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支在沙尘暴到来时就主动撤出战场的右厢朝顺军司的夏军,此刻居然有不少人对着尸首的方向跪拜,一脸恐惧地高呼着什么,那股害怕的意味,甚至能跟战场上此刻的鲜血味道相比。
一支军队刚才踏着风沙杀向了对面,现在,他们正踩着满地尸首血泊,慢慢地走回来,在他们周围和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山血海,靴子踩着地上,都能发出吱呀冒水的声音。
当头的,是一面刘字旌旗。
“他们在喊什么?”刘直接问道,他不怎么懂党项话。
马扩想了想党项话和宋话的翻译,嗫嚅一下嘴角,喃喃道:
“人屠。”
刘陵缓步回来,没去看那名一脸谄媚迎过来的夏人军使,而是看向刘和马扩两人,轻声说:
“大捷,拿到了。”
马扩上前一步,躬身施全礼。
第116章 没钱?拿女人来抵
马扩说要一场大捷,杀的夏人犹豫。
几个时辰后,刘陵把夏人的尸首当地毯一路踩着回来,很淡然的说,
大捷拿到了,给你。
马扩的反应也很淡然,但并非觉得战果正常,而是他脑子此刻已经吓到有些发傻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惯了大场面,但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夏人在国内仓促之间召集数万军队迎敌,足可见其征发兵卒的能力。但因为敌军忽然出现在都城不远处,因此而惊慌逃跑的夏人权贵和士卒,只会是更多。
而且随着这一战的结果传递出去,兴庆府和怀州一带据说有十几万的大军驻防,这时候,估计也没多少战意了。
从他们的视角看,
镇远军一战打崩了自家数万迎击的兵卒,天知道镇远军有多少杀入了国内。
皇帝呢?
各处守军呢?
救一下啊!
当夜,镇远军在筑起的夏人京观旁安营扎寨。
大军需要修整,战后文吏开始统计伤亡,但出乎刘陵的意料,自己这边,死伤的数字居然不多,更多的还是伤兵,那数万夏军的粮草辎重也全部归了刘陵,当场下令犒赏军中。
至于说缴获的酒水,则是直接给了右厢朝顺军司的夏军,后者欢喜不迭,派人送了整整百套的西夏铁甲和兵刃过来。
夏人底层兵卒大部分都是无甲,但那些头人的亲信军队,包括那些头人本身,穿着的甲胄却相当精良,那位监军一下子就送出了一百套甲胄,也算是颇有诚意了。
刘、马扩两人已经连夜离开,那位监军的使者会带他们去兴庆府拜见耶律皇后,后者很清楚自己此刻的遭遇,刘陵还在信里火上浇油,说太子李仁爱死在神武县是因为夏主动了手脚。
所以,耶律皇后对于率军在外的丈夫已经彻底没了好感。
她愿意相信刘陵,或者说,她这时候要为自己的行为找足够多的理由。
军中禁酒,但是荤肉则是管够,刘陵甚至下令在营中支起了几十口油锅,做油炸肉丸下饭。
吃着饭,不知是谁起了头,燕地民歌的声音渐渐飘起,不少兵卒放下饭碗,高声跟着唱起来,刘陵默默听着,赵鹤寿走到他面前,施了一礼。
“大帅,有两个上等的女人,末将待会.”
“找两个有功的将领,赏给他们吧。”刘陵淡淡道,赵鹤寿挠挠头,在他面前坐下。
“大帅,憋着可不好。”
刘陵心想赵鹤寿你一个男人劝我做那事?
赵鹤寿看着他,他看着赵鹤寿,
今晚的风,仿佛陡然喧嚣了许多。
沉默了片刻,刘陵冷冷道:“要不然你来?”
赵鹤寿:“.”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刘陵摇摇头,问道:“家里婆娘孩子怎么样?”
赵鹤寿低头用左手拨动着篝火,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两年前金狗南下的时候,我妻子被掳去了,两个孩儿全死在老家,去的时候,邻居已经帮忙葬了。”
“没想过派人去找找?”
“兵荒马乱的,这谁能找到她?只求她现在还活着就好了,或者说,死了都比活着好。”赵鹤寿咳嗽一声,勉强笑道:“大帅,这次夏人真的会服软吗?”
“会的。”
“可是末将听说他们京城周围还有十几万的兵马。”
刘陵指了指外面,黑夜里,那座京观高耸着,仿佛有无数怨毒的目光看着他。
“最敢反抗的一批,已经大半都在这儿了。”
“可要是还有”
“那就继续杀。”刘陵淡淡道。
他在燕地、云中一带的形象名声极好,而且在大宋民间那边,一个“忠勇”的形象正在慢慢为人所传颂。
但是对于西夏来说,刘陵现在还鞭长莫及,没法实际控制,这一路杀到兴庆府面前也纯属偶然,所以只需要让夏人学会从骨子里畏惧就好了。
国仇家恨四个字,是最容易说的大道理,但也最容易被人故意忽略过去。
军中各处军歌民歌夹杂在一起,白日里血战厮杀的气氛渐渐淡去,不远处有几个过来做客的夏人权贵,像是进军营的时候没有看到外面那座由他们同胞堆砌起来的京观,其中两个,这时候甚至还主动跳舞作乐。
兴庆府。
夏人起初学汉礼的时候,发型相当接近后世那种清宫剧的发型,露出饱满的额头,头发散落垂在两侧,而后的几任夏主大概也觉得丑的实在难以言喻,于是开始重新恢复发饰,慢慢的把发型给改了回来。
皇后耶律南仙今天恢复了辽国的服饰,宫女帮她弄好了“发型”,皇后才深吸一口气,下令见镇远军的使者。
“大臣”们,实际上也就是各部族的权贵头领,很多人其实不是很在乎国家,部分人的利益甚至与耶律皇后贴合,他们心里也乐于见到李乾顺死在外面。
刘和马扩私下商量了一下,一个人作为大宋的使者,一个人作为刘陵的使者,这样耶律皇后见他们的时候需要降国礼迎接。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外面的时候,西夏权贵和大臣们不管乐不乐意,此刻都得乖乖俯身迎接“上国使者”。
他们不知道镇远军到底来了多少,再加上右厢朝顺军司的背叛,那位监军已经充分发挥人脉,开始派人去各处劝说拉拢。至于说对方为什么如此愿意竭心尽力.
