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忠臣义士毫不信任,却对赵高屡屡维护,无底线纵容赵高,这才让赵高杀了林信。
扶苏对这些已经不能再忍让了。
想通了的扶苏,命令夏侯婴驾车往章台宫的方向走去。
灌夫和原先恒阳宫的旧臣旧将也都怒气冲冲跟了过去,他们想要杀了赵高,为林信报仇。
到了这个时候了,大家不用想都知道林信到底是谁杀的。
于是乎,灌夫跟着扶苏两个人横冲直撞,往章台宫走去。
夏侯婴只是从命驾车。
虽然他预感大事不好,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冯敬自然想要阻拦,“太子,赵高有皇帝陛下庇护。您去了也没有用。”
扶苏黑着脸,手里提着剑问道,“汝要试我手中之剑是否锋利吗?”
冯敬吓得在原地站得笔挺。
他预感大事不好,下意识想去找皇后,可是皇后已经没。那就只能去找那个人了。
冯敬和陈平对视,两个人看着扶苏怒气冲冲暴走。
不得不说,为昔日下属出头的这份勇气,让大家都莫名觉得跟着扶苏很踏实。
重感情,在政治斗争之中有利有弊。
很多时候重感情会成为自己被人信任的一个巨大优势,但是同样的,有时候太重感情也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比如现在。
扶苏可以容忍自己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在政治斗争有所损失,但是他无法接受被人杀害的人是林信。
信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处境和地位,但是为了维护他的利益,他还是坚持出手。
他拿命在维护自己的利益。
司马毋怿文武兼备,看着太子这么横冲直撞去找赵高算账,他猜测今天恐怕要出大事。
陈平、冯敬、司马毋怿不约而同一起望天。
“都怪张苍。”三人又不约而同道。
随后三人各自施展自己的招数,去救他们的糊涂殿下去了。
很快,某人提着宝剑领着灌夫来到了章台宫门前。
扶苏提着剑,穿着单薄的袄子就踏雪而来。
两眼坚毅,恨不得生吃了某个人。
宽大的宫道里,两侧都是护卫,士兵们一个个看到这架势,吓得早都哆嗦起来。
生怕扶苏杀人,血溅到他们身上,连累他们。
于是扶苏一进宫,就有人把这消息报给嬴政去了。
章台宫的守卫是王卫尉,他知道信被害的消息,就猜太子会来。
只是没想到太子此来是抄着一把剑。
他身后除了灌夫,一共跟着二十个武士,还有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汉子在后面一路小跑。
“太子,您这是?”
“赵高何在?”扶苏也懒得废话。
他今日杀不了这个赵高,就是对不起自己这个封号。
“赵……赵常侍刚刚已经被封为太仆,从今日起,出入宫中,无所禁忌;不仅如此,还可以入朝议事。”
王卫尉好心提醒扶苏,“太子,您也是读过易经的人。此时正是小人猖獗之时,君子切莫妄为。”
“陛下居九五之尊。太子为臣子,当为九四之阴,最亲近的就是皇帝陛下了。陛下若是寻找赵高做点什么,这就是冒犯皇帝陛下。”
扶苏皱眉,“我初来乍到,也是杀过燕丹的人!后来就是听你们这些人天天讲四书五经的道理,束手束脚,这才留着这个祸害到今天。”
“我今天非杀了赵高不可。”
王卫尉用身体横在扶苏面前。
“如果太子要进去,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以为我不敢吗?”扶苏大声质问。“如果死了的人是舍命帮你的好朋友,你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扶苏和王卫尉在宫门前对峙起来。
这个时候,侍卫已经把消息送去了章台宫殿。
赵高刚刚被册封,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他穿着新的冕服,戴上了豺獬冠在嬴政面前扭着屁股走来走去。
他心花怒放的样子,像是发情的猴子。
“陛下,您真是我赵高的再生父母。”
“陛下,这下我到了朝中,若是再有人敢言事阻止陛下攻打南越,联结长城,臣就和姚贾联合起来,对他们大肆批驳。”
嬴政望着赵高,“你始终都是最懂朕心意的人。”
就在这时,内侍闯入。
“陛下,外面来了个几个虎贲卫。说是太子提着一把剑,气势汹汹来章台宫了。说是要找赵太仆。”
赵高一听,吓得立刻腾空跳起,随后躲到了嬴政王座背后。
“陛下,陛下救我。”
“陛下,陛下救我啊陛下!”
