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个上等的主帅,定下军功,将士遵从,但不会死从。
而李这样主帅定下军功,将士们铭刻于心,即便被治罪,也不会怨恨。
因为李并不是靠武勇慑人,而是以德服人。
正堂内其他官吏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都督,三天时间,以人之力,不能从玉门关跑到三危山。犹如煎水而做冰,敲冰而求火。您这是强人所难,和周兴、来俊臣有何区别?”
盛玉亮不服,忍不住说道。
这不是想找个理由杀死他吗?
“放肆……”
旁边的颜真卿大怒,向盛玉亮喝一声。
他也是有脾气的。
来俊臣是什么货色,长安洛阳人人知晓,说他是畜牲,都是抬举他了。
在武则天的庇护下,来俊臣做的事情令人发指,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奸臣能干的出来。
盛玉亮将李比作来俊臣,让颜真卿怒形于色。
因为在颜真卿心中,李帅是真正的铁血柔情。
做人做事,没有一件不公道的。
只有被触及到利益者,才会怨恨李。
“朝廷已经给你三年时间,你做到了什么?是让敦煌百姓变得更富足?还是让粮食收成更丰?我入敦煌起,看著沙子,似如黄金。还有,如果真用酷吏形容我,就用郅都吧!”
李伸手制止颜真卿,向盛玉亮反唇相讥。
嫌弃三天时间短?
怎么不想想三年长?
就像之前所说,李这次必定要宰一批人。
让血染黄沙!
不论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收拢河陇民心。
盛玉亮死定了!
第197章 杀死李,君子豹变
古之酷吏,多是追求荣华富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甘愿为皇帝手中利刃。
然郅都公正廉洁,爱戴百姓,执法不避权贵和皇亲,因此被称为“苍鹰”。
他因以暴制暴的手段,才被加以“酷吏”之称。
但是在豪强倾轧百姓的情况下,往往难以寻找证据,以暴制暴,也是最好用的手段。
当然,也不免造成冤案!
本来盛玉亮费尽心机,想欢迎李,现在不仅热脸贴到冷屁股上,还不给他活路。
那些技艺精湛的敦煌乐师,拿著琵琶、胡琴、羯鼓等乐器,在宴庭中等候。
那些身穿黄色舞衣,佩戴华丽首饰的女子,也无法再呈现一场精彩的舞蹈。
那宴席上的美酒,香味将流尽。
还有那水果肉食,也注定无人问津。
李对盛玉亮训斥一顿后,让他赶紧去办案。
而李继续在府中,沐浴更衣,用最简单的方法,洗尽风尘。
……
敦煌城中,盛玉亮府邸。
“竖子欺人太甚!”
“啪!”
盛玉亮怒气冲冲地回屋,将眼前的瓷器当成李砸得稀啪烂,也难消心头之恨。
“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越想越气,又把面前的桌子都掀翻,家中的女眷吓得缩在房间。
不一会儿,敦煌别驾王琮来到盛玉亮的府邸。
想到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故让王琮进入房间。
“太守何必动怒,节度使是圣人任命,太守更是一地大吏,李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你!”
看到住屋中的乱象,王琮让盛玉亮稳住,别自乱阵脚。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所以才立刻来找盛玉亮。
“别人不行,李却敢。当初在临海的时候,余姚太守高玮当场就被李砍了。临海太守黄望衡也被逼得自杀。或许圣人又给了李特权,别忘了,他楚国公,实封八百户的楚国公。”
盛玉亮来回踱步,拍著手掌说道。
按理说采访使没有权力杀死身穿绯袍的太守。
按照流程,处置地方官需要先向圣人禀告其罪过,然后是由吏部罢免,再由大理寺、刑部审查,最后押送到长安治罪。
很少有太守直接被杀死在地方,往往一县之令犯法,也要押送至长安。
但血淋淋的教训,不由盛玉亮不担心。
“车到山前必有路,太守再等等,或许还有转机!”
王琮沉默片刻后,才向盛玉亮说道。
他也清楚其间的利害关系。
“李这竖子,他仗著自己是宗室,又是宰相的儿子,才有如此成就。我要是有此背景,何需受此侮辱。”
盛玉亮想到刚才被当孙子骂的窘境,眼睛红了。
他认为李能年轻至高位,全是因为背景深厚,领先在起跑在线。
哪像他,还要寒窗苦读,考进士,然后经过吏部铨选,再从地方县丞开始干。即便如此,他只用十几年,就成为一郡太守。
盛玉亮恨李这样有特权的权贵。
“太守,不如我能上奏朝廷,弹劾李。”
王琮向盛玉亮说道。
他虽然入歧途,但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们就是贪官,不会去标榜自己的名声。
他知道盛玉亮不是恨特权,而是恨自己没有更大的权力,恨自己没有李那样的身份。
如果有,一切的错误,就可以免去责罚了。
“只怕弹劾的奏折还未到圣人手里,李已经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我觉得林朝城把我供出来了,李有备而来,随时都可以将我抓起来。”
盛玉亮之前还抱著一丝希望,以为李在收复九曲,与吐蕃展开大战,这件事情会草草结案。
哪想到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明明是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将领,不断地掺和地方事务。
之前的皇甫惟明、夫蒙灵察、王、盖嘉运、杜希望等哪个会如此?
更何况,李刚担任河西、陇右采访大使。
他连抽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
“那该如何去做!”
王琮也心中发憷,如果盛玉亮倒了,他也性命难保。
他的罪过,肯定会被施以极刑。
“王别驾,你觉得我要像黄望衡一样畏罪自杀?还是像高玮那样被李砍下脑袋?”
盛玉亮突然间变得镇静,问出这么一句话。
“难道没有第三条路走了吗?”
荣华富贵这么久,哪一条路,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对于贪官来说,只是在灾祸来临的时候后悔。而作威作福,享受金钱美女欢乐的时候,只恨自己权力太小,而不能得到更多。
“有!”
“杀死李!”
盛玉亮语出惊人地道。
“李是楚国公,是宗室,是两镇边帅!杀李是为谋反啊。届时不单单我们自身难保,我们的家人也要被牵连,断子绝孙呐!”
王琮舌挢不下,他被盛玉亮的话惊到了。
本来只是想收一点钱财,让自己富贵一些。
到最后野心在滋生,欲望在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明知道自己是百姓痛恨的贪官,明知道是错,却难以回头。
因为贪官污吏没有退路,一旦踏上贪欲的桥梁,每走一步,身后的桥梁陷落,再也退不回去,他们只能咬著牙向前走。
有的贪欲之桥很长,有的贪欲之桥很短。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贪欲之桥的终点,是为悬崖。
人的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
而眼一红,心就黑了。
当他们的升迁速度,比不上欲望膨胀的速度,这会使桥梁塌陷的越来越快。
此时,盛玉亮就是眼红的状态。
“我们的家人,享受我们带来的荣华富贵。现在我们只是冒险继续为他们争取。兔子急了还咬人,难道李杀我,我还等待著引颈就戮吗?”
盛玉亮一把抓住王琮的衣襟,大吼道:“你能吗?你能吗?你能吗!”
一连三声,一声比一声重,竭斯底里。
把王琮摇得头晕目眩。
“不能!”
最终,王琮也吐出这两个字。
李有备而来,他也意识到现在存亡之时。
一个不甚,就会死在李的刀下,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就李的名声。
听到王琮的话后,盛玉亮这才松开王琮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