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将军 第456节

  试图引起更多权贵对李的不满。

  在雪花纷飞中,一名看起来落魄,头发微微凌乱的男子,穿过永阳坊寂寥的深巷。

  积雪之下的路上,有不少或深或浅的脚印。

  男子顺着这些脚印,慢慢向前。

  永阳坊是长安城西南角紧靠着外郭城的坊。

  此堪比长安“郊区”,纯粹的平民坊,里面找不到一家权贵。

  长安的布局是“东贵西富”,“南虚北实”。

  有权有势的府邸,一定是在太极宫和兴庆宫周围。

  哪怕同在一城,也如天上与地下。

  “噔噔……”

  男子来到深巷的一家小酒肆,驻足停顿以后,搓了搓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咯吱……客人里面请……”

  小酒肆门被打开,一股温暖扑面而来,男子微微点头,进入酒肆之中。

  “杜二来了……”

  这小酒肆里,围炉坐着十几名文人,男子进入后,有人喊了一声。

  此正是制科落第的杜甫。

  以此方式落第,杜甫心灰心冷,对李林甫玩弄权术,感到不忿。

  “博士,上一壶浊酒……”

  杜甫向在场的人一礼后,缓缓向管店博士说道。

  在此酒肆的,基本都是生活比较拮据的落榜文人。

  科举落榜以后,他们租住在长安的平民坊,以图来年再考。省去来回赶路的时间。

  但文人们要面对衣食住行等,哪怕是士族,囊中羞涩比比皆是。

  如杜甫这种,京兆杜氏。

  但父亲去世以后,失去生活来源。

  杜甫的祖父是杜审言,父亲是朝议大夫、兖州司马。

  按照惯例,杜甫可门荫入仕的。因为杜甫的兄长夭折,他就是家中的长子。

  但杜甫将门荫入仕的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弟弟杜颖。

  他做到兄长的职责,对自己的四个弟弟和妹妹都很关爱。

  所以文人们一听说杜甫把门荫入仕让给弟弟,都非常尊敬杜甫。

  在大唐,生活一般和饮酒并不冲突。

  因为酒是大唐上至王公,下至百姓的必需品,更高于茶。

  好酒喝不起,名酒更买不到,但未过滤的浊酒想喝到还是很简单的。

  “诸位在议论何事?”

  杜甫坐下以后,向周边的文书问道。

  他们经常到这个深巷酒肆,非常熟络。

  “天水王在华清宫被拜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且掌修书,修国史。此非首席宰相,亦有大相之权……”

  一名文人向杜甫说道。

  他们都知道天水王在中秋夜宴上,亲自到文人的区域见杜甫。

  所谓向王公“行卷”,跟这种待遇比起来不值一提。

  只叹时也命也!

  “这是好事!要恭喜天水王了。”

  杜甫由衷地高兴。

  李拜相,就有人能制衡大奸臣李林甫了。

  他之前信誓旦旦的向李说制科及第后,就去辅助李,完成心中的抱负。

  现在则没有信心再去寻求李。

  “李相颁布常平新法……还从华清宫传出两首诗。”

  有消息灵通的文人又说道。

  “为何诗?”

  杜甫连忙问道。

  他对李的诗有强烈的兴趣,仅仅是诗文上,他觉得李的才华不次于李白。

  《水调歌头》的体裁,开了先河。

  别说咏月,哪怕是秋词中,都难有比拟。

  “悯农……”

  那士人取出一张纸,在灯烛下缓缓张开,将两首诗念读出来。

  “这两首诗,不如之前的名作啊!”

