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舜治国,不过是让人吃饱穿暖;汉文帝善待百姓,但许多百姓的忧乐还欠缺一些。圣人得太上老君的指示,改元天宝。是让天宝更盛于开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设立慈幼堂,难道不是进步吗?”
“如果你鄙视残缺的人,我们边军每一大战,都有百计、千计的残缺者,难道他们不可怜吗?”
“汉代是察举制,魏晋是九品中正制,我朝是开科取士。历史是不断向前进,有的事情,大唐不是不能做,而是利益纠缠之下不想做。”
“不过我相信没有人会拒绝收养婴儿的慈幼堂,只有禽兽会拒绝,”
李声情并茂的同时,还不忘对反讽一声。
看看谁会阻止建立慈幼堂。
“啪啪啪……”
礼部尚书席豫以笏击掌。
尽管席豫已经很老迈,但他因李的话动容。
席豫是诗人中罕见能做到正三品大吏的人。
席豫做官清廉耿直,没有什么奢欲,做事不为权势所动摇。
连李隆基都称赞席豫是“诗人之冠冕”,不过那是在开元初期……
随即,李的兄弟、僚属、亲近的大臣,认可李的大臣先后击笏。
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带头击笏,即便认同李的说完,没有一有威望的大臣带头,他们只能干瞪眼。
稀稀疏疏的以笏击掌声在朝堂上响起。
左相裴宽也拍起手掌,随即让大半的臣子都以笏击掌。
“臣赞同天水王于郡县设慈幼堂,但臣不解,天水王说自己通过观察,因稳婆的原因,许多婴儿、妇女死亡。难道天水王还观察过接生不成?”
掌声停后,在李林甫的示意下,陈希烈站出来指责李。
现在阻止设慈幼堂,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他可以对李所说稳婆之事提出质疑。
“哈哈……”
陈希烈话音落,满堂哄笑。
女人生育,男子要远离。
哪怕李只是打听这样的事情,都显得不是君子。
“我并未见过稳婆接生。不过如果我在路上遇见孕妇生育,我一定会帮助她,所谓君子不见血污,我不敢苟同。《孟子》上说‘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如此不去援助,和孟子口中的豺狼又有何异?”
李甚至大大方方地说出更让男人难堪的事情,并用经典反驳。
战国时期,曾经有一个叫淳于髡的人能言善辩。他听说孟子有才辩,故找到孟子辩论。
淳于髡先问:男女授受不亲,这是《礼》的规定吗?
孟子答:是也!
淳于髡又问:如果嫂子掉到水里,小叔子可以下去把她救上来吗?
孟子答:嫂子掉到水里,如果不去拯救,就和豺狼一样没有人性。男女授受不亲是《礼》,而关键时刻救人则是通变。
李的意思很明确,为拯救性命,他在通变。
先圣都会做的事情,你们这些自诩公卿君子,却无动于衷,和豺狼何异?
这让陈希烈的问题不攻自破。
“啪啪……”
这次裴宽带头,又是一片以笏击掌的声音。
陈希烈见此,只能向李隆基一拱手退下。
他知道既然李提出这个问题,一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李言语犀利,让朝堂上的大臣不敢再反驳,以免难堪。
也有许多大臣望向李林甫,想让李林甫出马。
以前他们眼中的大奸臣,现在却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李林甫出不出来都不合适。
虽然愤恨李找茬,但权衡利弊下,他还是选择做缩头乌龟。
李让女子结婚提高五岁,可不单单是得罪朝堂上的大臣。
哪怕是从明年开始实施,也有许多权贵、大族会不乐意,因为许多人就好这口。
“如煤火毒之事,由县令、县丞等召乡佐里正,务必将消息传至家家户户……”
“表亲结姻待诏书一到,必须禁止……”
“规定稳婆接生时的事宜,也由县内通知家家户户,由家人监督。稳婆如果不按照规定,等同过失杀人,处以重刑。一定会有稳婆畏惧刑罚,不敢再接生。是以此策令推迟两年颁布,期间让诸县培养更多专业稳婆……”
“男子和女子十八岁方可结婚,策令之前不予追求,策令以后则要严查……”
“慈幼堂先一郡设一堂,依照慈幼堂收养婴孩的数量,分给慈幼堂田产,雇乡里百姓在慈幼堂代为招揽,郡承担慈幼堂的绢钱……”
李将最后的建议告知李隆基。
由于百姓负担大,所有人口增长到这个程度后,变得缓慢。
如果百姓吃饱穿暖,不缺营养,负担较小,人口自然而然会快速增长。
所以即便李提出的能赞成,距离他的目标,也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
鼎故革新,排除万难,敢为人先。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特别是奴婢这两个字,想要除去难如登天,甚至李都看不到希望。
出生是奴婢,活着是奴婢,死了还是奴婢……
李说了半个时辰,整个大殿上,只有李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着许多人不适的话,却没人敢站出来反驳。
他不是宰相,文职事官为御史大夫。
但文武百官看着李站在大殿的中央,那举止言谈,如同宰相。
这一刻,文武大臣们都觉得没有人能阻挡李入相。
“天水王再兼慈幼堂使,纠婚使,举荐判官、僚属,建立慈幼堂,纠察天下婚事。”
李隆基见全场不说话,认为宰相默然,直接再让李兼两使。
这次朝会结束,已是中午,李隆基下令退朝。
关于青苗法,李隆基没有提。此法比迁移百姓影响更大。
(本章完)
第255章 李林甫的人生第二春
“天水王,你这是想干什么?”
