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鸟不见了……
英布回想着刻纹的那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欺骗以及侮辱。
他不住地摸着自己的脸,心里怀念着他的母亲。
英布非常难过,他的脸被毁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额侧的刻纹会提升他在天下刑徒们心中的形象。
就像是入伍的勋章一样。
英布来到了墓坑,他在这里遇到了许许多多一样和他对现实心怀不满的人。
他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每天都是挖土、挖土,背石块,凿石块。
心情变得非常差。
一天从天亮熬到天黑后,晚上吃过了汤饭,众人饿着肚子围在英布身边聊天。
大家调侃他的造型,“你说你,好端端地,多挨几刀,结果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挖坑。”
“就是。”
英布懒得和那个人生气,愉快地笑着说:“有人给我看了相,说我当在受刑之后称王,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
“称王,想什么呢你?秦始皇不让其他人称王。这天下,只有他一个人是王!我们都是他的奴隶!”
“你要是王,我就每天给你提鞋。”
英布面对奚落,没有半点恼恨或者羞惭。
那个先生说的预言,已经验证了一半。原本英布不相信,但是在他受了黥刑之后心态就发生了转变。
众人因为英布说了这样的大话,都不住地戏笑他。
“英布啊,你想做大王布,可你现在已经是黥布了。”
“英布,你这么爱说大话,以后我们都改叫你黥布得了。”
英布也是慢慢相处才知道,其实只有很少的人是被冤枉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社会沉渣,他们长久地过着无人管束的日子,因为君王的权力无法通达,于是很多人都在浑水摸鱼,小偷小摸的人不在少数,也有的人犯下过强奸、杀人、抢劫、盗窃的罪行。
只是因为秦国不讲究杀人,他们更喜欢利用人做劳动力,所以才被抓了过来。
英布感觉天天被人称呼作黥布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他受不了自己每天和杀人犯住在一起。
他觉得这让他丢失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秦国的士兵在听到他们讨论王、皇帝这些话时,没什么大的反应,他们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任务,像个没有感情和知觉的机器。
英布很快就受不了每天吃不饱饭、还要被社会上的渣滓们欺负的日子。
那些混子们看不惯英布总是乐观,面对他人的羞辱嘲笑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们合起伙来,晚上在季布的床头前撒尿,在他的衣服上丢些死鸟的玩意,时不时在他碗里加点脏东西,又或者石头。
你以为,去做刑徒,真的是太过劳累而让人感到受苦受难吗。
实际上,在这样一个因为秦法将犯罪人员全部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人心的险恶达到一个高峰。
原本无辜的人,到了这样的环境下,只能忍气吞声。
当然那些不无辜的人,也在接受着劳动改造。但是他们一边做,一边怀恨秦国,一边咒骂秦国。
修建地宫的人,多是刑徒,要说委屈倒没有那么多,只是怨气极大。
英布受不了他人的恶意欺负,他开始策划逃跑的事情。
因为秦国的官不管他们内部如何如何,他们只要刑徒把活干完,不管他受不受欺负,也不管他是否清白,是否正直。
有人的地方,基本上都是这些歪歪绕绕。
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都有官,有坏人,有好人。
同样的事情照样发生,只是施加给自己苦难的对象换了个人,自己受罪的地方换了换罢了。
跑到哪里都一样。
只要你生为人,你就跑不掉要遭受这些。
但是,英布面对了最黑暗的事情后,他就经常望着上方的天空。
他不想和那些已经认命的人一样,从此麻木,开始变成一个烂人。
他要爬出去!
他要自由,他要吃得饱饭,他要他为人的尊严。
他不要再过这种日子。
他不想要和这些臭虫们打交道。
他要光!
他要在草地上尽情地骑马,感受风!
