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李隆基回答道。
每年是开拓不少荒地,但百姓的地并没有变多。这些多出的地,都流入大族之手。
“七郎大善!”
李隆基抚掌。
李每一句话都说在他心里,特别是有意强调他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百姓不知皇帝。
李的话也表明他铲除豪强的决心。
“七郎先前提出的理财之策,保护了漕运的安全。在各地创建常平盐仓,增加了国家的财富。但圣明君主的治下,百姓温饱是最基础之事,如果七郎治理国家,有什么民生之术可以建言的?”
李隆基再问李。
“治国先治吏这是根本,圣人一直殚精竭虑,惩治贪官。但至今成效越来越弱小,皆是因为贪官已经从法网之下,找到漏洞。姚元之是救时宰相,他的政令只能行一时,不能延续一世。所以每一任宰相都要不断调整利国利民的政令。”
“《史记》上说民以食为天;臣又觉得饥寒起盗心。国家升平,犯罪就会减少,这是宰相们努力的方向。”
“臣认为许多百姓成为佃农,成为贱籍,皆是因为一时困难,迫不得已,只要在关键时刻,急他们所急,帮助百姓渡过难关,百姓怎么会不感激圣人,感激国家呢?”
“那些豪强大族借给百姓粮食,多是别有用心,伺机兼并。那种利滚利,百姓根本还不起,最终只能卖掉土地,卖掉儿女,卖掉自己,成为豪强的农奴。”
“臣建议在常平粮食的基础上,折算粮食的本钱,以一成的利率借给百姓,救助那些贫困的农民。这样不仅能增加国家的收入,还能达到国不加赋而民用足……”
李改进后世的“青苗法”,告知李隆基。
后世王安石变法,绝对是以百姓和国家角度出发的。
但还是低估了下方官吏的欲望,和食古不化的保守派阻挠。
青苗法以国家低利率放贷百姓,让贫苦百姓得以靠著借国家的粮食,渡过最困难的岁月。
而百分之十的利率,两年下来也不会有多少。
反正常平粮仓放著也是放著,不如资助百姓。
到头来国家会有更多粮食入仓。
不排除“血本无归”的情况,但李相信绝对是少数,增加的利息可以轻易平掉血本无归的粮食。
真正有困难的百姓,调查属实,宽限几年也无所谓。
“啪……”
李隆基同样思索片刻,而后猛然一拍玉案,道:“姚元之是救时宰相,卿最起码是管仲、晏婴。”
李提出的政策,让李隆基深以为妙。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在李隆基心中,只要能让百姓获利,只要能提升他在民间的声望,就是极佳的计策。
“臣不敢当。此法虽表面上利国利民。实际上也有害处!”
李是一个见证历史,熟知历史的人。所以能先知先觉。
他不会什么科技,他只想用自己的知识,让百姓过得更好。
他想在这个时代留下脚印!
“如此大法?何有害处啊?难道各县常平仓的粮食不够吗?”
李隆基疑惑,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有什么坏处。
“必有官吏借机贪腐,层层加息。把原本不高的利息,抬至百姓负担不起。”
“也会有官吏为升迁,擅自提高利息,得到更多粮食,作为自己的政绩。”
“这些都会导致此法发展成官方的高利贷,使百姓家破人亡。”
李将青苗法的害处告诉李隆基。
说白了,还是人心欲望作祟。
国家这么大,监察者不可能调查所有县,总会有大量漏网之鱼。
“七郎会如何完善此法?”
李隆基眉头一皱,确实可能如此。
“如果让臣主持,我会暗中调查,一经发现,直接处死,哪怕是皇亲国戚,大族权贵。国家文人士子这么多,杀死一万人,还有一万人为圣人效力。官吏们畏惧死亡,自然会将坏处降至最低。”
李杀气腾腾地说道。
宋代文人地位太高,朝廷的刀不快,犯错误多被贬。
致使王安石变法的时候,从朝野到地方,遍地都是反对派。
李说出精明的政策,又说出如此冷酷的话。符合李边帅的身份,也契合李的性格。
“可以去实施!”
