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你慢慢想。”
粱早就急的满头大汗,扶苏这么一说,他更紧张。灌夫却在这个时候拍着粱的肩膀,“我看好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出来,你可是中书舍人。”
粱感激地望着灌夫,他迟疑一会慢慢道,“太子,臣愚钝。臣以为,太子在天下素有仁义之名,太子统一并且精简文字、发明推广曲辕犁、制造纺车,重视工匠,天下人多有敬仰太子者。”
“大王派太子前去,正是想用太子的仁义之名,去安抚当地的庶民。臣以为太子此去韩地,可以带去曲辕犁,分给韩国的百姓,到时候再召见颍川郡的工匠,对他们一一给予封赏。到时候太子就可以获得名声,而韩国旧地的百姓也可以得到安抚。”
粱说完了,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子。
灌夫先是拍掌,“说的好。我觉得比内史的主张可行多了。太子是太子,身份特殊,韩国那么危险,大王怎么会派太子长久住在韩地呢。再说了,太子不在宫里,大王还不得比谁都担心啊。”
信望过来,恨不得在灌夫嘴里塞上一块布。
“确实有道理。”其实扶苏自己心里也有一个答案。他父亲想要试试他,到底有没有能力应付地方大臣。
“现在地方各处郡县,每个县府里都配有多少名秦吏啊?”
扶苏问起。
信和粱对视一眼,都没有答案。
粱很犹豫,太子是在试探自己吗,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吗?只要自己肯开口,就可以打听到这件事。
他是内廷出来的,有很多眼线和人脉。
信则不同,他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多想。这不是他应该负责的事情。
章台宫。
赵高忽地被嬴政委派了一个威胁到他的任务。
“你去告诉即将出使楚国的使臣,让他们到了楚国,带上礼物去拜见王后的生母楚国太后。向太后问好,同时打听清楚太后这些日子里的身体状况。”
赵高先是一怔。
“怎么了?”嬴政望向他。
“臣遵命。只是大王都好久没有提到过王后了,臣是真的想念当初王后时不时前来看望大王的日子,王后对大王真是一片诚心。每次王后来了,章台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热闹起来了。”
“只是臣不知道王后现在怎么了,都不愿意来章台宫了。臣这就去帮大王办妥这件事,希望王后能够高兴,到时候又能像以前一样,常来章台宫。”
赵高说着,竟然流下了眼泪。
他一面揩着泪,一面侧身对嬴政说着这样的话。
嬴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高,你怎么像个女人呐!竟然为这种事哭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快去给寡人传话。”
嬴政大笑着,虽然觉得赵高在这件事上反应有些夸张,但是嬴政没有多想。
赵高领了命,出去之后走起路来,那是六神无主。
他已经数次撞到了宫殿里的柱子。
平日里围着赵高转的那些宦侍们见了,纷纷贴心地上前搀扶,询问缘故。
赵高只是不耐烦,撒丫子快步跑回了家。
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静一静。
大王怎么突然间回心转意,要和王后和好了。
王后一旦再次取得大王的信任,到时候一定又会因为过去的事情在大王面前参自己一本,把过去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抖落出来。
是谁给大王通风报信,让大王去询问王后生母近况的啊。
王后那样的心肠,大王稍微为她做点事,她一定会和大王和好的。
况且这种事,事关王后,他也不能随意地问那些宦侍,稍微走漏风声,那他就前功尽弃了。
赵高坐在自己家里,望着院子里的狗正对着自己吐舌头。
赵高不由得想到太子。
“对呀!大王常常说,思考问题,要从利害关系上入手。那个告诉大王这件事的人,一定能从大王和王后和好这件事上获取巨大的利益。否则他不会冒着触怒大王的风险去进言,掺和大王的家事。”
“再说了,宫里就算是内廷长官,也不够资格进言,更加没有机会接触王后。只有太子了。”
“如果大王和王后重归旧好了,太子确实地位越发稳固了。就是太子做的呀!”
“原来那天太子突然来看大王是为了这件事。”
“好啊,大王一家快要其乐融融了,太子地位越发稳固了。到时候倒霉的只有我一个。”
“我为大王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活的像条狗一样。王后竟然说我是宵小之徒。”
“实在是可恶,可恨!”
“可怜我至今膝下没有儿子,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做了太多的亏心事?”
赵高不断地想着,双手抓挠着自己的面。
“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123.第122章 一对好孩子(求打赏月票!)
123.
