准备离开时，却突然听到身后的异邦人焦急的叫喊著什么。
“赛里斯？”
徐达和李文忠、汤和三人面面相觑，“赛里斯是谁，这家伙在喊什么呢？”
第396章 啥是赛里斯
“对对对，中国，中国人！”
见马卡洛斯激动的用手指指著自己，嘴中大声喊著“赛里斯”，徐达有些明白过来了，他指了指自己问道：
“你说我就是赛里斯？”
“我觉得他应该是说我们是赛里斯吧？”李文忠在一旁补充道。
见徐达指著自己说“赛里斯”，马卡洛斯顿时更加激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猜对了啊！
这不，眼前这位高贵的中国人，他亲口承认了自己是“赛里斯”了！
看来自己这次大胆的冒险，真的成功了，想到这里，马卡洛斯顿时热泪盈眶，而一旁的安东尼奥神父，也是目瞪口呆，然后也跟著瞎激动起来。
自己推测的所谓的“魔鬼的信徒”，其实是传说中的中国人？
看著马卡洛斯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激动样儿，直把徐达几人都给整糊涂了。
不是，这赛里斯到底是什么啊，看把人家异邦孩子给激动的，还有那异邦和尚，一点出家人的矜持觉悟都没有。
犯嗔戒了啊大师！
徐达笑道：“我说你们两个，赛里斯到底是啥东西，如果是什么不好的玩意儿的话，可别怪本帅治你们一个骂詈(lì)之罪啊！”
“中国，没错，我们要找的就是中国，赞美神奇的中国！”
虽然马卡洛斯只听懂了一个“赛里斯”，不过他可不管那么多了，总之把好话先奉上再说。
尽管两边纯粹属于是鸡同鸭讲，根本就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在误打误撞之下，还是被马卡洛斯给猜对了。
“看这家伙的模样，这赛里斯应该不是骂人的话吧？”汤和推测道，马卡洛斯的模样在他看来，怎么说呢……
就跟以前过年的时候，地主老爷给佃户们发粮发赏钱时，佃户给地主老爷说吉祥话的神情，是一模一样的。
“天德，这两个家伙如何处置？”汤和问道。
“先关押著吧，等找到通译再说，如果淡马锡没有通译，那就回大明去找，大明虽然开国后驱逐了不少色目人，但归顺的也有很多，总能找到这俩人的老乡吧。”
虽然徐达这么说著，但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懂啥叫“赛里斯”的色目人，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这语言不通的，就算是想严刑逼供也没辙啊！
“这通译该咋找呢，俺的意思是，咱们哪知道那通译懂这些异邦人的语言呢？”此时朱棣忍不住插嘴问道。
“四舅啊，动动你的脑子！”李景隆瞟了一眼朱棣，颇有些智商占据高地般的得意，然后道：
“这还不简单，用咱大明官话贴出告示，告示里边写上，知道‘赛里斯’为何意者优先录用不就行了，这样筛选出的通译者，既懂汉话，又懂他们的语言了啊！”
“九江这主意不错，会动脑子了啊，为父很欣慰。”李文忠看著李景隆，很是欣慰道。
“那是，咱可是大明战神来著！”
李景隆骄傲的一挺胸膛，然后就被李文忠给拖了出去。
然后，徐达等人也跟著走了出去，朱棣顺便将监舱的门给带上。
老表教训大外甥，被这些异邦人看到不好，得在外人面前给大外甥留点面子。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舱室外，李文忠对著李景隆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批，“以后再给老子提大明战神，老子扒了你这战神的皮！”
“爹，爹轻点，我知错了，九江知错了！
诶，朱老四，你笑什么，还不过来拦著我爹，啊呀……”
监舱内，马卡洛斯长长出了一口气，自己跋山涉水，绕过阿非利加，穿过通往印度的洋，终于来到东方的土地上，见到了中国人。
虽然心中欣喜万分，自己见到是中国人，而不是魔鬼的信徒，但是……
自己愚蠢到要将东方的土地宣布为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属地，亲卫军被消灭殆尽，自己还被俘虏了。
原本的自己，会成为第一个找到前往东方航路的英雄，如今却成为外交史上最大的笑柄了！
他看了看安东尼奥神父，叹了口气道：“神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安东尼奥神父此时也淡定了许多，思路也开始清晰活络起来，他又变回从前那圣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