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骑,都会面对左右数支枪的刺杀。
人与马全部倒在血泊中。
最前方的唐兵著双层重甲,突厥骑兵就算用矛刺到,也很难伤害。
唐军若被冲击伤亡,其他唐军会立刻补上。
毕竟突厥甲骑冲阵的矛不比唐军的大枪短多少。
哪怕下一瞬喋血,突厥骑兵也会借助战马的力量,将猛烈的一矛刺出。
有刺在盾牌上,有刺在重甲上……
唐军战死,尸体会立刻被带下去,后方唐军跟进,阵形井然有序。
强弩手不断地填充弩箭,从缝隙中,将弩箭射出。
“顶住,突厥骑兵被阻挡脚步,已是强弩之末。”
李举著弩,在后方喊道。
方阵前方,突厥人马的尸体堆成小山,加上战车的残骸挡住他们,使他们的冲击速度几乎停滞。
扑鼻的腥味,令人作呕。月光清寒,宛如人间地狱。
“可恶!”
悉颉斤在不远处指挥,憋屈至极。
唐军的步兵方阵,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冲破。
他此次冲阵,只有三千士兵。
甲骑具装全军覆没,甲骑也几乎损耗殆尽。
剩下只穿著皮甲,和无甲且拿著不足一丈长矛的骑兵,已不可能冲破唐军。
唐军诓骗他们,使他们损失惨重。
“撤!”
战马速度降下来,破阵毫无希望,悉颉斤只能下令麾下撤退。
“呜……呜……呜……”
角声断断续续,低沉悲凉,这是撤退之令。
那些还在冲锋的突厥骑兵,成为倒霉蛋,他们无法停下,挤在一团。
李下令最前方的步兵出击,他们踩著尸山血海驰前。
一个个来不及撤退的突厥骑兵,被步兵围攻,成为唐军的枪下亡魂。
“左前军速速让开道路。”
南面的一段,骑兵已经无法通过,李率领骑兵来到一个未受到冲锋的营垒。
士兵们收到命令,让出大道,将战车推开,将鹿角挪走。
李率领一千轻骑奔出军阵。
跳荡骑的五百骑兵,三百弩兵丢下强弩,也找到自己的马匹,骑马随李而出。
冲阵时,悉颉斤的麾下死伤惨重,撤退时气势一泄如注。
那些零零散散,来不及逃的骑兵,被唐军追上,收割生命。
李骑著宝马,带著亲卫,追在最前方。
“啊……”
一名突厥骑兵被李追上,他感觉肩膀一重,稍一回头,脸色煞白。
原来是李将马槊的槊刃,放在他肩膀上。
李见他不停马,收槊一刺,将他后心洞穿。
他舞动马槊,许多突厥骑兵眼睁睁看著李追上一个,刺死一个。
数十名逃跑无望,吓破胆的突厥骑兵连忙下马跪地投降。
幸亏突厥留下的一千预备骑兵,来接应悉颉斤,才不至于让悉颉斤的队伍大崩溃。
另一边的颇黎已知中计的消息,也知道悉颉斤头铁冲阵,头破血流。
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不冲阵,强行撤退,引起混乱,最少直接损失数百骑。
但突厥狼骑重血性,没有退缩。
所以颇黎不想去怪罪悉颉斤。
他下令正、北方向的突厥骑兵,赶紧撤离唐军弓弩射程。
同时,令大部与悉颉斤部汇合。
看到唐军阵前尸横遍野的突厥士兵,颇黎心如刀绞。
他心里清楚,他的麾下已经没有机会阻挡唐军渡过黄河。
等唐军全部渡河后,一定会改变军阵,转守为攻。
平心而论,唐军行军时的攻击阵形,突厥骑兵有更大概率攻破。
“统领,我该死啊!”
悉颉斤见到颇黎后,痛哭流涕。
“颉跌利施可汗也战败过,不要灰心!”
