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公子扶苏,请始皇退位! 第449节

  扶苏让蒙毅亲自去接墨家三派,也安置在驿馆里。

  这件事顿时让稷下学宫的人沸腾了。所有人都知道儒家和墨家争锋相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让人怀疑扶苏到底用意何在。

  而此时的刘季终于被陈余联系上了,当刘季知道陈余在稷下学宫时,下了班后就来稷下学宫和陈余喝酒。

  坐在当初诸子百家共同论道的大树下,陈余听说了刘季被委派为辩手的事情。

  陈余非常感慨,他盯着刘季久久说不出话来。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怎么了,你也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没有。此为恒阳君的决定,必有其用意。再者我认识刘兄多年,未必刘兄就不可以获胜。”

  陈余的话,说到了刘季心坎里。

  “恒阳君,是个非常有智慧的人。我告诉你吧,只有我这样的人能够治得了儒家。”

  陈余的眼光还是很锐利的,刘季这样的人,只是缺乏表现的平台而已。

  二人在一起喝酒,吸引了不少人前去观望。

  一向不出门的张耳,在这一天离奇地走了出来散步。杏花坛下,几人偶遇。

  陈余看到张耳,本就喝了不少酒的他心情非常激动,拉着张耳就把刘季介绍给了他。

  刘季最是懂得察言观色。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关系真的很铁,不是外面虚假宣传的那种君子之交。

  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把自己当朋友,只需要看他愿不愿意把自己认识的其他人引荐给对方。

  刘季就对张耳说,“余真是个非常值得结交的朋友。”

  张耳也道,“我有了陈余之后,再也不想和第三个人结交成为朋友了。”

  陈余面色一红,“大哥,当着卫尉的面,还是不说这些了。”

  张耳年纪比较大了,刘季也只是卫尉,于是他们三人就团团坐下。

  刘季双手环胸,根本没有将军的威严。

  这让张耳看到心有不满,但是没有明说。

  刘季,自从他成为了卫尉,就已经不再住咸阳城那一进小院子了,他换上了和萧何一样的三进之宅。

  从此开启了种田文男主的爽文人生。

  但是刘季怎么会满足于此呢。

  非常善于学习的刘季,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他手底下没有士人啊。

  而看到扶苏之后,每次看他的出行仪仗,刘季总是想着取代陪同在扶苏车驾左右的人。

  刘季还挺喜欢扶苏学到的那一套法术势的。这三样随便来一下,就能让手底下的人老老实实的。

  一直在扶苏身边猫了很久,始终没什么机会出来玩乐的他,一看到张耳和陈余,顿时起了心思。

  我如今正缺乏帮手、门客,何不看看这两个人愿不愿意为我谋划呢。

  刘季端起碗,一口一口喝着。

  “我今天过来,听到众人都在议论太子安排儒家和墨家门派之中的世家一起进入驿馆。他们都说太子这么做,别有深意,可惜我刘季小时候不爱读书,宫中人说话,都是咬文嚼字的。我是听不懂名堂。”

  陈余望了望张耳。

  张耳双手揣在衣袖里。他想了想,这才缓缓开口。

  “这件事,那就说来话长了。”

  “儒家的祖师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创立的儒学之中会跳出来那么多异端。”

  “荀卿门下有韩非李斯这样的法家思想代表人物与儒家争锋相对不说,曾经更是诞生了墨家这样一个反对儒家的大学派。”

  墨家也是一个宣扬仁政的学派。在代表新型地主阶级利益的法家崛起以前,墨家是先秦时期和儒家相对立的最大的一个学派,与之并列为“显学”。

  “在当时的百家争鸣中,有“非儒即墨”之称。”

  “墨子积极宣传自己的学说。为宣传自己的主张,墨子广收门徒,一般的亲信弟子达到数百人之多,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墨家学派。”

  “墨家的祖师,曾经也是儒家的弟子,后来他非常厌恶儒家规矩,在成立了墨门之后,对儒家展开了非常激烈的批驳。”

  “百家争鸣时,各个学派都是互相攻讦的。但是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学派的力量可以比得上儒家和墨家。”

  “而墨家批判儒家的每一个点,都很精准,几乎是招招致命。”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六条驳斥。”