赵高琢磨了一通。
可是这件事,他只能拖延,尽量拖延,另觅机会。
原本只有王后和大王,他夹在中间做点手脚倒也方便。
可是太子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的,从小就心思缜密,识大体,明白事理。
如果他见不到自己的计策成功,到时候一定会顺藤摸瓜发现自己的。
赵高这下战战兢兢的。
他佯装忙于其他事务,反复折腾,日夜操劳,在嬴政面前露面的时间都少了。
就这么耽搁推阻了三日,终于等到了太子出发前往韩国的确切日子,太子后日就要出发。
随行的有蒙恬和上卿郑国。
等到太子成功凯旋,要是自己还是解决不了这件事,以太子的个性,燕太子辱骂了他几句,他感觉在一众郎卫宦侍面前备受侮辱,直接砍死了他。
等到发现自己做了离间大王和王后的事情,他八成会把自己挫骨扬灰。
赵高想了想,只觉得头皮一紧。
太子这个人,惹不起。
那他就只能把太子先支开。
扶苏在羽阳宫里,等着昌平君的答复、嬴政那边关于楚国太后的消息。
他估摸着,在他出发之前,这两件事情,总该有一个先出结果吧。
可是都这么久了,他啥都没等到。
扶苏坐在乐师前面,听乐师弹奏曲子。
作为贵族,他可以不会弹琴,但是不能分不清五音和乐曲。至今他还每隔一个月要上大概两次乐音课。
现在乐正正在前方奏曲,扶苏早就心不在焉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夏天,天气热了起来。园子里的树木已经长得一片青郁,翠色华盖连接,叶子上爬着数条白色、青色、花色的虫。
扶苏就坐在园子里的凉亭中听乐师授课,他在座椅上瘫坐着,双腿伸出去,目光望向远处宫殿高大的阙门。
王后在远处看着,问羽阳宫里的侍卫和婢女,“你们说,太子是每天上课都是这样心不在焉,还是只有我来看他时心不在焉。”
这些宫人都低下头。
王后身后,穿着青色今淑则是一脸愤怒地看着扶苏。
全宫里上下都希望太子能够好好读书,可是他就是不好好读书。他不好好读书,王后就要为他担心。
再说了,太子这个年纪,不待在宫里,成天想着往外跑,就他这个不正经的样子,出去也是被打的那个。
“太子,这首曲子,您还记得是什么吗?”
这曲子肯定不是《高山流水》。
“《幽兰》。”扶苏一口答道。
乐师望着扶苏身后,紧紧地皱起了眉。
扶苏又猜,“那就是《幽兰》。”
“这分明是《高山流水》中流水的片段。你怎么连这都听不出来,可见这些年你都在白费功夫。”
王后忍不住说着。
扶苏听见这声音,也是吓了一跳,他慌张转过身来看着今日穿着雍容华贵的母亲。
“母君,怎么来了?”
扶苏赶紧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王后,请王后坐下来。
今淑看着扶苏这样,忍不住暗暗低头窃笑。
扶苏忍不住向今淑瞟了一眼。
“母君,我正打算去椒房殿看望母君,母君自己先过来了。”
“我一听说你要去颍川郡,我就很担心。听说那个地方,经常发生叛乱。没想到韩国虽然疲弱,国土面积狭小,但是韩国人渴望复仇乃至复国的火焰却没有一刻停止燃烧。”
“这和母君有什么关系呢?”
“你要去那个地方,我难道能不担心你吗?”
灌夫一直跟在王后身侧,方才他说了太子不少坏话。
“是啊太子,去颍川郡太危险了。连我这样身强力壮,举世无双的人都得对前往韩国捏一把汗。”
今淑一直都听王后过去动不动说,太子和太子身边的近侍没一个靠谱的。原来不是王后多担心了。
这一回,不止今淑,王后身边的宫女都跟着笑了起来。
她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莽撞喜欢夸口的人,但是像灌夫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就是王后,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强壮却不带心眼的年轻壮士,也是莞尔一笑。
“太子身边还真的是能人异士多。”
信在这个时候,他非常严肃,他快速地记录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王后直说每次来太子宫中,都见太子不好好学习。重点是这可是王后对太子的评价,可不是自己说的。
又说王后见到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卫,侍卫十分奔放,都是太子平日里纵容他才这样的。
写完之后,信的表情从肃穆沉重变得满目喜悦,甚至对着他写好的文书不断地点头。
王后看了看扶苏身边的人,虽然她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大王安排在扶苏身边的,可是为什么大王自己却把危险的赵高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