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140节

  “在!”

  “在!”

  “大王有令!”

  曲端环顾四周,因为这句话,周围开始迅速安静下来,但底下,则压着越来越凶猛的暗流。

  刀刃抬起,直指面前的夏军大营,曲端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本就是陕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宋西北但凡出将帅,哪怕后来再怎么腐朽,心里一开始都是抱着灭夏的心气,曲端是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丘八,这种心情就更为迫切。

  这个时代,宋人还没经历过更狠的金人洗礼,因此心底最恨的,莫过于夏人。

  哪怕是此身已非宋将,此后已非宋人,依然要.

  曲端刀刃下压,头顶天幕猛地涌出雷声,绵绵细雨开始挥落,雨幕下一刻就被滔天的吼声撕裂成无数碎片,无数旌旗如黑色海水奔涌,雨点落在其中泛不起半点波澜。

  “灭夏!”

  杨可世高吼着命令,策马汇入身后的骑兵队伍中,数百甲骑迅速停顿下来,只要等前军步卒破开半点缺口,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突入战局,把夏军脆弱的防线彻底撕烂。

  在靠近夏人营寨百余步的距离时,数百汉军弓箭手开弓放箭,夏人开弓还射,杀伤却寥寥,因为夏人弓箭手数量少,汉军哪怕是前军冲阵士卒也几乎都是人人披甲,重甲士卒身上哪怕是挂着三四支箭矢也丝毫不影响前进。

  三轮箭矢后,缺口处已经少了很多夏军,夏军都统军听说进攻自个的是汉军后就彻底醉死过去,勉强保持清醒的副统军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地大吼道:

  “怎么可能!他两千汉军,敢正面冲我两万人的大营!”

  哪怕是加上周围巡弋的千余名黑甲骑兵,即将攻打夏人营寨的汉军也就是三千出头。

  但.步战如铁,马战如风!

  征战四年,除非是休整的时候,除此之外几乎天天都在行军杀人见血,哪怕是一无所知的新卒也能迅速蜕变为老卒,更何况是无数本就是精锐的老卒。

  刘陵先接手本就是悍卒勇将的两万多常胜军,继而又陆续收降诸多辽国残部、夏国擒生军和铁鹞子等诸多披甲悍卒、可敦城撤回来的一万五千辽军、大宋数万北伐精锐.

  一场场大战,把他们快速糅合到一起。

  再加上极高的饷粮供养,以及精良兵甲配备,根本就不可战胜。

  相比之下,夏人还是老样子,主帅主将靠着一点亲信兵马,麾下夏军穷的可怜,披甲率极低,数十上百人里面连长枪弓弩都不一定凑得齐,对汉军来说,他们只能算是一群乞丐。

  若是这两万人留在兀剌海城守城,利用城池之便,肯定会给汉军造成不小的伤亡,但只要出来野战,他们瞬间就会被打成原形。

  他们的箭矢射到汉军身上甲胄上大多都会弹开,刀刃砍在甲胄表层,往往也只是留个白印,等汉军进攻的时候,他们瞬间就溃不成军。

  “冲!”

  分成两队的千余名黑甲骑兵都清楚看到夏人防线的软弱,所以几乎是同时策马奔腾起来。

  无数马蹄践踏着地面,如重锤狠狠敲击在对面夏人的心头。

  哪怕是副统军这时候终于开始慌慌忙忙把自家的披甲精锐拿出来,下令让他们顶到前面,但这些披甲夏人,随后面对的就是蓄足了冲势的汉军骑兵。

  夏人军营中也开始涌出骑兵打算对冲,但一个照面后,夏人整队骑兵都被冲的尸骸翻滚,汉军骑兵踩着尸首疯狂突进,落马的士卒除非是被立刻补刀杀死,要不然也会主动向友军靠拢,汇入军阵中继续进攻。

  正面,汉军步卒军阵开始一寸寸撕开夏人的防线,东西两侧的防线被那些黑甲骑兵瞬间凿开一道道缺口。

  从上空看,偌大军营内外,正在被一点点的“染黑”。

  “杀,杀”

  李彦仙口腔里开始泛起血腥味,他隔着面甲已经看不到任何还站着的夏人士卒,于是摘下面甲,寒冷的雨点顿时拍在他脸上,李彦仙伸手抹了一把,低头看时,手心里都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军的。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在他身边,不断地有汉军步卒或是骑兵缓缓停顿下来,他们背后,停战的鼓声已经敲响。

  “将军!”