  “其一儒家不相信天地鬼神,却又说“天鬼不悦”。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却又天天梦到周公,又说敬鬼神而远之。”

  “而墨家的人则倡导天治和明鬼。天治是说天是有意志的最高主宰,是诸神的领袖,天的意志是兴利除害。”

  “明鬼是说墨家坚信鬼神的存在,并且认为鬼神能扬善惩恶。”

  当时的墨学,可谓十分发达。他们在思想和学术体系上接近现代辩证科学的同时,竟然十分离奇地走上和现代科学一样的道路,他们非常大方地承认鬼神这些的存在,并且认为鬼神对人是有功用的。

  这些理论在当时发现了像光学中的“小孔成像”,数学中的几何原理,武器学等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墨翟口中说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其二,儒家坚持厚葬,特别是父母去世,子女要守三年之丧,浪费了底层民众的财富和精力。而墨家争锋相对指出要节俭。”

  刘季大笑,“我看墨家比儒家要好啊。”

  张耳心中厌弃,真是改不了的农夫习气啊。

  “三则为儒家主张的“盛为声乐”,儒家一直迷信礼乐治民,墨家批判说这是“为之过也”,结果只是少数贵族奢侈享受。”

  刘季再度拍掌,“好!骂得好!要是墨翟在世,我也要拜师从于他们。”

  张耳没想到刘季如此不给他面子,所以就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四则为儒家主张宿命论,儒家认为,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墨家认为这些想法实在是太消极了。造成民众怠惰顺命,荒废此生。这就是墨家无知啊!”

  “五则为墨家批判我儒家钻研伦理学,钻进了牛角尖。行为滑稽、用辞不当。还自高自大,不可一世。这就是墨家可恶了。不懂伦理秩序,认为父子兄弟都是平等的。简直是违背礼啊!”

  张耳说着,已经不看刘季黑脸。

  “其六,是墨家批判儒家“亲亲有术”,是包装着重亲的皮,因人废行。只对关系好的亲戚判定其为亲戚。这话就更加可笑了。”

  刘季听罢,非常受用。

  刘季又故意说道,“这些学说,我觉得太子会喜欢啊。还请先生多教教我啊。”

  陈余有些生气,“我和张兄一贯儒士,刘兄你怎么能请教这些事情来问我们呢。”

  刘季就唉声叹气起来,“现在我到哪里去找墨者啊。再说了,张先生说得极好,我很爱听。”

  看着刘季这副模样,陈余只觉得他今日故意过来欺辱人的。

  事实上,刘季一眼就发现问题所在,这两个儒家士人,过去张口子曰,闭口子曰,实际上儒家经典根本背不了几句。

  可是方才一说那墨家是如何评判他们的,他们却记得非常清楚。

  陈余想要和刘季大动干戈了,双手已经攥拳,却被张耳拉了拉衣襟。

  刘季看着两人通过了自己的第一次考验,又开始进一步询问。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虽然跟着太子很久了,可是一无礼仪,二不懂文墨。可是太子身边,全是那大儒学士。我固然得到太子的喜爱,一跃成为宫中卫尉,成为太子亲信,左右都不敢怠慢我。”

  “可是我却始终没有机会能够和太子攀谈。若是我日后有机会做到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引荐的才士,也会得到太子的重视啊。”

  陈余尚且糊涂,没有听明白这话,只听到了刘季说他现在很厉害,立刻两眼放着精光。

  张耳却听出了刘季的心,他便很快改口说,“其实我们二人在这稷下学宫,一直都闲来无事。卫尉若是有事想问,可以来问我们啊。”

  刘季端起酒爵,“有张兄这句话,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

  “刘季什么时候客气过啊。他可不知道什么是客气的人。”陈余大大咧咧拍着刘季的肩膀。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要因为扶苏的到来,刘季的出现被改写。

  “我以为卫尉曾经和余交好,必然是喜欢儒家学说的人。没想到卫尉会喜欢墨家学说。”

  其实自从到了秦国,刘季就喜欢上了法家学说。因为管用,实在!能让所有人吃得上饭。

  现在他也只能点头啦。

  “皆因为太子此次亲自派人去请墨家三派嫡传弟子。我受了太子的恩,自然想着要为太子分忧。所以才想要多学一点东西。”

  陈余非常诧异地看着刘季,因为刘季说话的语气,真的好像儒生啊!