赵高都哭了。
他料到太子要杀他,但是没想到这么直接。而这也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扶苏这种身份的人,只要他真的杀了赵高。那么嬴政只是没有了政治筹码,他不可能为了死了的赵高对扶苏做什么事情。
所以赵高最怕的就是扶苏下最直接的手段,直接把他弄死。
该不会有人以为,扶苏直到信死亡和吊唁信的来回的路上这段时间里,赵高是恰好不分昼夜陪着嬴政吧。
这不可能。
都是王宫里的老坏蛋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接下来每一声滴漏响起的时间对他来说都是生死存亡的关口。
赵高像是老鼠一样躲在嬴政身后。
嬴政闻言,自然生气。
“他提着剑?”嬴政难以置信。
“是啊,陛下。太子提剑而来,此刻正与王卫尉在宫门口对峙呢。”
嬴政坐在上座,先是冷静地喝了一口参茶,随后赵高颤颤巍巍跪在他的面前,眼神可怜巴巴地。
嬴政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放他进来!”
内侍吓了一跳,“陛下,太子带着剑……”
“朕知道,让他带着他的剑走进来。”
内侍吓坏了,站在原地半天不动。
“太子身边还有虎贲卫们?”
“你是蠢吗!?这还用问朕!”
赵高一看今天这事闹大了,他要惨了。横竖太子继位,他都要死无全尸了。赵高只能再度眼巴巴地望着嬴政。
嬴政呵斥一声。
“愣着做什么?快去!”
内侍慌慌张张就要走,只是走在平滑的如镜子一般的地砖上,接连打滑了三次,险些把老腰闪断了不说,还摔了个四脚朝天。
宫里的奴婢宦侍也都大气不敢出,有些人则已经开始四处乱瞟,准备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
嬴政腾地一下站起来,“赵高,取朕的太阿剑过来。”
“太阿剑……”赵高忙乱之际,跑到侧殿专门去取宝剑,随后恭恭敬敬呈递过来。
说起来也很巧,赵高刚刚把剑端过来,扶苏就提着剑走了进来。
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
嬴政正坐在王座上,腰间佩戴着长长的太阿剑。
他穿着冕服,戴着垂旒。
一看就行动不方便。
只是其气势威严,再加上怒火浇灌,早就是眉毛竖起,让人望之不可逼视。
身边是躬身站立的赵高。
赵高一看到扶苏,就吓到摔倒在地,“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
赵高直接趴在地上大哭大嚎起来。“陛下,陛下,太子要杀我啊。”
扶苏看见这个老不死的,就想把他砍成八段。
人前可怜巴巴、老实巴交,人后无法无天、骄横跋扈。
扶苏这就上前两步。
嬴政大喝一声。
“站住!”
“汝欲反耶?”
扶苏作揖,此刻他的心意无比坚定,是以双目清澈沉静,眉眼像极了倔强要强的皇后。
“儿臣今日此来,特为除奸佞,清君侧。还父皇清白之名,为无辜死去的信报仇。”
嬴政望着他,不由得触景生情。
只是嬴政急需要赵高这把刷子。怎么可能让扶苏把他给杀了。再说了,杀了赵高,那林信不就白杀了。
“你不该来。”嬴政语气低沉。“若是为林信报仇,你应该找朕。是朕亲自下令杀了他的。”
只一下,扶苏自己万念俱灰了。
“是父皇……”
“对,就是朕。”嬴政慢条斯理地说着,“你把剑放下来,今日朕就饶你这一回。让你好好在你的恒阳宫里安安稳稳当你的太子,未来还是你继承朕的江山社稷。”
赵高一脸惊恐地望着嬴政,随后委屈巴巴地低下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心里始终都是儿子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