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坐在了去见秦始皇的战车上,他望着守在酒肆门边的陈平人马还有自己的随从,一度眼睛瞪的极大。
雾草!
我要去见秦始皇了,太子的阿父!
陈平,你可真牛啊你。
坐在酒肆里的陈平随后得知了消息,还急匆匆追出来,他都没有安顿季布呢,在始皇帝面前一句话说不好,可是会被杀头的。
看着季布被皇帝的人亲自押走,陈平十分遗憾地说,“这下季布可要完蛋了。”
咸阳大街上,人们也都围观着这一幕。
陈平发觉有很多人在观察自己,一些咸阳美女看到陈平,一个个忍不住暗送秋波。
陈平也赶忙回到了恒阳宫。
陈平坐在办事的地方,他像是平常一样安静地坐着。
陈平非常担心这直舌头的季布在始皇帝面前说错话了,连累了他和太子怎么办。
全天下谁不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只是恒阳宫里的仆从进进出出,看着太子詹事神色如常,都没有发觉詹事今日有心事。
另一边,季布正在思考,他见了始皇帝要说什么。
太子的父亲,帝国的主人……
季布站在车上一派从容的样子,可是谒者令知道他是第一次见皇帝,看他这副样子也是不会给好处费的人,可是他是太子的人,也得罪不起。
于是谒者令就在马车上不停地给他灌输见到皇帝的注意事项。
“见到陛下,一定要恭敬,不可造次。否则掉脑袋是小事,重则连累全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谒者令都惊了。幸亏他当差十几年,看过太子当陛下的面杀了赵高,看过太多强人了,自然见过了无数世面。
“汝好大的胆子啊!”
季布只是很平静地望着谒者令,“为什么觉得,我会是一个出言不谨慎的人呢。”
谒者令望着季布,“这还用知道?全咸阳城现在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们议论我,并非因为我为人有过失,只是我说了正确的话罢了。”
“在陛下面前,最好还是不要说真话。陛下最近心情很不好,很多事,你不懂。”
季布没有说话。
他抬头望天。
季布只会顺从天理做事。
成天说假话讨好别人开心,这算什么男人大本事,这不是阿谀谄媚吗。
怎么在庶民面前就要说真话,在皇帝面前就要说假话。
于是,季布问了一个让谒者令一生难忘的问题。
季布,他在历史上,为大汉上了最浪漫的一抹色彩。无论是千金一诺的信义永不褪色,还是他那刚柔并济的汉人性格,都值得后人永远尊敬他。
在这个变幻的时空下,季布问谒者令。
“始皇帝,是不讲理的人吗?”
谒者令一时间呆住,“陛下他……他……”
季布关怀地望着谒者令,“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我心里大概有数了。你放心,见到始皇帝后,我一定会字斟句酌的说话,不会有事的。”
谒者令顿时又觉得季布这个人还怪好的,他感觉季布待人还是很亲和的。
只是,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来到咸阳宫宫门口的季布,看到奢侈富丽的王宫,成批成批运送过来导致咸阳宫宫门口道路拥堵的木材。
季布脑海里翻涌起这些年他在宜阳的所见所闻。
楚国兵丁衣衫褴褛、夜以继日的干活,青壮被军功爵制吸引外出征战再也回不来,留在家里所剩不多的务农青壮也被拉出去修建灵渠、挖地宫、连长城、筑驰道……
距离始皇的章台宫越近,季布的脸色就越来越黑。
嬴政早就打扮了一番,正端正地坐在大殿里等着季布。
虽然他的儿子挑选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宫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虎;但是这选臣子的眼光却是一流的,只是当个太子,就能招揽到这么多人才,日后恐怕更加不得了。
嬴政很高兴地坐在大殿,期待着名叫季布的年轻人来到他面前。
新上任的尚书令望着章台宫大正门前的墙角一隅,若有所思起来。
如果太子真的有实权,能够做事,扶苏也就犯不着着急了。
事实证明,扶苏的担忧完全是对的。
以现在的格局情况来看,嬴政完全可以委任这个季布,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做事。
但是在这之前,需要考察一番。
季布跨越了十几道宫门的门槛,期间走了约莫足足一刻钟。
但见这王宫里,站满了人。密密麻麻不说,个个双目如炬。身材魁梧、手持长剑。
季布总是手底下带过一万人,可是那都是战败后的楚军,而且常年在矿场劳作,渐渐地没了精气神。
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从宫门口到大殿前,每个甲士的衣服盔甲都闪着亮光,他们的眼神就像是老鹰一般锐利,手中的剑虽然只是向后立着,可是一看那架势就知道是练家子。
季布下意识地吞了吞喉哽。
谒者令看到他这副模样,也只是微微一笑。
“就是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气盛。”
季布没有说话,他并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只是感慨于王宫的富丽奢侈,宫殿守卫森严。
季布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老家的乡人,与此同时,他开始意识到太子为什么要让他来做这件事劝阻始皇帝陛下不再东巡。