李隆基点了点头。
李的刚正是出了名的。
这个性格往往不讨皇帝喜,但李的字里行间不是在赞美圣人,就是在顺圣人心意,并处处维护圣人的名声。
由此,李的刚正,倒是成就李隆基的满足感。
“臣遵旨!”
李再次拱手。
但李隆基这句话很暧昧,既没封使职,也没给具体时间。
“我听中军说,七郎在河西改进农具,水车。提高耕种效率。七郎的才华真要堪比诸葛亮了。”
李隆基再次转变话题。
中军,就是监军。
李在河西干的事情,都瞒不过李隆基的耳朵。
除非像安禄山一样贿赂监军。
但李不怕监军的汇报。
“圣人谬赞!臣之改进经过两年时间,已经得到验证。可以令长安工匠到河西学习,普及全国。”
“另外,臣重金收购一种叫做棉花的农作物。棉花产自大食国,他们禁止棉花种子出国。所以臣耗费众多丝绸。”
“棉花可以制作纩衣,制作被褥,甚至还能织成棉布,供平民百姓使用……如果棉花能开遍全国,百姓将不会再冬天受寒,士兵们在雪域能走得更远……”
李足足用一刻钟时间,为李隆基介绍棉花的好处。
同时提议李隆基,先用五年时间,在陇右、河西培养。
五年以后,培育更多种子后,再入中原。
然后再过五年到十年,跨过淮水、长江南下。
今年的棉花成熟,会让人送一批到长安,让圣人感受松软的棉花。
“出将入相,卿当为之!”
李隆基知道李不会胡言,期待在今年看到棉花制作的被子。
他已经忘记李的年纪,在心中做出一个决定。
即便是军功入相,李也早已达到资格。
李隆基明显能感受到李和开元年间的军功入相者有巨大不同。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不敢当!”
李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为李隆基斟酒。
然后敬李隆基一杯。
有这句话,他笃定李隆基一定会筹划为他拜相之事。
只是不知道是将裴宽罢相,还是如开元年间一样,以尚书之职,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第253章 表字,授予玉麟勋章
李与李隆基一起攀谈超过两个时辰。
下方有不少文武大臣在不经意间观察著玉案前,他们看到李隆基时而凑近李,时而向李举杯,时而点头,时而抚掌,时而慎重,时而大笑,时而拍案……
虽多重情绪融不断变化,但文武大臣能看出李隆基是高兴的,与李相谈甚欢。
而李则是侃侃而谈,风度翩然,他除了拱手和举杯饮酒以外,没有其他失礼的地方。
仿佛九龄风度再现。
而了解李的人都知道,李从不会硬刚圣人,说一些不符合圣人心意的话。
这些是李多有被诟病的地方,有人称李和李林甫一样“媚上”。
也有人知道李“曲中求算”,是真正的智者。
看似是一场简单的欢迎宴,一次攀谈,却加重李的入相之势。
以前大臣们总觉得李年龄是硬伤。
当功绩圆满后,许多人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忽略李的年龄。
李林甫在整个宴会上,心事重重。
他与李的下属南霁云、哥舒翰等人饮酒的时候,这些人都只是逢场作戏,寒暄几句。
四镇的将领,都知道李和李林甫不对付,现李是四镇节度使,于情于理,都不能与李林甫走得太近。
李林甫知道,李拜相恐怕难以阻止,就看李隆基什么时候下达诏书,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
他真正的敌人就要来了,以前李在边塞时,就一直让他狼狈。
等成为宰相,一定会想方设法挤兑他。
他再也无法像天宝三载以前一样把持朝政。
大势从他身边流走,玩弄权术的时候感觉力不从心。
另一个无比担心的人是裴宽。
自天宝元年以来,中书省的长吏中书令被改为右相,门下省的长吏侍中被改为左相。
李隆基再也没有任第三宰相的念想。似乎在李隆基心中,右相与左相商议国事就已足够。
裴宽虽然是正派,但宰相的位置他还没干多久。
而花萼相辉楼二楼的角落里,尺带珠丹、象雄王、吐谷浑小王等人,小腿都坐麻了。
他们只希望宴会早点结束,此时已经是下午。
一众人各怀心思,而宴会也终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