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决定,把这些人全部处死,悬尸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王绾一向温和,他觉得嬴政这样的处理办法,有些太过了。
“既然是群盗,就应该一起严厉的惩治;可是按照秦律,罪犯行为也应该分主犯和从犯,对于带头撺掇此事的,大王应该严惩,但是那些盲目跟从犯法的人,斩首示众这样的处罚是否太过了?”
嬴政却高声道,“丞相绾,按照你的意思,重罪应该重罚,轻罪应该轻罚。可是你难道忘记了,韩非说过,在乱世的时候,人民众而禽兽少,百姓行事只图谋利益而不思德行,要想杜绝这种风气,只有靠轻罪重罚。”
“百年前,商君就这么说过;百年后,韩非也这么说过。如果就这么放走那些从犯,那是否意味著日后有了类似的情形,其他庶众也可以以盲目跟从为由而得到宽释。”
“对小恶的纵容,才是国家祸乱的根源。”
第162章 寡人做的明明都是对的(求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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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绾本想说凡事最怕过犹不及。
就像太子所说的那样,对新攻下的国家,强行用严刑峻法约束,只会招致百姓的怨恨怒骂。
这时,李斯看出嬴政正在气头上,他急忙上前。
“大王,臣以为,小恶不加以严惩,那些犯了过错但是却只受到了微小惩处的人就会暗地里沾沾自喜。一旦在事情开始的时候,没有遏制这样的态势,到了未来局面就会闹的难以收场。”
“今日敢光明正大盗窃,还不知道未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众所周知,如今的天下,群盗四起。
和现代社会相比,战末这个时期的社会治安水平非常低下,所以家家户户一看天黑了,就会立刻放狗,关门。
目前只有秦国境内的情况好一些,看一个国家的治安情况好不好,只要看那些衣著华丽光鲜的贵人们出行带多少武士就可以了。
“明明是抢夺盗窃,却说成是捡拾不要的东西。这样恶劣的行径如果都不加以惩治,那以后岂不是全天下人凡是有盗窃的行为,只要说自己只是捡拾他人不要的东西,这是否意味著,他们都可以被从轻处罚。”
嬴政闻言,自然道善。
“廷尉言之有理。对小恶绝对不可以姑息纵容,否则日后就会酝酿成大祸。寡人决定,将这些人全体斩首示众。”
王绾的目光垂了下来,他望著地面。
嬴政只是静静地看著这一幕。
等到一应事务商榷完毕,王绾、隗状、冯去疾、李斯等人相继而出。
嬴政独自坐在章台宫里,他看著王绾坐过的席位,心中泛起疑惑。
自从王绾成为丞相后,他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过去他总是会赞同寡人的想法,可是现在,他为政处事的态度明显和寡人不一样。
王绾离开了王宫,身为丞相的他,出行的马车却十分朴素。
他只用两驾的马车,车身上也装饰华丽的物饰,仆从也一看就是和颜悦色的人物,脸上没有嚣张豪横之气。
马车后也只是跟著四个赤脚仆人罢了。
这样一辆马车从王宫里开出来,缓缓驶入咸阳城市井街巷,在聚集满了钟鸣鼎食之家的咸阳城里,显得非常不起眼。
马车随著人流,一起往城南处走。
王绾的新家,是一座七进之宅。这在当时的社会,就相当于住在后世的几千米豪宅别墅里。
但是王绾的家里,和他的马车是一样朴素。
七进之宅,是秦王赏赐他的,但是他们一家人加起来也住不满三进。所以王绾就在他家其他院子里都种起了粮食。
王绾一家本就是农户出身,能够坐到丞相的位置,但是却不忘记过去的生活,并且能够坦然面对种地这件事,有识之士自然敬佩他。
至于那些仆人奴婢,王绾更是觉得数量够了就差不多了,所以他身边的仆从数量总是很少。
是以外人总觉得王绾家里藏富如山,堆金如土。
因为众人眼见著金银财宝都往王家进,却不从王家出。
这一天,王绾回到家里,一坐在席面上,便长长地叹了一声。
“唉……”
王绾一向很踏实的一个人,也总是很和乐,眼中总是带著笑意。他崇拜的人正是孔子的徒弟颜回。
所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王绾觉得只要不愧对自己的良心,能够对得起天地和一方百姓,怎样都好。
这样一个人,在他成了丞相之后,却总是忧心忡忡的,整日愁眉不展。
王绾的妻便走近问,“良人今日怎么了?难道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吗?
