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权臣家的儿子啊,一眼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培养几个臣子,重在树立他们在朝中的威望啊。只有他们在底下扎根站稳了,自己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树要大,根系就得发达。
“冯敬,不管是为人臣子,还是一方之主,都得学会居安思危啊。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国家有强大的时候,就必然有衰落的时候。”
“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补有余。人既做不了老天做的事情,也改变不了人的本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国家的兴衰无法被人力改变。”
“要想维护国家安定繁荣,就得学会日日有进啊。朝中多一个张苍这样的人,我秦国就多一份保障。”
冯敬作揖道,“太子为秦国百年的基业谋略,我想这就是大王选择您为太子的原因。”
扶苏让张苍在军中大肆表现,军中将士自然只能在侧看着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当大风到来时,六军之中飘展起来的旗帜上赫然绣着的是一个‘秦’字。
当扶苏刚让四十万的军队又小小振奋了一下精神,把人心给聚起来时,楚国项燕也带着楚国四十万大军到来。
站在长葛的城阙前,负责望的士兵远远就看到西南方有沙尘飞起。
秦军贴耳在地,也可以听到地面上传来整齐的步伐震动声。
三月初时,河床的水已经涨高了,原本裸露在河床上的巨石都被埋在地下,只露出几个白色的点漂浮在河面上。
岸边河床上的白沙消失不见,白浪拍打到两面树上。
楚国的士兵将横木抛在水中,在短短半天之内就架起一座高桥。
在将要走出伏牛山前,项燕却率兵停了下来。
项燕望着周遭山地环绕,每日清晨林间便生出晨雾,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上次李信强行带大军穿越伏牛山,烧林毁坏瘴气的苦焦的树木上已经冒出了新芽。
在这个人命如草的世界,天地间林木的生命力却格外顽强。
春风还没有吹尽,新木已经从灰烬上长了出来。
山涧里时不时传出鸟的怪叫声,鳄鱼在河道里时不时探出头,等楚军上前敲上一棍子,立刻沿着河流落荒而逃。
项燕环顾四周,认定此地更有利于楚军。只有楚军才有足够数量的小船,可以在河道里快速移动。
秦军固然彪悍,可是一到了水上,那就像是稻草人一样,根本不敢行动。
“嗯……如果是这里展开决战的话,我军必占优势。就将大军驻在这伏牛山中。”
秦国军帐里,扶苏也在同一时间接到了楚国的消息。
“报太子,项燕率四十万大军已经走出伏牛山了。再有三日路程,就可抵达长葛。”
军帐里已经列满了将士,在帐子里挤得黑压压一片,气氛非常紧张。
大家都清楚,这一战注定要载入史册了,未来在历史上,这一战恐怕要和长平之战齐名。
王贲双目炯炯地盯着前方。
“太子,让臣先去和这项燕会一会。”
“别急。我曾经和项燕交过手,此人的军事实力未必在赵国名将李牧之下。这次项燕率领四十万大军打过来,绝对要靠智取。”
任嚣舞着拳头,“若是不能一上来就给这楚军一点厉害,他们怕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扶苏则不紧不慢,“楚国的四十万大军,那是举国之力才集结齐的。楚王很清楚,如果这一战他们赢了,我们秦国从此就衰弱了。如果我们赢了,他们楚国就要亡了。”
“这一战,于秦于楚来说,都是灭国之战。这可不是去攻打几个城池那么简单。”
“楚军对这一战,那绝对是慎之又慎。他们必然是竭尽全军上下的智慧去赢得这一场胜利。所以我们所要做的,是让楚军先泄了这股气!”
“而要做到这个,我们秦军上下就得要比楚军更有耐心。在我的帐中,任何人对待楚国,都不得表现出急躁的状态。”
任嚣望着扶苏退了下去。太子说得多那就是太子对。
“围师必阙,攻心在先。这一次攻打楚国,我们仍旧选择坚壁不出的战术。”
这一回,众人先望着王贲。
王贲觉得,自己就是个打仗的,指挥的事情不归他管。
众人便将目光落在冯劫身上。
冯劫望望扶苏,对着扶苏捧揖作笑,“太子,臣有疑惑啊。”
“说。”
“太子上次攻打楚国,就是用坚壁不出的法子,这固然消耗楚军的耐心,可是太子方才也说,这一次楚国一定是谨慎了又谨慎,难道还会上相同的当吗?”
扶苏平静道,“自然不会。”
诸将哗然。
冯劫苦笑,“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坚壁不出啊。”
“楚军进攻秦国,是他们先动。如果我们去应战,那就是陷入被动。要想让我秦国在对战楚国时占据主动,就得和他们反着来。”
过去伏牛山有一半算是秦国的地界,现在几乎全部又被楚国打回去了。
第414章 他们也不动了(求打赏月票全订!)
