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叛军身处劣势,但在对攻之中,往往是叛军占据优势,守军死伤越来越多。
再坚决的眼神,也无法弥补实力的差距。
“挡住!杀叛贼!”
元氏令陈礼持长枪大喊,他身先士卒,亲身参与战斗,连嗓子都喊哑了。
“杀!”
陈礼在又一次喊杀之中,将一名叛军从云梯上刺下去。
“噗嗤!”
但城墙之下,弩矢如蝗,陈礼露出身形后,一支弩矢穿过垛口,命中陈礼的肩膀。
“明府……”
麾下的县兵大喊,连忙将倒在地上的陈礼往后拖。
“不要管我……拦住叛军,别让他们上来。”
伤势严重,陈礼忍住疼痛,面色狰狞向麾下说道。
这个时候,城墙上所有人都要进入战斗状态。
可是元氏县只有皮甲,没有铁甲。
只有弓箭,没有强弩。
只有刀矛,没有大锤和陌刀。
在实力不成正比的攻坚战上,败局已定。
如狼似虎的叛军仅仅在开战半个时辰后,就跳到城墙上。
先登者颇有勇力,他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左劈右砍,鲜血四溅。
先斩常平新兵百总,再杀县兵统领。
在先登者的掩护下,越来越多的完成攀登。
北面城墙已然失守。
其他三面城墙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陈礼身边的士卒已经全部战死,他一手捂著不断流血的肩膀,一手支撑著长枪站起来。
“噗嗤!”
叛军不会怜悯一个受伤的人,他们不知道陈礼是县令,一矛将陈礼钉死在城楼的柱子上。
当长矛从胸前抽走,陈礼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他尽力了!
所有的守城士兵,都被叛军残忍杀害,哪怕投降也不放过。
一个个头颅,被叛军从城墙上抛下去,血液像小河一样流淌。
“哈哈……封闭四门,尽情劫掠!”
看城已破,孙孝哲大笑一声,接下来是胜利者的狂欢时刻。
孙孝哲为清夷军使,他不仅奢靡无度,本性十分残暴,爱好杀戮,纵兵取乐为常态。
所以他的麾下极度凶,连人看了都觉得自己是大善人。
李所言的“率兽食人”,用以形容孙孝哲再合适不过。
在孙孝哲的命令下,叛军被贪婪和欲望蒙蔽心智,嗷嗷叫地冲入元氏城中。
城中的壮年多半战死,只剩下老弱妇孺,自闭家门。
“嘭!”
离城门最近的房舍最先遭殃,叛军一脚踹开房门。
他们最先找的不是粮食,也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人。
“你们这些叛贼……”
一名老者满脸热泪地拄著拐出来大骂。
“老东西!噗嗤!”
叛军一刀下去,这名老者倒入血泊之中。
而这叛军面无表情,仿佛杀死自己的同类,微不足道一样。
“啊……”
就在这时,传来一道女人的尖叫声。
这些叛军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样,纵身冲向一间茅草屋。
只见一名妇人抱著一名十几岁的少女。
还有一名几岁的孩童,已经身首异处。
原来是一名叛军闯入以后发现她们。
十几名叛贼将这对母女围起来,任她们哭喊求饶,无动于衷。
当这些叛军一脸淫笑地走出茅草屋后,那名豆蔻年华的少女一丝不挂,没有气息,她的下身全是血迹。
而那名妇女头发凌乱,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丝生气。
更多的叛军如恶狼一样冲入城池。
一时间,哭喊声、惨叫声响彻云霄。
街道上,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著百姓的尸体,鲜血汇聚成河。
一座座住屋里,尽是妇女的哭泣和叫声。
叛军奸淫掳掠后,携带著一袋袋粮食,钱币,赶著鸡鸭牛羊,连看门的狗都不放过。
住屋被点燃,熊熊大火吞噬著一切,曾经欣欣向荣的城池在叛军的铁蹄下沦为人间炼狱。
这就是战争!
发人冢墓,焚人室庐,掠人玉帛,壮者死锋刃,弱者填沟壑。
史书对安史之乱的描述,并不夸张。
元氏城惨烈传至其他郡县,许多贪生怕死的官吏,望风而降。
像陈礼一样有骨气的县令,多被残戮。
这些安禄山留下巨大的隐患,河北其他郡县太守,互相会盟,短时间内招募乡勇数万人,并且乡勇数目迅速膨胀,有截断安禄山后路之势,使得留守范阳的史思明、蔡希德不得不提前将兵南下,与河北诸郡战斗。
叛军烧杀抢掠,不降即亡,轻而易举越过常山郡、赵郡,大有直冲黄河,向陈留郡而去之意。
在这个时候,渔阳鼙鼓的声音与驿站快马一起,传至华清宫中。
……
华清宫阙,缓歌慢舞。
李隆基依旧在飞霜殿中,欣赏著霓裳羽衣舞,陶醉不已。
杨玉环在众星捧月下,身穿霓裳羽衣,在乐师的演奏下,取悦皇帝。
她舞步轻盈,如红荷花一样在秋烟中摇曳,婀娜多姿的身材又有一种柔美,灵动多变。
就在李隆基美酒入口的时候,高力士不合时宜地闯入飞霜殿,并大喊:“停下!停下!”
两旁上百名乐师,各种乐器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没有乐器的节拍,杨玉环的妩媚身躯也停了下来,画帛衣袖自然垂落。
她如秋水般的眼眸望著高力士,觉得出大事了。
否则以高力士的稳重,不会如此冲动。
打扰圣人兴致是大罪。
她不自觉抚摸著胸口,十分担心,她害怕是关于李的不好消息传来。
李在异国大病,让她提心吊胆,难以入眠。
她一次次在华清宫的佛堂中焚香祷告,希望李能霍然而愈。
“力士,你干什么?”
李隆基把酒杯往玉案上一磕,向高力士质问道。
他圆目怒瞪,如果高力士不给他一个解释,他一定会惩罚高力士。
就算再大的事情,也不能打破他的霓裳羽衣舞。
“圣人,安禄山反了,他率领大军南下,在七天前的时候,前锋已至博陵。”
高力士心急火燎地向李隆基说道,并上台将奏书呈给李隆基。
由于李隆基要安稳渡过这个冬天,所有密奏和奏书,都要交给高力士观看。
十万火急的消息,才需要交给李隆基。
“什么?”
李隆基面色大变,观看奏书。
是博陵太守的求援信件,边境告急。
虽然已知道安禄山心生异志,但安禄山突然起兵进入中原,让李隆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还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惶恐。
安禄山手握重兵,且已经收服胡人。
那些骄兵悍将,所过之处,哪能秋毫无犯呢?
他终于意识到兵灾是最大的灾祸。
什么洪水、雪灾,在兵灾面前不值一提。
盛世一旦出现大叛乱,还能被称为盛世吗?
他还会被后人所称赞吗?
“圣人,您要振作,国家危难之际,要注意身体啊!当迅速召集文武,商议对策。那安禄山不过是一个杂胡,辜负圣人的信任,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高力士向李隆基安慰道:“我大唐百年基业,不可撼动!”
此时是李隆基最脆弱的时候,安禄山彻底撕破脸皮,让他想起这几年对安禄山无节制的纵容。
安禄山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空白委任状。
蕃将代替汉将。
将劝谏安禄山谋反的大臣绑到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