因为李乾顺除了太子之外,其实还有个小儿子,今年大概才一两岁,非常好掌控。
“外臣刘、马扩,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耶律皇后没有临朝的经验,两个人都抬起头,马扩大胆地看着她,高声道:“夏国皇帝乾顺,因为无故兴师,先弃辽国,复叛宋国,只为其一己之利,更是在军中鸩杀夏国太子,将罪责赖给我军。
我大宋天子派遣五万镇远军西出大漠,陈兵于尔等京城之外,若是今日没有满意的答复,那,就到战场上说话吧!”
马扩的声音里,露出一股浓浓的嚣张意味,但他话音落下,一时间竟然没人吭声。
小国的使者出使,一般都会竭尽所能地展现出才智。但大国的使者,则都是千篇一律的嚣张。
若是自己国家比人强,反倒是还要去讨好弱国,那不就是贱么?
耶律皇后似乎没有听出马扩的威胁意味,平静地开口道:“大宋天使,以及镇远军主帅的军使,二位究竟有何诉求?”
她在刻意的配合,扮演着捧哏的角色。
实际上今天本来就是一场戏,大部分人能站在这里,其实已经默认了条款。
当然也有一些骨头硬的,不过大部分都已经成了黄河岸边京观的一部分。
马扩环顾一圈,终于把以前出使时一直想说但从不敢说的话砸在了夏人脸上。
“汝国内当废乾顺,立幼帝,以皇后为太后,御朝训政,其余钱粮及出兵条款,额外再议。
汝等,今日只有可与不可,
如若不然,那,就来沙场上理论吧!”
马扩掷地有声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刘站在他后面,心里一阵羡慕嫉妒。
毫无疑问,今天的事,会被史官记录下来。
几乎是片刻后,就有夏人臣子对着耶律皇后躬身施礼:“臣附议宋人使者所言,请皇后娘娘训政。”
“臣附议。”
“附议。”
耶律皇后看到底下的臣子们几乎是一面倒的同意,心里不由得也松了口气,轻声道:“钱粮的数目实在是太大,一时半会可能无法筹措出来。”
夏人穷啊。
刘上前一步,沉声道:“若无足够钱粮,那,我家大帅说了,可以拿珍玩、战马、女子抵债。”
“一个平民貌美女子,可抵粮五石,越漂亮,抵的就越多。”他补充道。
耶律皇后顿时感觉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脸上滚烫起来,饶是她,这时候也觉得耻辱,但周围的夏人大臣面面相觑后,居然再度躬身施礼,声音此起彼伏。
“还请太后恩准!”
“镇远军大军在外,我军丧师数万,将士死伤殆尽,已经无力再战!”
“臣附议!”
第117章 皇城大宝剑,龙床摇啊摇
“夏人的男人都死在怀州了吗?”
韩世忠拿起一捧茅草,认真地将它捆好后,旁边几名亲兵面面相觑,有人笑道:“俺先前在燕地时,就听说过一件事。”
“二十多年前,听说夏人就是有个太后专政朝堂,频频与辽宋交恶,结果呢,那辽国的皇帝派了个使者,直接去夏国境内把那太后给毒死了,还政给之前那位小皇帝。”
韩世忠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摇摇头,不知道如何评价。
“将军,夏人使者送了那么多粮食女人过来,为什么大帅还要带人亲自去兴庆府,岂不危险?”
韩世忠清楚刘陵是什么想法,但要是仔细跟这几个亲兵讲解起来,他又觉得麻烦,只得道:“大帅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将军,那我们为何不跟着一起去?”
以征服者的身份进入敌国都城,对丘八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荣耀。大部分人心里以为自家大军能入兴庆府劫掠,所以韩世忠部被留在怀州以西的时候,不少人都有些抱怨。
在这方面,无论是燕地汉人还是契丹等族兵卒思想其实都差不多。
只有韩世忠这个原汁原味的汉人,在抬头看向远处高耸的山峦时,才会发自内心地为自家大帅骄傲。
怀州以西有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它成了兴庆府西面的一道天然屏障。
山名贺兰。
十月二十五日。
天晴,大风,沙尘。
一匹匹夏人的哨骑不断地往后传递消息,一道道关隘打开,夏人的要害之处,此刻彻底向刘陵敞开,宛若娇滴滴的小娘子,身上只穿着一件亵衣,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感,让人忍不住想去上手彻底撕碎,然后压住肆意蹂躏。
当大批的粮车和女人被押解出城的时候,不是没有觉得羞辱,从而奋起反抗的夏国将士,但只要那些头人和权贵不动,底下敢闹事的兵卒几乎都是无甲的农民兵。
刘陵带着镇远军一路走一路劫掠烧杀,俘获的马匹很多,再加上右厢朝顺军司后来又送了一批军马过来,刘陵凑吧凑吧,凑出了三千“铁骑”的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