  张耳双眼一眯,捋须良久道,“我之前跟在信陵君门下,也结交了不少有名的人。其中不乏墨者。是以我对墨家的学说,也有相当的了解。卫尉若是不弃,我可以将过去的闻说告诉卫尉。”

  陈余一脸惊愕,他刚想要张口。

  位于他左侧的刘季却按住他的肩膀,因为刘季喜欢陈余这个兄弟;而位于他右侧的张耳,则趁机给他多倒了酒。

  陈余就这么把嘴又给闭了回去。

  张耳为了展示自己的博学多识,主动给刘季讲起故事来。

  “说起来,墨家巨子,个个都很不凡。以当今恒阳君的为人,会欣赏墨家,也是理所应当的啊。”

  “怎么说?”刘季很耐心地问起来。这一刻,他又像个高贵的雅士。

  陈余有些看不下去,可是两边都是过去的好兄弟,他只能自作聪明地,强行摆出自己愿意耐心听他们讲话的表情,然后借着低头喝酒的机会,狠狠地瞪一下这如今的刘季,再埋汰一下死性不改的张耳。

  刘季看着毫不世故的陈余,自然更加高兴。

  张耳望着毫不世故的陈余,也是非常耐心,他更愿意日后随时保护他,提携他。

  慢慢地,张耳对陈余讲起了故事。

  “墨家有一任巨子叫孟胜,在楚国贵族阳城君的手下做事。”

  “阳城君下令孟胜带领墨家帮助他守城,并且把璜玉分成两半,做为符节。”

  “阳城君自己拿了一块,给孟胜另外一块,并定下了约定:“如果有人来接管封地,必须出示符节,如果符节能够完整地拼合在一起,就表示是我的指令。否则就不是,不要打开城门。”

  “后来楚王死了,群臣围攻追杀吴起,在楚王的葬礼上动了刀枪,阳城君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楚国要追究责任,阳城君就逃亡了。后来楚国要收回阳城这块封地,就派大军包围了阳城,并派出使者请求收回封地。”

  “而楚王派人来收回封地的人没有带阳城君的那块璜玉,于是孟胜说:“当初我接受别人的封地,与别人有符节作为约定。”

  “今天来了人要收回封地,但是我却没有收到符节。虽然依照我的能力无法阻止我守住阳城,可是为了遵守信义,帮助阳城君守城,看来我得死在这个地方了。”

  “孟胜的弟子徐弱劝阻孟胜说:“如果非要去死的话,对阳城君有益也就算了;但是巨子你这样做,不但对阳城君无益,还会断绝墨家组织,我认为是不可以的。”

  “可是孟胜却说:“不会发生这些事情的。我和阳城君之间,我算是阳城君的老师了;即使不算阳城君的老师,我也是他的朋友;即使不算他的朋友,我也是他的手下。”

  “如果我不死,那么以后又要拜见良师时就不会有人来选找墨者了,结拜好友也不会有人来找墨者了,寻求贤良臣子更加不会有人来找墨者了。”

  “我今天是为了行墨者的道义而死,为了让墨家能继承事业,我会将巨子的位置让给在宋国的田襄子。”

  “田襄子是一位贤能的人,一定可以带领墨家强大,这样做,又怎么会怕墨家断绝,墨者绝世呢?”

  “徐弱说:‘听了老师你的话,我受益匪浅,那么就请我先死为你在黄泉开道吧。’于是徐弱就冲出去和楚军搏斗,死后更是让墨者们将自己的头颅送回到孟胜的面前。”

  “之后孟胜又派遣两个手下带着人马冲出重围,想要将墨家巨子的令牌传送到田襄子那里。”

  “而阳城被楚军围困很久,为了给两个手下机会。于是孟胜就带着他的弟子一起和楚军交战,最后因为追随孟胜和他一起赴死的一共有一百八十人。”

  “而得到机会并最终冲出去的两个人终于见到了田襄子,并且把巨子令牌和孟胜的传巨子位于他的指令转交给了田襄子后,这两个人就准备返回楚国,他们要追随孟胜殉葬。”

  陈余听着这个故事,不住地咕咚咚喝着酒,心中某些落下去的东西又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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