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军这十年以来,少有在短短一炷香之内整个冲锋队死伤大半的战役。
上一次,还是秦军对战李牧。
阵前督战官看到这种情形,急忙击鼓收兵。
冲锋队欲往回退,可是楚军并不愿意放过。
“知道失去家人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了吗?现在轮到秦军来尝一尝了。”
楚军也在战车上于风中咆哮狂怒,将士们喊得撕心裂肺,眼泪也都迸出来。
个个额头上,脸颊上,胸前都带着血,有的人早就胳膊断了,只是靠着筋肉连着。
楚军持着利剑想要追过去,却被楚军的鼓声给喊停。
“大将军有令,前锋撤退。上战车!”
楚军个个心头一震。
这督战官很快就把前方战况告诉了李信。
李信坐在帐子里,他却发起了懵。
他和众将都望着舆图,斥候和令官在舆图上手忙角落插标识。令官手中汗涔涔一片,整个人后背上都冒着一层滚了油脂的汗。
李信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过去,李信就是那个和督战官在一个战车上站着的人。李信很小就参加战争,他当时就发现,督战官老是跑回营地去通知将军前方状况如何,坐在帐子里的将军却还在看着地图和听着汇报做决策。
可是他当时虽然年纪小,只用眼睛一瞪,顿时就知道了什么时候应该进攻。
可是那个时候,他的将军却因为留在帐子里,白白浪费了好几次合适的进攻机会。
让原本能在一炷香的时辰内解决的问题,非要变得打两个时辰。
从那个时候起,李信就立志要不做坐在帐子里的将军。
这样的话,他也对他心中最崇拜敬佩的男人秦王政说过。
当时秦王政告诉他说,“若是旁人,寡人只会觉得他是年少轻狂,无知之徒。可是独独对你,李信,寡人相信你的判断。如果说我秦国真的会有能在阵前第一线指挥作战并且能够带着大军打赢战役的人,那寡人相信,那个人就是你李信。”
李信冷静下来。
他当即拔出了自己的剑。
众将看着,一个个都恨不得跪地求饶。
“大将军,您得在帐中坐镇啊。”
“镇什么镇?们都聋了吗?我们的冲锋队死伤过半。楚军这是要拼了命和我们打。倘若我们就此落败而走,楚军就会在气势上压过我们。”
“而且我们后面是伏牛山,前面是平舆。要么退,要么战!要你们选,你们选哪个。”
有时候,一个重大的决策失误,往往是因为之前接连做错了好几次小决策,导致最后路子越走越窄。
李信自以为自己在做一个对的决策,实际上只是在两个坏结果之间去选择一个相对程度轻的决策。
很快,秦军就变换了阵型。
秦军的弓弩队上来了,他们个个威武不凡,浓眉大眼,气势极大。
他们齐齐驱赶着战车,将战马逼仄成近乎一条齐平的线。
战马的鬃毛都是油光发亮的,这些天他们可在山林里吃了个饱。当然误食毒草死了的也有十几匹。
这些战马一个个眼神狂躁,四蹄不安地踩踏着地面,就像是他们的主人一样。
但是秦军的马从来就不是战场上的重头戏,重头戏是他们身后的大型战车,四个战士持着弩机,摆列成战阵,搭建好弩机。
这箭头,自然对准的是呼啸而来的楚军。
第347章 伏牛山战役之三佯败(求打赏月票全订!)
就在这个时候,战车上的弓弩手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惊呼。
“大将军。”
李信低着头,眼里满是对前方楚军的不屑。
“大将军。”
众人看到他们的将军李信走出来时,个个顿时都眼睛红了。
李信心里也是酸楚,他从来都只想死最少的弟兄,杀最多的敌人,打速度最快的仗。
可是这一次,老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考验。
在这个考验面前,李信当然是选择勇敢面对。
他没有惊慌失措,只是站出来要和士兵们一起面对难关。
他丢弃了作为一个大将军应该肩负的全局责任,最终是沿着命运的轨迹线,来到了成就他、磨炼他、让他和将士们一同齐生死的地方。
前线!
