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会问问，这图纸到底是什么意思？”斯波义将继续质问道。
“属下问了，可那主事却不肯再多说一句，除非……”
“除非什么？”
斯波义将迫不及待的问道，其余的人也是紧紧盯著探子。
“那主事说了，除非我们日本人悟性高，否则是看不懂的！”探子战战兢兢的回答著。
“八嘎八嘎西，这个混帐主事，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斯波义将顿时怒不可遏，愤而起身，狠狠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得个粉碎。
“他区区一个工部的主事，又不是寺院里的高僧，这是在打什么禅机？”
“管领大人还请息怒。”北朝的太政大臣佐佐木道雄起身安抚著斯波义将。
北朝和南朝一样，也保留了名义上属于天皇的朝堂机构，也设有太政大臣和左右大臣等官职，只不过北朝的朝政，由幕府把持著，后小松天皇的朝堂更多时只具有象征意义，并没有实权。
虽手中无权，不过地位倒是挺高，因此佐佐木道雄也作为使臣一同来到了大明。
毕竟北朝的目的是向大明为后小松天皇讨封，出使的名义也是打著天皇的旗号，这要是不派个天皇的代表也说不过去。
而且大明只认天皇，不认幕府，就算足利义满在北朝只手遮天，在大明眼中，也只是个权臣而已。
“管领大人，吾以为那主事大人说出此番话语，应该是另有深意！”
佐佐木道雄倒没有斯波义将那么急躁，毕竟被幕府压制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隐忍自己的脾性了。
“那太政大人你说说，那主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吾熟读中华之史料，深知中国人的秉性，自古以来中国之官员，说话不会说得太直白，喜欢拐弯抹角，隐藏自己真实意图，让别人去猜测。”
佐佐木道雄坐在椅子上，觉得有些不自在，然后拿出一块垫子垫在了地板上，再跪坐了下去，这下觉得舒坦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那军器局的主事是话中有话？”斯波义将也不是傻子，顿时明白了佐佐木道雄的意思。
众人也有样学样的找到垫子，然后跪坐在了地板上，这才找到了一点家乡的感觉，浑身都自在了不少。
“吾了解到，大明官员之俸禄非常的低，这也让众多官员会巧立各种名目来敛财，而收受下官的贿赂，便是其中之一。
但他们自诩为两袖清风的文人，表面上对钱财不屑一顾，不会直接问下属索贿，那样不符合他们的礼仪，而且也会被其他的文人所鄙视，因此通常会用暗示性的话语来表示，下属该送钱了！”
佐佐木道雄的一番分析，让众人恍然大悟。
“这么说，那主事所言之悟性，便是暗示我们要继续给他送钱？”斯波义将瞪大著眼睛问道。
“确是如此，否则那主事大人也不会说出令人摸不著头脑的话了。”
“混帐东西，该死的，这群贪婪的大明人！”
斯波义将的火气又上来了，“十两金难道还不够满足他的胃口吗？”
“管领大人还请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佐佐木道雄连忙劝阻道。
“该死的，难道大明人还会我们的语言不成？”
“大明人才济济，会我们语言的人应该不在少数，而且最重要的是，南朝的那群家伙，懂我们的话啊！”
“南朝那群混蛋，比大明更可恶！”
虽然依然怒气冲天，不过斯波义将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大明如此戏弄我们，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既然那军器局的主事喜欢钱，那我们就继续给他送，火器制造的技艺，我们一定要拿到手！
还有，鸿胪寺那边也要抓紧了，继续向他们施加压力，大明的皇帝，从十多年前开始，曾多次向日本派出使臣，说明他是希望和我们创建朝贡关系的，这一点，我们也可以利用，一定要在南朝之前，见到他们的皇帝！
绝对不能让南朝的那群混蛋，看我们的笑话！”
与此同时，在鸿胪寺内，此时崔文渊面对著小野英世，却是悠然自得的很。
唤来下人，倒上茶水，然后拿起茶杯，吹了吹茶叶，小小抿上一口，惬意得很。
“诶，小野大人，这可是上好的茶叶，只有大明才有呢。”
崔文渊也弄不清楚日本人之间是如何称呼，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按大明的习惯，直接称呼其姓氏和官职了。
小野英世只好端起茶杯，小小喝上一口，茶是好茶，比日本的茶叶香多了，只是现在，他哪有心思品茶。
虽然心中对大明恨之入骨，但此时不得不强装颜笑。
“崔大人，我等带著一片诚心来到大明，可奈何皇帝陛下一直不愿觐见我等，陛下到底是何心思，还请崔大人直言啊！”
“唉，陛下也很为难啊！”
崔文渊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在陛下的提点下，他对眼前的南朝左大臣心中打的什么主意，自然是一清二楚。
无论大明如何做，他们不达目的是不会走的，因此崔文渊要做的，便是打太极。
当然，他还能做得更好。
“你们来了，北朝的后小松天皇也派使臣过来，你们都是日本人，陛下首见谁都不合适！”
第183章 左右逢源和苦大仇深
听崔文渊如是说道，小野英世心中顿时一紧，脑海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且，在陛下看来，后醍醐天皇和后小松天皇，都是日本皇室之正统。
你们虽然分了持明院派和大觉寺派，但两派都有共同的祖先，这让陛下如何决断？”
崔文渊继续抿了一口茶，自从心态放轻松后，他这太极打的，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陛下也很为难的啊！但我等当臣子的，自然不能让陛下为难不是，小野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对对，崔大人说得极是，但明明是我们先来大明的，大明有个说法叫先来后到，那陛下也应该是先觐见我们南朝才是啊！”
小野英世急忙说道。
崔文渊朝他勾了勾手指，小野英世急忙凑了过去，“崔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小野大人，我也是看在你们南朝先来的份上，不忍让们蒙在鼓里，这些话，我只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啊！”