  一名文人感叹一声。

  他觉得此诗不是盛唐气象,没有大唐的飞扬。

  盛唐诗歌所表达的艺术性是积极向上的。

  如“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浑厚雄壮。

  如“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豪迈奔放。

  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兴象玲珑。

  如“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清新雅致。

  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的暗藏玄机,意境深远。

  而两首悯农,在众人看来,艺术性不太高。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然此时杜甫却自顾自地念一遍,深深地陷入思索之中。

  他感觉到这两首诗很特别,像是触动他内心深处一样。

  那种灵魂颤动,产生共鸣。

  这两首诗绝非不好,它表达的不是艺术,而是一种思想。

  语言虽通俗质朴,但却异常地厚重。

  这不是空洞的说教,更不是无病的呻吟。

  杜甫能理解诗中近似蕴意深远的格言,还能看到李在慨叹之中,凝聚了无限的愤懑和真挚的感情。

  李相能将自己的笔落在如蝼蚁一样的百姓身上,肯定他们的勤劳,看到他们的艰辛,讽刺了王公贵族。

  这对杜甫的震撼,甚至超过人人称颂的《水调歌头》。

  心中复杂的杜甫,灵光一现,似乎产生一些不同的想法。

  虽杜甫还无法深入去体会,但杜甫心中已经埋藏种子。

  求什么功名呢?哪怕能在李相手下为流外官,刀笔吏,也心甘情愿。

  “大家怎么看待常平新法,我们都是贫寒的文人,可以不必有顾虑。”

  在杜甫思考《悯农》的时候,文人士子讨教常平新法。

  “单从新法的内容上看,此乃利国利民的大计,李相用心良苦啊。如果能完成,天宝之盛,必超开元。”

  一名文人回答道。

  “常平新法实施,对我等贫寒之士,或许是好事!诸位发现没有,常平新法主要是抑制土地兼并,次要是使百姓摆脱饥寒,使国家富裕。这一定会受到豪强大族,以及一些与大族有牵连的官吏的抵制。李相正是用人之际,我等前去拜谒,或许会有更多进身之阶。”

  又一名文人说道。

  “我赞成刘兄的说法,此乃我辈之幸,国家之幸。”

  底层的文人,很难有晋升之机,特别是在科举的时候,如果不是士族出身,进士及第概率极低。

  所以文人们会想方设法,要么成为边帅,甚至军使的僚属。

  要么会投靠各地太守、都督,哪怕成为一个流外官,步步为营。

  盛世文人都想求官,但想出人头地太难。

  “杜二,你说是不是呢?”

  有人征求杜甫的意见。

  “新法实施起来困难,但李相志在图变,为国为民。如有机会,一定鼎力相助。”

  杜甫向众文人回答道。

  就像他诗中“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样。他怎么会因为困难,而知难而退呢?

  如此妙法,任何阻拦它实施的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国家蠹虫。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论能不能被李相看上,我们举杯一饮吧!”

  文人们一起点头,举杯将酒饮尽。

  接下来的话,依然自然是围绕着新法议论。

  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少讨论时政利弊的人。

  不同于永阳坊的偏僻,长安平康坊一家青楼内,生活富裕的士人聚集在一起。

  在妓女的陪伴下,本应该讨论诗文。

  但此时却是一场争辩。

  “如今国家土地兼并难以阻挡,李相公之法如久旱甘霖,既可使平民百姓免受高利贷盘剥,又可为国家增财,有何不可为?”

  一名衣着光锦的士人,起身大声朗道。他在反驳一名说常平新法不好的士人。

  可见他是一名有识之士,赞同常平新法的实施。

  “新法的实施,要考虑实际。国家的根基是地方的大族,而非平民百姓。自古兼顾大族的利益,国家才能长久。李相身为士族、宗室,却老是想着对付自己人,迟早会众叛亲离。”

  一名胖子士人边搂着妓女,边向周围的士人说道,口无遮拦。

  可见他极力反对常平新法的实施。

  “荒谬无比!古人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国家的根基是千万百姓。大唐的粮食都是百姓耕种,边军的汉人士兵,也多出于普通百姓。土地兼并的豪强大族,才是毁坏大唐的根基。如果不变革图强,最多百年,就会出现两汉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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