王绾看见自己的夫人,眼里燃起笑意,嘴上只说,“没有,没有。夫人你听错了。”
“那好吧。”丞相夫人就这么走开。
王绾一个人望著宽敞的宅院,这是嬴政赏赐给他的宅子。
嬴政嘴上没说,但是王绾知道,这是嬴政对他多年来劳苦的回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大王在灭掉赵国、韩国之后就慢慢变了。
现在的大王,越来越喜欢独断专行,已经渐渐听不进去其他人说的话了。
大王如今灭掉了赵国、韩国,这在整个秦国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大功绩。
任何人只要他沉浸在骄傲自满的情绪中,都会变得刚愎自用,时间久了,就会对周围的人和事情做出错误的判断。
王绾为此深感忧虑。
此时此刻,在咸阳宫的嬴政却觉得自己越发孤独,过去王绾还会和自己下棋闲谈,如今谈论完事情就走了。
王绾似乎在心里隐藏了很多话都不敢直说出来。
现在,寡人身边只有一个赵高,再就是李斯,冯去疾等人了。
但即便是存在这样一些人,嬴政也很清楚,他们存在的价值是能够让自己感到很舒服,并不是因为他们做的事情正确。
嬴政越发感到自己内心很孤单,而王后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来找他。他不可能去找王后,显得他没有帝王的威严,感情用事。
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嬴政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做的是对的,为什么众人都不理解他。就连王后也渐渐和他疏远了。
难道说人和人之间,感情永远只能让位于利益?
赵高看出了嬴政的心事,赶忙趁著这个机会对嬴政道,“大王,燕国的公主已经抵达了咸阳,大王不若移驾前往。听说这燕国的公主,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年龄也十分轻,才十七岁。”
嬴政自然对这个感兴趣,“赵高啊赵高,你可真是寡人肚子里的蛔虫。”
在赵高的提醒下,嬴政当晚就去看燕国的公主。
赵高的眼光,一向挑剔,他说的美人,自然姿色不俗,嬴政一看到这个美人,就十分喜爱。
一连好几日都前往燕国公主的宫居。
当嬴政在后宫里和燕国公主玩的正高兴时,王翦也率领大军赶回来了。
燕国的有生力量被消灭了,而王翦带回来了秦国的主力军精锐队伍。
他的儿子王贲选择了水淹大粱,半个月的时间,魏国城中已经因为水堵在城外而导致次发祸患殒命。
攻打楚国的事情终于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第163章 我们都有个好计划(求打赏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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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归来之日,嬴政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
五千虎贲卫齐齐出行,全部列在驰道两侧。
嬴政穿著冕服,亲自站在咸阳城东门处等候大功臣凯旋。
对于这样识趣的大功臣,嬴政愿意为他这样做。
文武百官见了,无不羡慕王翦。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王翦已经向嬴政写了老病请归家赋闲的奏简。
咸阳城东,黑红相间的旗帜随风招展飘扬,虎贲卫们像是笔挺的鬼树一般,林立在夹道两侧。
头发花白的王翦远远就看到这一幕,虽然归来的路上他心内十分忐忑。
他对秦王政的了解,并不是靠著和他朝夕相处而得来的。他不能像赵高、李斯、冯去疾这些人一样每天都有见到嬴政的机会,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军中,在战场。
但是从平民出身的他,了解底层将士们的需要,更知道人性的原本。
过去他对于嬴政来说,有著巨大的价值,所以嬴政看待他没有怀疑过,因为嬴政需要一个所向无敌的上将军。
但是现在,天下大半的土地都已经归属于秦国这位风华正茂的王。
自己的价值已经不再像过去一般。
王翦在来时的路上他就知道,自己如今回到咸阳后,以后的日子会比过去过的每一天都要难。
因为他一不小心打了太多胜仗,等到回过头来他发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以后的他在咸阳城里,那都得夹著尾巴做人。
王翦的脸上已经长了不少黄褐色的老斑,年少时渴望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等到真的出人头地了,王翦却发现这些荣光、地位、名声背后都是有代价的。
在见到为众人拥簇持剑站立在前方的嬴政后,王翦立刻翻身下马,他快步半跑半走来到嬴政面前。
“老臣叩见大王。愿大王万年。”
因为年纪太大,又是做这样的动作,所以不免显得有些滑稽。
李信坐在马上还在发愣,王将军数月前不是尚且生龙活虎的吗,怎么几个月过去,老的这么快。
嬴政望著老态毕露,白发苍苍的王翦,他亲自扶起王翦,“武成侯多礼了。这一次攻打燕国,武成侯当居首功。”
“大王亲自迎接老臣回城,老臣感激涕零。”一些清澈的眼泪从浑浊的眼睛中流出来,随后赶到的李信看著王翦并不像是感激,倒像是害怕。
李信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威风凛凛,作为如今军中呼声最高,可以和将军王贲相提并论的人,李信有的是底气。
“李信拜见大王。”
嬴政看著尚且年轻没有吃过亏的李信,脸上也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一回,李都尉立了奇功啊。寡人已经为你们筹备了庆功宴,更犒赏三军。”
“大王信任末将,遂了末将驰骋疆场的心愿,给了末将拜将封侯的心愿。末将愿意为大王出生入死,惟愿大王能够早日一统天下。”
李信掏心掏肺认真地说著,嬴政也非常高兴。
只是站在身后的其他将领,比李信地位高的,亦或者和他同为都尉的将官,他们都勉强地挤出笑容。
李信挡在他们前面,仿佛只有他是最特殊的。
其他将官,大多都是做了祖父的人,心眼子加起来比十个年轻人都多。
见到李信这么爱彰显自己,众将士都默默立在一边。
等到拜见完后,嬴政和王翦同车入宫,而李信则要跟著其他列将一起随著嬴政的车辇回宫,这些老将们都聚成一团,不和李信说话。
李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凑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