下朝后,李林甫第一时间找上李,沉声说道。
不论是迁河南河北的百姓,还是禁止男女十八岁以下结婚,都触动贵族和大臣们的利益。
似是大网,将大鱼网住。
李驳回施展十几年的政令,使李林甫怒气填胸。
“文武百官、右相右相都同意,圣人点头的事情,还用多问吗?”
李缓缓开口,意指你们都同意了,怎么下朝还来质问他?
“那是你以势压人,大臣们口服心不服。”
李林甫头脑一热,竟然说出这番话。
因为以前这是文武百官用来讽刺他的词。
“当年右相立仗马的时候,又有几人心服?您坐在偃月堂中,又有几人心安?以前大势在你,现在大势在我?我像董仲舒、桑弘羊一样,做对国家有用的事情,我问心无愧,右相敢像我一样,将手掌放在胸上吗?”
李丝毫不畏惧首席宰相李林甫,他言语犀利,说话间还用手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
此时的李林甫,已经失去以往的权势。
天宝六载了,李隆基不会如历史上一样,将政事托付给李林甫。
“你……”
李林甫气急败坏,他伸出手,就要放在自己的胸前,但他看到李一身刚正的气息,不自觉又将手放下。
“豪强大族如猛虎,他们要闹起来,天下就乱了。天水王有才华,但天水王不懂治国。都说年少轻狂,需多历练历练,治理国家还是要我们这样的老人。”
李林甫暗讽李不懂治国,会给国家带来灾祸。
“他们怎么敢称猛虎呢?不过是披着虎皮的羊罢了。老人不见得多智慧,严挺之、卢绚、吴兢等人,右相不都是以老病为由,让他们远离长安吗?他们都是贤臣,有口皆碑,将他们赶走,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李向李林甫反讽道。
“天水王,如此行事情,你必后悔!”
李林甫撩了一句狠话后离开。
本来他想着与李化干戈为玉帛,不理会李,大家相安无事。
但李主动找事,欺人太甚。
他十几年的功绩,被李一句话否认,圣人虽没说什么,但李林甫咽不下这口气。
十几年宰相,他也不是泥捏的。
“李帅,我等待千秋节之后,离开长安,回镇边疆。”
出兴庆宫门,南霁云、李光弼等人向李说道。
“既如此,今日随我入宋国公府畅饮,不问其他。”
李邀请他们一起到府中。
四镇暂时未有边帅,他们必须尽快回去。
李当然不会与他们一起回去,李隆基也不允许。
他兼任天下迁民大使,慈幼堂使,纠婚使。
明显开始转向朝堂。
之前他的所有使职,包括陇右群牧使、河西长行转运使、三受降城绢马互市大使、黄河转运大使,都是偏向于边塞的使职。
一行人回到宋国公府。
既是喝酒,自然少不了饮中八仙之一的李适之,他亲自作陪,与边塞诸将酣饮。
……
李林甫回到右相府没多久,奴仆来告诉李林甫,户部尚书裴敦复、工部尚书陈希烈、礼部侍郎李岩、刑部侍郎萧隐之、礼部侍郎达溪等为首的公卿大臣,还有数十名绯袍大臣联袂来拜见李林甫。
这其中还有学者、文人、诗人。
李林甫对此十分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