  一名亲兵在他身后停下战马,伸手递出号旗。

  李彦仙咽了口唾沫,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那个亲兵的意思,随即伸手接过旌旗,翻身下马,军靴踩在血泊中,发出黏腻的声音。

  在周围无数汉军士卒的注视下,他踩着遍地尸骸,慢慢地走到附近最高处,随后用力将旌旗插在尸堆之中。

  雨幕中,旌旗开始在风雨中鼓荡飞舞,旗面上,斗大“汉”字镇压着底下的无数夏军尸骸。

  李彦仙犹豫了一下,手拄旗杆,对着周围高声喊道:

  “汉军威武!”

第223章 夏人,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这就赢了?

  陈东策马而来,看着伫立在无数士卒中间的那名年轻将领,再看看周围的尸骸遍野,第一次觉得有些荒谬起来。

  他前次跟随大军去过草原,也看过不少战场,草原人一开始兵败如山倒,各个部族像是割草一般被汉军屠戮,但后来经过曲端讲解,他才知道草原人那时候可能是故意溃败,引诱大军进入包围圈。

  随后,汉军与草原联军以及金军的厮杀尤为惨烈,陈东开始对金人的凶狠深有体会,等他知道这次出关的两支金军全军覆没后,心里对那位汉王顿时多了许多敬意。

  四年时间,攒一份家业不难,但只用四年整饬出这么一支铁军,比登天还难!

  而现在.

  夏军俘虏们费力地拖拽着自己同袍的尸骸,旁边,更多的夏军俘虏在挖着大坑,准备进行集中填埋,周围的汉军只负责说闲话和看守,场面泾渭分明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夏人历来是大宋的心腹大患,等檀渊之盟后,过去每年的军中开销有不少都被直接用于西北,由此可见夏国对大宋西北的军事威胁,哪怕是后来大宋逐渐开始反攻,甚至屡次攻入西夏边境,但也绝对没法打出跟今天汉军一样的战果。

  曲端翻身下马,走到还在发呆的陈东身边,狠狠一拍后者的大腿,疼得陈东喊了一声。

  “军司马,还愣着做什么,去统算伤亡!”

  陈东在心里骂了一句,一挽缰绳准备离开,曲端在后面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一小队骑兵跟上他,随行保护。

  一场攻营战,抛开马匹损失不谈的话,伤亡人数没超过三百,斩馘超过二千,俘虏一万多夏军,哪怕是战后,俘虏的人数也比汉军多,曲端看完战报都愣了一下,笑骂道:“种帅的中军再不来,咱们还得分出一大半兵力去看守俘虏。”

  更何况,俘虏也不能全都饿着,多少得给点饭食,两顿饭下来杨可世都来找他抱怨,说自家粮食紧着俘虏吃,底下人意见大得很。

  陈东在旁边整理完军报,准备告退,曲端喊住他,和杨可世两人都盯着他看,后者心里发毛,忍不住皱眉问道:“二位将军还有何事见教?”

  “贤弟,帮忙再写个呈递给后面的战报吧。”

  战报要呈递到汉王面前,负责给曲端写文书的文吏白日里临时奉命去前线传递军令,结果身上只穿着一身薄甲,也算是倒了血霉,刚跑到前面就被夏人的一支流矢射中了面门。

  陈东没奈何,只得点头应下,重新坐回座位,提笔蘸了点墨水,照着军报慢慢写起来,写到一半的时候,曲端过来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这儿多花些笔墨,写夏人中军反扑凶猛,对,就加这几个字就好。”

  陈东愣了一下,纳闷道:

  “可我军与夏军交战不到两个时辰,夏人前队一破就全军溃散,哪来的凶猛?”

  “你懂屁,快写。”曲端骂骂咧咧。

  同样是打赢了一场仗,战后要向上面请赏,你可以说我军势如破竹,大败敌军不费吹灰之力;你也可以说敌军势如猛虎,但在我军将士的殊死拼杀之下,再度获得大捷。

  写完这句话,陈东抬头看看曲端,眼神都变了,显然是明白为什么要写这句话。后者顿时面露不满,“你眼里就好像在说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样。”

  杨可世在他背后默默点头,陈东眼神瞟了一下,随即淡淡道:“将军,今日大捷,我军明日是要原地休整,还是立刻提兵去兀剌海城?”

  “按照原定方略,自然是要直接提兵去兀剌海城的。”说到这儿,曲端也忍不住思索起来,毕竟这儿还有一万多夏人俘虏等着处理呢,万一直接松手丢掉狗链子,天知道这一万多夏人会不会闹出什么祸患。

  汉军里面一般没有杀俘的习惯,哪怕是先前的金人俘虏,后来也很快就被编为先登营,立下战功的人有机会成为汉军正军战卒。

  “至于说剩下的那些.”