李信一走,他的都尉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思忖再三,自然也没有留在帐中的必要,他们都走了出来,一起参与这场大家过去都没有经历过见过的战役。
他们商议着说。
“这一片平地,地势开阔。后面是伏牛山,前面又是平舆城。如果取下平舆,那么秦军就能赢。可是如果后退,我们下次再难走出伏牛山。”
“是啊,指不定这楚国的大将军项燕,现在就站在那个山头上看好戏呢。”
“没想到啊,这次楚军闷声干大事,憋闷了这口气下来,竟然要和我秦军拼命。看他们这进攻的架势,是都不打算活着回去。两军作战,拼的就是两方的气势。如今这楚军的气势只涨不退,此战是场硬战。”
“嗯。如今我秦军已经失去了先手进攻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围困的战术已经不用再用。战阵已经无法再用了。”
秦军的战阵,依靠人数众、气势大的优势,将敌人围困一处,随后从四面八方持着长剑围闭绞杀。
这是秦军把每个士兵自身都变成一个庞大杀人机器的部分,靠着团结协作,用自身最小的伤亡去杀死对面最多的敌人的战术战法。
此前楚军就经常在秦军的战阵上吃亏,至于其他的国家、城池,因为秦军每次都是先发起进攻的那个,这就导致六国将士始终都是被动应敌,反而让秦军此战法屡试不爽。
但是这一次,秦军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
他们根本用不了最强大的战争,只能依仗弓弩之威。
几位都尉满目含忧,也没有多说什么,纷纷上了战车。
十万的秦军,多少庶民人家的子弟。
当见到平日里着实厌恶的那些都尉郎将纷纷走出帐子,戴上盔甲和他们一道上阵杀敌。
此举自然激励了全军士气。
掠阵之军师见到这种境况,心下一惊。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军中的士气到了需要靠主将全部上阵杀敌的地步,这恰恰说明,是对方占据了优势上风。
知道的人心里害怕,打起仗来手都在抖;不知道的人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勇气,他们内心充满了力量,决意跟着将军们前去冲锋陷阵。
知道的人害怕。
不知道的人反而无为无惧,死亡已经被他们抛在脑后。
战场最前方。
当秦军弓弩手一出场,整个战场的形式立刻发生了变化。
楚人意图上前,立刻就被秦军的劲弩给射退。
胆敢有往前进发者,全部都死于乱箭之下。
李信站在战车上,气势威武。
他看着几万只利箭齐刷刷飞出去,顿时就把楚军方才的战斗气焰给浇灭了。
项燕此时仍旧站在山头上,他看到了秦军的作为。
他们的指挥层都是高手,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选择退缩逃避的,都和士兵一起站出来。此举固然极大地鼓舞士兵。
但是另一方面,项燕也发现,秦军实力实在是强大,在这种局面下,他们始终没有慌乱,他们及时放弃了战阵,变换了队形,很快就派出了他们的弓弩手。
“这个李信,真是上天赐予的为将天赋。你们看他,这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可是仍旧从容面对。”
项燕一夸李信,楚军将领心思各异。这一次完全听从项燕的指挥,虽然目前还没有取得巨大的胜利,可是有一个好处是,秦军的动向,全部都在他们大将军的预料之中。
而且到现在,他们楚军的实力还保留着。
副将屈告也是双目如电,“可是这秦军往常都是最后才上弩机,他们这才刚上战场,这就上弩机,不知道下一次又要拿什么应对我们呢。”
项燕神色冷峻,眼底幽邃。
他捋了捋须。
“秦国的将军尚且团结一心,秦国的士卒始终无畏无惧。若是此时开战,纵使赢了,我军恐怕要死伤无数。”
“那大将军,我们该当如何呢?”
项燕便把令官叫过来,对他嘱咐了许多。
诸将听了,脸上都露出笑容。
“大将军果然谋略极深。”
项燕并未展露笑容,只是很沉重的道。
“是时候,为我楚军十万英魂报仇雪恨了。”
咸阳宫。
接连半个月,嬴政都没有收到李信的消息。
这时候的咸阳城,极其寒冷。
不是下雪就是飘雨,只是宫中素来歌台暖响,暖光融融。
嬴政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章台宫中,他本在批阅奏章。
宦侍也都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在一边侍奉。
可是忽然,殿内传来一声巨响。
嬴政佩戴的长剑忽然掉地上了,还打翻了一侧的铜鹤。
宦侍当即吓得伏跪在地,“大王饶命。小人不知道剑为什么会掉下来。”
嬴政离开铜案,来到悬剑台前,他自己捡起长剑。
随即又感觉自己右手手心一阵发痒。
“李信”
伏牛山前。
战车尚未混战,李信只是带头全军将士出营,亲自上战车指挥,随后指挥弓弩手射击,楚军先后派出四股战车骑兵,想要与之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