现在看来,恐怕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天下千千万万人。
那个陈平根本不靠谱,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只给自己说了三言两语。
在这明媚的春光里,季布穿行走过长长的回廊。回廊下,藤蔓缠绕着底部的柱子开始吐出新绿。燕子于廊檐下双双飞舞。
季布站在一处高台上,向后眺望,便能看到连片的湖泊,广袤的田野上无数黑色的斑点在移动,还有笔直的驰道将布局整齐的房屋居所一一分列开来。
那种美丽的景色浮现在自己眼前时,恍惚间能够使人忘记世俗的烦恼。
进入大殿之前,在殿门前值班的侍卫又来了一遍例行搜身。
季布初来乍到,但是王宫里的人已经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三回了。
这种繁琐的流程,让季布内心深处腾起对皇权的敬畏,而这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嬴政希望天下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东西。
但是季布始终牢牢记得方才陈平给他的任务。
这前后连接的太快了,季布根本没时间反应。
虽然他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他一进入咸阳,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陈平和皇帝陛下先后找他,像是自己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东西。
到了殿门口,季布还心里忍不住感慨,‘陈平也太牛了,连皇帝召见我这种事都能安排下来。看来我要是今天完不成这件事,恐怕不仅要让太子失望,还要让陈平这个家伙小瞧我了。’
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陈平啊,这小子五年前还得靠自己平反呢,否则现在他早就名誉扫地了,还太子詹事,位同少卿。
真是岂有此理!
季布被人搜查身体的后手,还抬头望着铺盖着琉璃瓦的章台宫,心里忍不住困惑。
这个始皇帝陛下,一个糙老爷们,为什么要住这么奢侈华丽的宫殿呢。
一个宫殿别人都是木头筑造也就差不多了,可是他却把宫殿打造的亮晶晶的。
听说他很喜欢搞排场,看来谣言不是假话。
还听说,始皇帝在自己车驾马头护具上用青铜拔丝技术弄了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有这功夫,怎么不去给庶民修一修农具呢。
“好了。可以进去了。”朗卫们齐齐望着季布温柔发笑,“见到陛下,不要这样眉头紧皱,要笑。”
一群发髻偏左的老秦人,肩并肩围在自己眼前用地道的老秦音说着话,像乳母似的,一个个满眼带着对后生的关怀。
季布望着这几个穿着甲的朗卫,一时间忍不住好奇传说中的始皇帝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毕竟他身边的人看起来傻乎乎的,他自己能坏到哪里去。
可惜奸臣赵高已经被太子处理了,否则他必将死在自己剑下。
护卫还是当初扶苏怒杀赵高时的那批护卫,只是嬴政经历了那次事件之后,对他们这些护卫比以前好太多了。
主要是嬴政也不敢盲目把这么一大批精挑细选上来的朗卫突然换下去。
嬴政经历过很多政变,这里面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很快谒者令出来传话,“宣宜阳铁官季布入殿。”
季布听到这老长的一声,不免强行振作精神。
就是说,见一次始皇帝都要这么大费周章,感觉平日里始皇帝亲自召见接见的人也不多。
如果自己这次要是说服不了始皇帝不要再去东巡,恐怕下次再没机会见陛下了。
这是季布第一次看到活着的秦始皇。
嬴政穿着一身深黑色冕服,额头阔大,一对隆角高高的凸起,十分显眼。鼻翼隆起,双目狭长。
他看起来身材魁梧。
一看就很不凡。
季布还没怎么靠近,就被这股气势给吓到了。
说实话,打季布从娘胎出来,从没有人能让季布有这种感觉。
不愧是秦始皇啊。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个瞬间被猛然点亮了。
他是真的感激太子,给他这么多机会。
拜见过后,季布一时间脑海里开始一片空白。
一种莫名的慌张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咸阳对他来说极其陌生,说句话就像是在大海里丢块石头,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咸阳宫更是陌生,而对面的嬴政气势凛然,那种强大的气场仿佛一座即将倒过来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那样,让季布一度肃然起敬。
嬴政望着眼前这个只比扶苏年轻一点的铁官。他双目如炬,胸膛倒是很宽广,看着十分彪悍。
“季布。朕召你来,是听说你在咸阳城中屡屡出言不逊,对朕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