崔文渊故作神秘的说著，小野英世也是异常郑重的点头哈腰，“崔大人，您的好意，我们南朝永远会铭记于心，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
崔文渊满意的点点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其实陛下，更看中的是北朝啊，在他看来，北朝实力更为强盛，而且后小松天皇也是日本皇室之血脉，由他来代表日本和大明创建朝贡关系，更能代表日本之法统啊！”
小野英世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一时之间，竟被崔文渊的这个消息给震惊到说不出话！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如果崔文渊所言属实，那对南朝而言，那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一旦大明册封了北朝的后小松天皇，那对于南朝的后醍醐天皇，将是致命的打击，或许从此之后，日本再无持明院派！
“崔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和崔文渊打了许久的交道，小野英世的汉话倒是越说越流利了。
“北朝的那个天皇，哪有资格代表日本，崔大人，我们日本国三大镇国神器，可都被我们的天皇所掌握，那可是真正能代表日本法统的神器啊！”
“小野大人，你所说的一切，这我都清楚，而且陛下也清楚，但是，这无法说服陛下册封你们的后醍醐天皇啊！”
崔文渊左右为难道，一副完全为小野英世著想的样子，当然是不是真心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崔大人，还请崔大人一定要说服皇帝陛下，只要册封我们的后醍醐天皇，我们南朝，愿世代和大明友好，向大明称臣！”
小野英世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就跪在地上当场给发个誓。
“只是这些的话，恐怕陛下看不到你们的诚意啊！”崔文渊继续打著太极。
“那崔人大，你说该如何是好？”
“小野大人知道高丽吗？”
崔文渊突然提到高丽，让小野英世顿时一愣。
去年高丽半岛发生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一点，如今高丽虽是李成桂称王，但那李成桂，如今又和傀儡有什么区别？
军队全面被大明所控制，其官员必须的任免升迁必须经过大明的考核，当然有一点小野英世还是非常羡慕的。
那就是如今高丽，已经全面和大明通商了，据和高丽通商的大名所说，高丽人，现在吃的用的全来自大明，不少高丽商人通过和大明的买卖，赚足了钱，高丽王室比起之前也阔绰了不少，那日子过得是好不逍遥。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心动了。
不行，如今高丽，就像是大明的行省一般，难道日本也要沦落至那个地步？
“崔大人，莫非皇帝陛下的意思是……”
有些话，小野英世只是猜测，他不敢自己说出口。
“小野大人，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陛下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确了，高丽是一个很好的样板啊！”
见小野英世犹豫不决的样子，崔文渊又继续下了一剂猛药。
“南朝不行的话，那就只有找幕府去谈谈了。”
“不不，崔大人，还请崔大人千万不要轻易做出决定，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得和太政大人好好商量商量！”
小野英世急忙说道。
崔文渊心华乐开了花，但依然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那就请小野大人尽快了，毕竟陛下乾纲独断，迟早会做出决断的！”
“谢谢崔大人，崔大人的恩德，我们南朝一定会铭记于心！”
说完，小野英世恭敬的朝崔文渊鞠了一躬，紧接著便著急忙慌的离开了。
小野英世走后，崔文渊继续惬意的喝著茶水，幸亏陛下提醒，如今自己如茅塞顿开一般，顿感天地宽广，主动权，完全回到了自己手中！
待北朝的使臣来了后，崔文渊便将相同的套路，在佐佐木道雄身上又使了一番，只不过将其中的内容换成了，因为南朝掌握了三神器，代表了日本的法统，陛下更倾向于南朝。
佐佐木道雄听到后，自然也是惊愕不已，但要按照高丽的样本套在北朝身上，也是让他无法接受。
当然，佐佐木道雄心中有多难受，崔文渊心中就有多愉悦，可算把这段时间以来所受恶气，全都给出了出来。
相较于崔文渊的欢乐，军器局的主事刘三悟，却是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亲妹子嫁到了绍兴府，生了一对可爱的儿女，正是相夫教子之时，可没想到那可恨的倭寇，竟然将他们都残忍的杀害了！
当北朝的探子找到他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恨不得亲手手刃此贼！
不过在思考一番后，他假意接受了探子的贿赂，而给了探子一张被自己篡改了的针发枪扳机图。
那图中所有的数据的，都被他胡乱修改了，不说那些日本人看不看得懂其上的数据，就算看得懂，也一定造不出来！
况且，那也只是一个扳机图而已，而自己，还有一大堆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图纸，在等著日本人呢！
因为工业司军器局的护卫工作，全都由锦衣卫负责，因此在自己擅作主张后，还是如实汇报给了锦衣卫。
本以为等待他的，最少是革职查办，没想到陛下非但没责怪，反而对他勉励了一番，这让他心中甚是感动。
那就一步一步，把那些虚假的图纸给日本人吧！
他本就是造火器的高手，对针发枪的构造和工艺更是了如指掌，这些被篡改的图纸，实际上除了和针发枪外形有点像之外，内在构造和针发枪是毫无关系。
而且他敢肯定，就算日本人能够造得出来，唯一在战场上能够得到的，便是炸膛炸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