颇黎安抚悉颉斤。
他认为悉颉斤还是英勇的,只是唐军太狡诈了。
悉颉斤很感动,也更加羞愧,恨不得刚才冲入唐军枪林中,死在那里。
这时,颇黎得知唐军一千多骑出阵,在追杀尾部,顿时大怒:“我们还有七千多骑呢,胆敢如此!”
“咄陆部,喀喇部,你们两部的骑兵,去将唐骑冲散。”
颇黎立刻下令。
李还在大杀四方时,看到有数千骑左右向他包抄过来。
他吩咐吹角兵吹角,一千多骑,向战阵方向靠。
突厥骑兵若还敢过来,只要被唐骑缠住,唐军步兵就可以组阵迂回包围上去。
“撤回来吧!”
颇黎得知唐骑的举动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这一次冲锋对突厥骑兵士气打击很大。
唐军士气正盛,他们步兵围歼骑兵的例子可不少。
突厥骑兵退,李又率骑出。
但颇黎已经把突厥骑兵整为一处,百人一队,阵形勉强维持。
李不能像刚才一样,趁乱留住尾巴。
等唐军骑兵过河,偏师就会拥有近两万骑。
那时,唐军仅用骑兵,就可以与阿波达干、咄陆等部的骑兵正面对抗。
李见好就收,将一千多骑停靠在军阵侧翼,等待天亮……
第59章 丰安令刘晏
天高云淡,红日初生。
鸣沙渡。
这是一个从汉代起就存在的古渡口,是从金城到灵武这一段黄河,最大的军事渡口。
此时,鸣沙渡百舸停靠,战旗猎猎,万马嘶鸣。
隔著黄河,能看到对岸巡逻的突厥骑兵。
朔方本部经略军两万七百人,有编制战马三千匹;士兵私马、经营马三千匹。
定远军虽兵力七千人,却有编制战马三千匹。
定远军的地理位置,注定他是出塞西北草原的主力。
皋兰州等附属胡部,一万骑也在鸣沙渡就位。
朔方节度副使张齐丘已经收到禀告,李在丰安军城前,列阵诱敌,斩杀突厥阿波达干等部两千多人。
“李将军说大军修整一番,明日北上鸣沙,掩护我军过河。”
张齐丘在军帐中召定远军使向玉靖,经略军右厢兵马使程圭,以及暂统一万铁勒、突厥、薛延陀归唐诸部的浑释之等将议事。
“兵贵神速,为什么要等到明日?王帅已经率大军出鸡鹿塞山口,与我们首尾夹击突厥左厢诸部。难道要王帅在浑义河等我们吗?”
向玉靖直言不讳地说道。
“夜间大战,斩敌两千多骑,我认为休息一下是应该的。况且只有养精蓄锐,突厥骑兵汇聚后才不敢贸然突袭。”程圭轻描淡写地驳斥向玉靖。
那些参战的重甲,也有他的兵,他当然也要为自己的部下说话。
大部战马要从鸣沙渡通过。如果去丰安渡,光是渡河就要多耗费一倍的时间。
渡河的时间越长,潜在危机就越大。
“前锋需不畏艰险,他到底能不能胜任?”
浑释之拿前锋说事,趁机表达对李的不满。
他对李的不满是有原因的。
族中大将,因李多事,被王忠嗣下令押送至回乐城。
前不久,浑悬与卢瑜一起被斩首示众。
族中因此一阵激愤。
浑释之承认浑悬不对,但罪不至死。
王忠嗣威震天下,浑释之不敢挑衅,只能将这笔帐算在李身上。
“王帅军令,让我们逐步推进,不可因军功争执,贸然前行……”
张齐丘看了一眼众将,只是传达将王忠嗣的军令,但没有过多阐述。
随后,张齐丘令众将准备,等李和崔湛到达峡口时,立即渡河。
当众将离开后,张齐丘一如往常地换上新衣,在军营的小帐内,念起《金刚经》。
张齐丘信佛教,念经是他的日常,哪怕行军远征,没有佛像。但他心中有佛,几十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