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温在离开高力士府后,又亲自携带礼物拜见萧炅,诚挚向萧炅道歉,并表示当初是奉命行事,不敢违背国法。从今以后,洗心革面,效犬马之劳。
经此以后,萧炅和吉温,化干戈为玉帛。
并且萧炅见吉温的能力,还准备提拔吉温。
李思考他所知道的事情,知道无法将火引到吉温身上。
他心想如果萧炅被贬,吉温会不会被李林甫这个“知己”发现。
历史上,是吉温升任京兆府法曹后,被萧炅推荐给李林甫。
时间会在这两年之内。
“我欲出将入相,又何惧吉温呢?步步为营,才是上策。”
李自顾自地微微摇头,暗暗想道。
“郑县令刚到任,又忙于公事,不知也正常。再说京兆少尹也并非你来管。包庇之罪定不会落在你头上。”
摒弃心中念想,李话里有话地向郑岩说道。
他没有用失察,而是用包庇。
这件案子发生半年了,而萧炅已经上任京兆尹一年。
结合薛错的说辞,萧炅脱不了干系。
看这一次李林甫怎么把萧炅保下来。
郑岩听到李的话后,松一口气。
又听到李说李适之将来,心中释然。
虽然他两个大舅子与李林甫有隙,但他不想掺合在这种斗争中。
李一直在观察吉温的表情变化,看到吉温皱起眉头,他一定猜出自己的目的。
可吉温毕竟人微言轻,没办法多嘴。
他的从父吉顼是武周宰相,高力士少年时,见过吉顼。所以高力士才会称吉温为“吉七”。
吉温知道自己在高力士心中份量,也仅仅是“故人之子”。
况且曾经吉温被太子文学薛嶷引荐给李隆基时,李隆基看到吉温的猥琐样子,直言:“是个不良人,我不用也。”
很是伤吉温的心!
在被皇帝否认的情况下,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殊为不易。
正因为有此遭遇,吉温才立下豪言:“若遇知己,南山白额虎不足缚也。”
他以为萧炅是他的知己,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是。
又过半个时辰,李适之带著左相府的属吏,终于来临。
众人拜见李适之。
刚回应免礼的李适之,就被李拉到一旁。
按照以往,李适之是不可能来的。
现在李展现天赋,又道“十万火急”,使李适之慎重。
“有这等事情?纵如此,若萧炅推脱,加之李林甫阻拦,拿下萧炅怕也不容易!”
李适之听到李的阐述后,觉得这是一个时机,但并没有绝对把握。
把刑部尚书拿下,是最能彰显李适之权威,打压李林甫威望的事情。
“被殉葬者父亲曾到京兆府状告京兆少尹,却被打成重伤,说明萧炅知道此事,有意包庇。以此弹劾萧炅。只要父亲阐述好范陵藐视皇权、活人殉葬之事。再找人弹劾萧炅在河南所犯下的错误。萧炅凶多吉少。”
李知道,李隆基的大忌之一,就是藐视皇权。
一旦犯下这样的罪责,在李隆基心里已是罪加一等。
“范陵亡子之墓,必须打开,得到验证。我会通知刑部,等他们到来后,再掘开坟墓。”
李适点了点头。
照道理,他身为宰相去挖人坟墓,会落人口舌。
但李适之知道刑部之内,尽是李林甫的亲信,萧炅还是刑部尚书。
当初李适之任刑部尚书的时候,就感受到里面盘根错节,当时他不是宰相,无法肃清。
他如果不去,镇不住场子。
“贺监、李翰林,第一次见面,却如此草草,今事无常,让你们见笑。等这件事情处理完毕,我必登门赔罪。”
李向李白和贺知章道歉。
“七郎鸿鹄志远,自当高飞。”
贺知章对李的手段惊叹不已。在波诡云谲的政坛中,也只有李这样的人,才能立足。
更关键的是,李才十六岁,就有如此成熟的心智。
“来日方长。”
李白洒脱,不拘一时。
今日的见闻,虽然感慨,但并未影响李白的本心。
李向贺知章、李白道别时,五兄李琅偷偷溜走。
裴晃、裴胄叔侄继续看花马。
李则跟著李适之,前往长安城外的范陵族墓。
薛错刺杀官吏,终究有罪。只能先由郑岩的手下押回万年县衙。
李会说服李适之,让身为龟兹押官的薛错,罪减一等,不至死罪。
已经站不起身的范陵,被李适之下令,强行抓到马背上。
李屿捏紧拳头,飞马回平康坊,将此事禀告李林甫,请求李林甫决断。
第13章 违制的坟墓
“七郎,你与贺监、李白,是如何认识的?贺监随和友善,然李白却自命不凡,朝中大臣,对他多有非议!”
