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外人都靠不住。”
“能靠得住的只有咱自家人。”
“如果真到咱大明危亡的时候,你觉得这些臣子会给咱大明卖命,谁当这个皇帝不是当。”
“都是当臣,在哪里不是当?”
“但咱家不一样,咱家是皇室,咱可没有草原可以跑,到时出了事,能救咱自己的,只有咱朱家人。”
“因为朱家人是一根藤上的,休戚相关,这比什么大臣都靠得住。”
“咱不觉得这么做有错。”
朱元璋目光睥睨,带着强烈的不容置疑,他起兵起来,历经了这么多事,很多时候都是靠着自己的义子义侄挺过来的。
当年穷困潦倒时,也是家里亲戚接济的,加之当年他礼贤下士,却被那些士人各种轻贱、嘲讽。
也是让他对外人彻底信不过。
朱标脸色变了又变,他又如何不知父皇的心思?
这些年父皇一直在有意收兵,让自己那些弟弟掌边军,让那些义子掌禁军,让朝中武将成为摆设。
但父皇毕竟是一国之主。
非只是一家之主。
这么做无疑会进一步加大父皇跟朝臣之间的猜忌,长此以往,君不信臣,臣不信君,这岂能治得好国?
朱标抬起头。
他并不敢只直视朱元璋的眼睛,只是咬牙道:“既然父皇想让儿臣说自己的真实想法。”
“儿臣今日就大胆一次。”
“身为儿子,这人行事如此狂悖,理应诛杀,以儆效尤,可作为大明储君,陛下之子,儿臣却不得不考虑更多。”
“若是此人真有大才,儿臣……必重用此人!”
“正所谓忠言逆耳。”
“此人未接近朝堂,却能从一些微末事端,看出这么多东西,足以证明此人是有才识的。”
“而且儿臣也认为,父皇在朝政方面,对农业偏重太多了,而且父皇行事太过强势跟专横了。”
“父皇当年曾说过,大明不能只有半壁江山,但又为何只注重兵农,而对其他相关各种压制。”
“儿臣知道。”
“眼下北元尚存,对我大明的威胁依旧存在,天下也多有反明复元,亦或者为陈友谅、张士诚招魂的,大明不能掉以轻心。”
“我朝当年都能正面击溃他们,如今我大明国力更盛,难道还要因此而自缚手脚?”
“儿臣认为此举不对。”
(本章完)
第16章 我是太子!是皇帝之子!
这些话说出口,朱标仿佛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枷锁,双眼直直的望向朱元璋,坚定道:“儿臣认为错了。”
“父皇废除宰相制度,增加自己的朝政处理量,这是为了强化皇权,这些儿臣都能理解。”
“也认同。”
“因而儿臣愿意替父皇分担,也愿意接过这多出来的政事,只是父皇一直以来太关注农事了。”
“父皇过去为农民,年轻时没有机会读书,所以父皇为了让我等皇子摆脱‘文盲’的帽子,不惜花重金在宫中修建大本堂。”
“取古今图书置于其中,延请当时的名儒,如宋濂、詹同、吴中四杰等为我等皇子们讲解四书五经,教授治国之道。”
“同时,让那群替大明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功臣,如徐达等武将,教授我等皇子武艺。”
“这样,我等这些朱家子嗣便是文武兼修,学贯古今了。”
“为此,父皇还在天下兴修的学室上,科举内容上大做文章,为的就是削弱其他读书人的能力,让天下的全才,只能出自朱家。”
“继而巩固维护我朱家的天下。”
“这些儿臣都知道。”
“过去儿臣也为此劝过父皇,只是换来的只有父皇的责骂跟鞭笞,儿臣最终也妥协了。”
“不再去提。”
“胡惟庸案时,父皇将此案交给儿臣处理,儿臣本不欲牵连株连那么多人,但父皇却执意不肯。”
“一举诛杀数万人。”
“当时儿臣哭着问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母后当时都质问过,而父皇当时只让宦官去给儿臣找了条荆条来。”
“然后当着儿臣的面,用手掌将荆条上的刺给拔了,任由自己的手掌血流不止。”
“父皇说这满是刺的荆条就像是皇权,儿臣仁慈,恐不敢去拿,所以父皇自己出手,将可能的刺给拔了,好交给儿臣一个稳稳当当的天下。”
“当时儿臣真被父皇吓住了。”
“连做了数日噩梦。”
“母后当时还多次前来安稳劝说我,即便是如今,儿臣每每想到当时的场景,都不由感到心颤。”
“只是如今儿臣想告诉父皇,儿臣对这荆条的想法,有刺的荆条的固然不好抓,但儿臣只要抓住了,就不会脱手。”
“而被父皇把所有刺都拔掉的、已沾满父皇一手血的荆条,或许因为没有了刺,反而会变得异常滑溜,儿臣才会真的抓不住。”
“甚至这荆条还会被弄丢掉。”
朱元璋脸色阴沉的可怕,猛地看向朱标:“老大!够了!你放肆!混账东西!咱让你住口!”
