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甚。
“梁先生,久仰大名,近来可好?”
“梁先生身在山阴县,在下早就想去府上拜会,只是一直未得时机……下来若先生有闲暇,还望能相聚一番,不吝赐教。”
“梁先生之学问精深莫测,令人动容……我次子对心学颇为向往,想拜入先生门下学习,不知梁先生若有时间,能否见一见犬子?”
“梁先生也来送别安石公吗?哈哈哈,同去同去!”
……
一位位士子和老者,都对梁山伯笑语盈盈,态度温和。
而梁山伯也都轻笑着和他们聊天。
很快。
他周围就聚集了不少牛车,将道路都挡住,后面的牛车都停在路上,难以通行。
眼看着不是法子,梁山伯自好下车,建议大家一起下车,边走边聊。
众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因此便纷纷下了车,结伴而行。
而他们的牛车,则是在后面跟着。
今日梁山伯特意焚香沐浴,换上了新衣,一袭青色细葛宽袖衫,以银冠书法,腰间配着谢安所赠送的美玉,脚踏高齿木屐,相貌俊美,仪态从容。
行走之时,大袖飘飘,颇有谪仙之表。
而说话之时,更是笑语盈盈,有着如沐春风之感,却又令人心下敬畏,不敢造次。
望着这般凤仪举止,众人心中都是暗暗点头称赞:“果真非是常人。”
一路走,一路聊。
梁山伯君子六艺,琴棋书画皆是精通,儒道佛玄更是融会贯通,故而和众人说话时,无论他们询问什么,都能从从容回答,这般深沉不见底的学问,深深的将他们折服。
当一路走到新亭之时,已然是两个时辰过去。
而这些士子对于梁山伯则是更为敬重,说话之时,也都带上了敬意。
此前梁山伯虽悟道封圣,但终究学问还并未宣扬出去,许多士子对于他的学问到底如何也不清楚。
而今日这一番交谈。
他们总算知道,当世圣人到底是怎样的风姿。
新亭之地,一座长亭矗立。
而此时,在这里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士子。
会稽各县的士族子弟,全郡的官员,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数百人,各个高冠博带,衣袖飘飘。
除此之外。
尚且还有许多的百姓自发前来,夹道相送。
合计人数足有数千,再加上旗帜飘飞,牛马嘶鸣,远远望去,场面很是震撼。
梁山伯到了之后,大家认出他,当即便将其请到了前列,来到了人群之前。
就见着谢安和郗超正站在一起,和一位老者寒暄着。
因为距离较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他们面露笑容,而周围的几位名士也都是一副轻松之态。
一位位士子上前,送别谢安,并且给予祝福。
而谢安也都是拱手还礼。
很快。
谢安便来到附近。
这时,站在梁山伯前面不远处的一位官员,头戴高帽,在与谢安相互见礼表示送别祝福后,却又笑着道:“安石公屡次违背朝廷的旨意,拒不收召,高卧东山,携妓悠游。”
“江东诸郡士子都常常议论,言及‘安石不肯出,将入苍生何’而这次却应桓大司马的邀请,出山任西府司马……安石公啊安石公,如今你已经出山,却要将江东百姓如何面对出山为官你的谢安石呢!”
听到这话。
谢安不由摇头失笑,拱手道:“安石何德何能,能让江东百姓如此期待?”
“此次出山,也不过是临危受命罢了……安石不敢豪言,惟愿能一展抱负所学,不负江东父老的期盼嘱托罢了!”
说着,他面露愧色,对着这官员道:“茂琰,你就不要在取笑我了!”