在夏天的一个晚上,英布趁着蝉鸣聒噪,一锄头敲死了在他碗里撒尿的畜生。
随后活埋了几个强奸小女孩的畜生和态度不好的秦国将士。
在身上背负了好几条人命后,英布终于感觉自己活出了个人样。
他妈的,过去那是什么日子,居然让我忍。
英布和他的兄弟们感觉杀了这几个人后,那心情格外敞亮,分外愉快。
他们从没有感觉活的这么畅快过。
过去守规矩的日子,实在是太憋屈了。
现在,他们好像吐出去了堆积在胸腔的千年老痰。
当他们选择不再做民,成为强盗的时候,他们变再无羁绊,真的成了脱缰的野马,回归了天地。
趁着月夜,英布和同伙装作掏粪的人,穿了秦国士兵的衣服骗过看守,他们推着一桶桶粪,连夜跑去了后山山林。
到了山林里,第一件事就是把粪给丢在大道上,专门给秦国司法官吏添堵。
他们穿着秦人士兵的衣服,在野外大肆的欢呼……
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伙强盗,他们的头目叫黥布。
这伙强盗非常活跃,到处都有他们的踪影。
此事惊动了不少始皇帝陵的将官,而章邯选择了封锁消息。
他不能让秦始皇知道,咸阳城周边的强盗,其实是从陵墓里逃出来的。
只要皇帝不知道,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
【今晚应该还有一更的。
然后有什么我忘记的坑啊,又或者关于秦始皇的剧情构思,赶快提吧。
荆轲怎么选择跟了扶苏以及主角和美女的情感故事之类的,会插叙到后面扶苏继位后写。】
第676章 命运的相聚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
偷窃和强奸的罪行,固然有大小之分,但是让人们感到世界不公平的却是,有些人被发现了有些人没有被发现。
被发现的人得到了惩罚,没有被发现的人逍遥法外。被惩罚了的人感到不公,没被惩罚的人蔑视王法。
楚国九江郡关口处,张良持着通关文牒,身后跟着一个身高九尺的肉塔般的汉子。
汉子手中持着一个大铁椎,脸上刻印着来自三个国家的黥刑。
他排列在人群队伍里,高大的身影在初夏的日子里像是树荫,给后人遮住了猛烈的日光。
体型娇小的张良,因为长相俊美,被关守看了又看。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嘴巴微微张着,下一秒就要流出口水来。
张良递上了木牍,“请关守过目。”
关守趁机抓着张良的手,摸了又摸。
跟随张良的大铁锤见状,立刻双目冒着火,他张开大口咆哮,“看文牒就看文牒,为什么摸手。”
关守很是愤怒,可是摸着张良的手不肯放下。
张良想要抽手,对方都不肯放人。
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因为长得好看,走到哪里都有人望着他。这也就算了,男的看到他嫉妒他,女的看到他流口水……
这种长相普通和长相丑陋的人都享受不到的幸福,在张良这里泛滥成灾,反而成了痛苦。
“大铁锤,不可无礼。”
大铁锤还是一脸愤懑,他身上扛着大铁锤。只是在人人都持着剑的长队里,他这算不得起眼。因为有些人甚至兜里怀着毒蛇。
这是出关的队伍,他们要到异域去找自由。但是每个人手里拿着的文书,写的内容都极其正经,有的人说是要去找兄弟,有的人说是要去背回父亲的骸骨,有的人说要去做生意。
都是亡命天涯之徒。
关守很清楚。
只是这做生意的人,一半是真的。他们前来,必定带上百辆大车,为了运货。
像张良这样的,一看就是假的。
关守另一只手拿着张良的案牍还有他的身份‘传’。
传上面写着:
【张由,东郡博浪沙人,年二十九,身高七尺,肤白,从商。】
不过,文牒上写了满满上百字,花里胡哨。关守象征性看了一眼。
关守望着张良,“我看你这手也不像是数钱的,倒像是个天天练剑的。”
张良闻言,不惊不惧不怒。
他在道德和法律的空隙间游走,因为不犯法、不做不道德的事情,因此其气质在这群亡命之徒中显得格外特殊。
这哪是什么商人,分明就是大夫家的儿子。
张良熟练的从手里拿出了五块金子。
“关守果然慧眼,我确实习武练剑。一则体弱需要强身健体,二则为家父奔走运货,需要武艺傍身。毕竟遇到没有官兵在的地方,不懂武术很吃亏。”
做关守这一行,每天要见形形色色许多人,听他们讲无数话。
三五年下来,早就练得一双慧眼,什么人、什么来头,哪句话撒谎了,哪句话真的,出关能不能活着回来,用肉眼看看就能看出来。
关守盯着张良看了半天,发现他没有在撒谎。
“好吧。”
关守接过了钱,“走吧。”
随后,张良带着三十个壮士,他们皆手持利剑,拉着七辆车向关外走去。
过了这个深深的门洞,走出这道土城墙,他们就要去到外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