骑在马上,李适之见李与李白、贺知章互礼道别,故而问道。
“或许是我写诗得到他们认可吧!”李骑马与李适之并行,回应李适之。
“哈哈……七郎莫说笑。”
李适之大笑一声,知子莫若父,他的七儿虽然从小习武,善骑善射。但对于读书,一向不认真。写出的字,更是无法直视。
好在这两个月,李在“文”上面下苦功,李适之认为李年轻,又如此有谋略,只要肯学习,一定后来居上。
诗是要学习平仄、押韵、对仗的,更要有天赋。
唐代文人,谁都会写诗。
别说是李适之,就连李林甫也不免附庸风雅的吟几首。
但诗与诗之间,有巨大区别,写得平平无奇,就如同一张废纸。
“我至今已经写六首诗,其中一首送给大才子王维,一首在大诗人李白面前吟出,用以讽刺卢铉、范陵这样依靠李林甫为非作歹的官吏。”
关于写诗,李适之迟早知道,李没有隐瞒。
“王维的高洁,也非同一般。让为父听听七郎的诗如何?”
李适之将信将疑,让李将他写得诗吟出来。
“我与王维在朱雀街春雨中相遇,赠其《早春呈王补阙》,天街小雨润如酥……”
李缓缓介绍这些诗的背景,并对李适之吟诵。
“父亲,我的诗歌如何?”
李适之听得出神,李叫一声,他才反应过来,遂问李:“这是你写的?”
绝句的兴起没多久,李适之很少听过这么朗朗上口的诗歌。
正因为写得太好,李适之不敢相信出自李。
“自是孩儿所作。谁又会将自己的诗篇,拱手于人?”
李虽然脸红,但他一口咬定。
他不怕没理由,他能一字不漏背下的盛唐以后的诗词文章,还有数百篇。
而且李今后会学习格律,哪怕没有惊人天赋,学一些应制诗、唱酬诗也行。
李还未成年,即便现在皇帝让李写应制诗,李也可以推脱掉。
“《周易》上说,天道会酬谢勤劳的人,这两个月,七郎像苏秦、孙敬那样悬梁刺股;如祖逖、刘琨一样闻鸡起舞。因而得到现在的天赋。以后若有新作,先让为父观读。”
都这么说了,李适之自然相信李。
他多次在深更半夜,看到李的房中,还灯火通明。
听赵宗说,他每日上早朝不久,李就会起来,舞动枪槊,比奴婢们起得还早。
如此上进,李适之认定七郎将来,会和他一样,拜为宰相。
李适之好友众多,其中不乏诗人、名士,他虽然写不出好诗来。但他可以用李的诗炫耀,顺便为儿子提升名气,为仕途铺路。
在前往范陵亡子坟墓的路上,李适之不断地吟读李写的几首诗,如痴如醉,他越琢磨越觉得回味无穷。
这是他儿子的诗,他与有荣焉!
不知不觉,一行车马行进一个时辰,他们来到长安东北部的渭阴乡。
这里北临渭水,虽然在墓葬上不如川、长乐等乡,但也是长安出了名的风水宝地,官吏贵族之墓,比比皆是。
范陵不愿意指引他们到他亡子之墓。
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但这么大的声势,使渭阴乡的百姓都知道左相李适之,亲自来挖掘京兆少尹亡子的坟墓。
百姓们大快人心,一个个呼朋唤友,向洪陂里聚集。
一时间,前往洪陂里的道路上行人如龙。
其中一名里正,为李适之带路。
“父亲,整个渭阴乡的百姓,都知道京兆少尹以活人殉葬,万年县竟然不知,京兆府竟然不知,朝廷竟然不知。这可是天子脚下!”
李当著郑岩的面,向李适之说道,特别是后半句,一字一顿。
“渭阴乡的事情,我会如实禀告圣人。”
李适之动容,更加清楚如何向李隆基上书。
只有郑岩在一旁,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