朱标也站了起来,盯着朱元璋,双眼通红一片,执拗的道:“儿臣还要说!这次若是不说出来,儿臣只怕以后再也没有胆量说出口了。”
“而且是父皇你让我说的,说了又生气,我本不想开口,你非说让我说说,说了你又总是这样!”
“但这次儿臣抗令了。”
“父皇你事事都为儿臣着想,也事事都为儿臣未雨绸缪规划好,儿臣也事事顺着父皇。”
“只是父皇你既然什么都做好了安排,什么都规划好了,那还让儿臣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就为了让儿臣跟你意见不合,然后来来顶撞你?再被你否定,深陷痛苦吗!”
“父皇你一直都在告诉儿臣,儿臣是大明的太子,是大明的储君,是未来大明的继承者。”
“但父皇你又一直以一个农民、一个布衣、一个和尚、一个乞丐的身份来教我,来提醒儿臣。”
“人不能忘本。”
“父皇!你过去能是农民布衣,但儿臣不能学着父皇去当农民之子,儿臣也当不了这个布衣之子。”
“儿臣是太子!”
“是父皇你这皇帝之子!”
“住口!咱让你住口!”朱元璋眼眶赤红,面色愤怒到极点,高高抬起手,可是看到朱标固执执拗又痛苦的样子,他突然又下不去手。
最后他独自握拳,将满是青筋的手,背到了身后。
朱元璋看着又惧又怕,却又固执的抬起头望向自己的朱标,心中只感到一阵悲楚跟落寞。
他微微叹口气,将起伏的情绪压了下来,伸手擦了擦朱标脸颊上的泪水,语重心长道:“老大,咱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但咱今年五十八了,不知还有多久,咱就大限将至了。”
“咱能替你做的事不多了,咱答应过你娘,让你当个太平帝王,咱不能食言。”
“父皇……”朱标哽咽着。
朱元璋摆了摆手,打断了朱标的继续开口:“不说了。”
“咱出去走走。”
朱元璋背着手,身影有些佝偻,一步步离开了大殿。
他边走边说道:“老大,你以后会比咱有志气,也更有能耐,你娘要是看到你今天的样子,估计得天天在咱跟前夸你呢。”
“咱是老咯。”
“只是咱毕竟还是这个皇上,咱必须得考虑整个朱家,以及咱大明今后的千秋万代,咱也没办法。”
“……”
朱元璋走了,背影尽显萧索。
望着朱元璋落寞萧瑟的背影,朱标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鼻头一酸,连带着眼眶再度泛红了。
朱元璋前几句话他听到了。
而他本没想说成现在这副模样,只是一时情绪上涌,才把这些年憋了许久的情绪尽数吐露了出来。
的确是没有顾及到父皇的感受。
朱标暗暗自责道:“父皇,儿臣的确没有责怪父皇的想法,只是父皇过去对儿臣太严了。”
“儿臣快要喘不过气了。”
“这次的确是儿臣考虑欠妥了。”
“是儿臣错了。”
朱标站在殿里,望着空落落的大殿,久久的失神。
朱元璋背着手,在皇宫内漫无目的的晃着,心里堵得慌。
他素来脾气火爆,要是刚才没忍住,只怕那一个大巴掌就已经扇下去了,虽然刚才没真的下手,但他还是有些自责。
会不会吓到老大了?
老大毕竟是太子,哪能跟其他几个小子比?平常骂一骂就行了,怎么还能真动手呢?
老大也是的,平常躲得那么快,怎么这次就不躲了呢?
而且也是自己让老大说的,怎么还能自己气急了眼呢?
朱元璋暗暗自责着,无意识间,晃到了太庙,看着他为朱家祖宗自家人修建的太庙,抬步走了进去。
(本章完)
第17章 锦衣卫办事!
太庙内长廊皆挂白灯,除了护卫在四周的军卒,便再无其他人身影,显得十分空旷萧瑟。
气氛并不显得阴森。
而在摆放灵牌的殿外,有两尊气象恢弘的石龙,正在威严的俯视着来人,似在提醒这是长眠者安息之地。
朱元璋轻车熟路的踏入大殿。
殿内张挂着一排排的白色灯笼,也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灵牌,每一个他都能叫出名字。
朱元璋就这么站在殿里,目光从这些灵牌上一一扫过。
他的思绪仿佛一下被拉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他还很年幼,家里无比的贫苦,食不果腹,衣不裹体。
父母下葬竟寻不到一副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