  曲端再度犹豫起来,剩下那些夏人俘虏,放了肯定不行,所以只能把他们留在原地等候种师道,或是直接派军队把这些俘虏押送回云中。

  但后面两个办法中无论是哪一个,都需要曲端直接分出兵力。

  分出去的可是汉军战卒!

  “若是现在分兵看守,倒是没问题,但咱们过几日就要去攻城,到时候一个兵恨不得劈成两个用,哪能在这时候再去主动分兵?”

  杨可世插嘴问道:“不是还有三千多新招降的夏人先登营么?”

  曲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下哪怕不用他说,陈东也接口道:“汉军士卒精锐,一汉抵五夏尚且觉得不划算,哪怕我军这次只是分出去一千汉军,那损失也不是三千夏人所能弥补的。”

  不过他们的争论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陈东和杨可世都被迫要去连夜负责挑选安置那些夏人俘虏,等忙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种师道本部兵马的哨骑就已经过来拜见曲端,两个时辰后,种师道的五千前军抵达。

  最多等到下午,种师道本部大军就会赶到,接手这些俘虏。

  汉军里面不用担心冒领战功这种烂事,会有专门的军中文吏负责记载和全程接手;刘陵在政管和民生方面建树也就说得过去,但是在军队建设上做到了极度细致。

  下午的时候,校尉走进来,将最新的战报呈递到刘陵面前。

  他看了一遍,将战报推到韩面前,示意他和旁边的几个幕僚一块儿看战报。

  “兀剌海城守军损失两万人,黑山威福军司的都统军和副统军全都战死,预计城内不会再有什么成建制的抵抗。”

  韩把战报递给其他人,看向刘陵,“夏国晋王李察哥应该已经彻底发觉我军入夏,极有可能拉拢夏国诸多权贵和国相李遇昌合力对付我军。”

  夏国十二处监军司,耶律太后掌控了三个,但兵力依旧是最少最弱的那个,其余较强的黑水镇燕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等,都在李察哥和李遇昌手里。

  刘陵揉着眉心想了想,道:“准备点东西人手,让夏国太子登基吧。”

第224章 我儿仁孝,有国主之姿

  夏主死后,他留在兴庆府的幼子被扶为太子,这也是刘陵的意思。后来耶律太后几次率军出征,几乎每次都是将太子带在军中,刘陵私底下一琢磨,觉得这小子绝对是个命硬的主儿。

  以古代这种条件和路上颠簸,再加上水土不服,居然都没弄死这小子。

  耶律太后率军在汉王本部大营外不远处驻扎,知道汉王的这道命令后,坐在帐中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知道了。”

  太子李仁孝的母亲是曹氏,本族是汉人;她后来被刘陵带回云中,生了个女儿。

  现在太子李仁孝名义上的母亲就是耶律太后,太子一登基,他现在不过是两三岁的孩童,所以耶律太后自然会继续“垂帘听政”。

  但这样一来,则意味着他们母子俩再无退路,偌大夏国,也会转眼间分崩离析。

  但.

  这关她什么事?

  “来人。”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把殿下抱过来。”

  汉军大营外,等耶律太后的队伍一到,门口的守将在查验身份自然不敢抬头看太后娘娘的车架,但还是得检查一下太子。

  两三岁的孩童,被宫女搂在怀里,天真无邪地看着头顶飘扬的“汉”字旌旗,发出啊啊的声音,似乎又觉得好玩,所以伸出小手想去够着。

  “可以了。”

  守将没敢伸手去触碰,对方毕竟还是个有太子身份的婴孩,只看了一眼就挥手放行。

  护送的军队被拦在大营外,耶律太后乘坐的辇车可以进入外营,等再深入一重,她也只能亲自走下马车,搂抱着太子朝中军大营走去,身后跟着一队宫女。

  以往,似乎是没有这么严整的。

  帅帐内,男人着黑色王服坐在椅子上等候,面前八名文臣分成左右两列,等通报过后,文臣们对着耶律太后躬身施礼。

  “见过太后娘娘。”

  “见过太子殿下。”

  刘陵抬头看向她,直接道:“等攻下兀剌海城后,无论李察哥等人是否会率军来攻,到时候,他都得登基,称国主。”

  夏主受过辽国册封,可以称帝,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但刘陵轻描淡写几个字就把帝位抹掉,同时淡淡道:“让他过来,给我看看。”

  耶律太后低头看了一眼孩子,把他放在地上,朝前轻轻推了推。

  一般来说,年龄越小长得越快,李仁孝虽然已经两岁多了,但看起来依旧很瘦弱,需要人抱着,只是眼睛看起来格外有神。他站在地上,回头看看了一眼耶律太后,迟疑地唤了声:“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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