三日后。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划破天际,太阳的金光击穿了黑暗。
金色的大雾笼罩着草原,如同棉絮般缓缓飘荡,铺展着到处都是。
十万楚军浩浩荡荡地列队而行。
大军前方威武雄壮的将军在马上,亲临现场指挥,声音洪亮如雷。
士兵们肃立在原地,个个精神抖擞,气势逼人。
灰蒙蒙的清晨里,楚国的将士们个个站立原地,同仇敌忾的气势仿佛他们只要合声发出呼啸,就能震碎前面的城池。
马蹄声和战旗声在天地之间回响着。
一场大战仿佛就要上演。
在大军面前的草原上,一座宏伟的城池依山傍水而建。
高耸的城墙由厚重的石头砌成,又被修建了数道防御工事,秦军下令修建了两道拒马桩、三道铁蒺藜,又有护城河围在边上。
城门上黑色的旌旗今天只是乖顺地顺着垂下。
这样的防御工事,让楚军望着就不敢前进。
一看就要死很多人才能攻过去。
而最让楚军感到离谱的是,秦军在已经修筑了这些防御工事的前提下,竟然在两军阵前仍旧不慌不忙地修筑第六道防御工事。
预设陷马器,毁伤马匹,是战场上非常常见的一类延缓迟滞骑兵行动的战术。
只是这防御工事,总是偷偷的布置。
陷马之防,一为伏枪,用火炼竹枪斜埋成列埋在地中,用竹圈束住枪头,上面覆盖茅草隐蔽,挽枪竹圈上系有提头索,当提头索被马踏中后拽去挽枪竹圈,竹枪弹起林立,“起地三尺,贼马无不中伤”;
二为绊索,用木桩系五丈麻索钉于地上,用青竹竿五条撑索腰,将麻索压于地面,并在沿途制造机括控制,当马蹄触动机括,撑索竹弹起麻索悬空离地三尺,绊倒马匹;
三为马拖,用竹削成筋火,其长数倍于筋,呈锥形,插于地面;竹尾则用热汤煮过,系有麻索;索尾又安扣头,;遇马被套后,则索尾之枪拔出地面伤马腹腿;
四为马筒,在地上挖深一尺、阔三寸的陷坑,内置攒锥。当马蹄被陷,则以攒锥刺伤其蹄踵;
在过去,有人事先预测了敌军的行军路线,布置下这样的陷阱,只要一段路上,布置下五六个,就足以抵挡军队半日追击。
但是今天,秦国人让楚国人看了个新鲜。
“大将军,这秦人怕不是疯了。连阵法都不会玩了,这样的陷阱竟然光明正大的布置在我们眼前。我看秦国的太子这次压力太大,脑袋发昏了啊。”
项燕十分不理解地望着宋义。
秦军十年来几乎是十战九胜,楚军十年来几乎是十战九败。为什么有人会只打了一次胜仗就高兴地发昏,以为秦国人在经历了一次败仗后还会头脑发昏?
这些话,项燕并没有明着说出来。
“宋将军看到的很多啊。可惜我只看到了秦太子告诉我们一句话。”
宋义略为不满,仍旧请教项燕。
“大将军这是何意?”
“你看着秦军的动向,他们在这里驻军这么久,却精心修筑了这么多防御工事。秦太子的意思是,这个仗,他不想打。”
项燕抿着嘴唇,眼中满是对那个只闻其声、从不见其人的忌惮。
“这个秦太子,他是越来越成熟了。”
宋义听了却不高兴。
“大将军,那秦国的太子就算再厉害,可是我们四十万楚军难道是浆水糊出来的吗?这个战岂能是他不想打就不打的。”
项燕不再多言,只是命令,“大军原地驻扎。”
宋义发出惊呼,“什么!?大将军,来都来了,好歹先派兵打上一打,让这秦国的太子尝尝我们楚军的厉害。”
项燕面色冷峻,“打过去,前锋就要损失一半。况且,秦军的弩机尚且未架上城墙,我怕这其中有诈。”
“可是我们大军在山中,就算秦军有诈,只要他们胆敢追过来,必然在伏牛山中遭受我们楚军四面八方的伏击。”
项燕忍着心中的不耐,这回是世家联军,要不是宋家出人多,他才不会对宋义说这么多。
“打仗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在外人眼中秦太子只对我楚国发动过一场连战役都称不上的围击,可是他所布局动用的人力,却不亚于任何一场战事。”
项燕始终记得,秦太子将他们秦国的政治体制利用到了极致,他一声令下,军队便不由分说按其命令行事。
而秦国的优势,就是楚国的劣势。
当秦太子毫无压力调遣兵将时,他项燕却得忙着团结这些世家大族。
景氏、屈氏、孙氏也都是大族,各自为将。
他们听到项燕这么说,纷纷听令。
宋义见项燕得众人宾服,也不再争议。
只是回到自己的帐子里时,宋义忍不住道,“说什么打仗没有这么简单,谁知道是不是故弄玄虚。”
就这样,秦国的城池和楚军对峙了起来。
傍晚时分,斥候急匆匆入营。
“报太子楚军现在驻军于城前,已经五个时辰未有动静了。”
任嚣忍不住站起来,“太子,他们也不动了。那我们怎么办。”
“等。”
任嚣无奈,只好又坐下来。
蒙恬看向王贲,在这军中,除过扶苏地位最高,属王贲最有实力。
只是王贲在太子面前,多半时候都是低头看着地面,像是在数席子上的纹路……
秦国营帐前的火盆一直燃烧着,楚军的火把也没有熄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