这官员老者听了,却是哈哈大笑。
这位官员乃是朝廷的御史中丞,名叫高崧,字茂琰,乃是扬州本地人,出身清溪高氏。
说起来,也是一位奇人。
其父亲高悝,以孝顺著称,寓居江州,刺史华轶辟为西曹书佐。
后来华轶兵败,高悝将华轶的儿子藏匿了一年时间,赶上天下大赦才让他出来。
晋元帝赞许高悝的德行,宽恕了高悝,并让他出任参军之职,其后一直担任高级官职,官至丹阳尹、光禄大夫,封为建昌伯。
有这样的一位父亲,高崧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在他年少时便好学,精通史书,年少时,时任司空的何充便夸赞他明惠知礼。
何充主政扬州时,也安排高崧担任主簿,颇为看重。
此后,高崧转任骠骑主簿,又被推举为秀才,授太学博士之位,一路青云,直到父亲去世,然后便辞官回家守孝。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父亲高悝因为纳妾而遭遇诉讼被贬退,等到高悝去世时,高崧心想着不能让父亲就这样蒙受不白的冤屈而下葬。
这样的话,他父亲岂不是一辈子的冤屈都无法洗刷,死了也要受人唾弃。
越想越是想不通的高崧便到了廷尉处自请囚禁,为他的父申诉冤屈,并且还停丧五年不下葬,表示决心,同时接连上了几十篇表疏。
终于,他的孝心打动了皇帝,帝亲自下诏,为其父平反。
“悝备位大臣,违宪被黜,事已久判。其子崧求直无已,今特听传侯爵。”
意思是高悝担任大臣的职位,因违背法令被贬退,案子早已判定。
但现在他的儿子高崧不停的在申请重审,朕只好依顺他,恢复高悝爵位并允许他承袭爵位。
而因为这件事,消息传来后,高崧备受朝野称赞,官拜中书郎。
如今又已然升迁,成为御史中丞,加封侍中之位。
属于两千石之上的三品朝廷大员。
在送行的诸多百官之中,或许名望有人超过他,但在官职品阶上,他算是在场最高。
而他这次过来,其实是在会稽办事,结果正好得知谢安出山前去西府任职,因此便特意赶来相送。
两人闲聊着。
而梁山伯驱散了脑海中那些念头,也就走了过去:“安石公!”
听着声音,谢安抬头一看,发现是梁山伯,当即便眼前一亮. ..
“山伯也来了……有你相送,我真是太开心了!”
谢安顿时一把挽着梁山伯的手臂,很是欣喜的说道,然后又说道:“我来为你介绍一番,这是高崧高茂琰……茂琰兄,这就是而今在江东之地大名鼎鼎的梁山伯!”
“山伯见过御史中丞!”
梁山伯并未因为自己现在的名望轰传江东而有丝毫自满,仍旧是将自己摆在晚辈的位子上,率先行礼。
而高崧见着梁山伯如此知礼,又望着他相貌俊秀不凡,长身玉立,气度超然,心中也充满好感。
当下便开口说道:“都说山阴县出了一位圣贤,风仪无双,以前我还道不信,但今日见了山伯你,哪怕如今尚且还不知你学问,但仅仅是这芝兰玉树的气度,便可知才华也定然通神。”
夸赞一番后,他也对着梁山伯拱手一番,以示尊重。
先前说话,是站在前辈长者的角度。
但随后拱手行礼,却是对梁山伯学问的尊重。
仅此一个举止,梁山伯便知高崧也是一位妙人,不禁对其也心生了一些好感。
随后,梁山伯也对郗超行了一礼,打着招呼。
郗超同样还礼,眼神带着璀璨,满是欣赏之意,道:“山伯,你真是让我颇为震惊……三年前因为缘分我们同乘一舟,那时我便与你一见如故,知道你日后定然会扬名江东,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快就做到了,真是了不起!”
梁山伯笑了笑。
谢安还要去和其他的士子打招呼,于是梁山伯和高崧、郗超三人便站在原地闲聊。
三人都是互有好感,而郗超本就对梁山伯更是一见如故,再加上谢安那一席话,让他对梁山伯更多了一份‘自己人’的亲近。
因此三人闲聊之下,可谓是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言语投机,时间飞逝,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
而这时。
日头也已经快到了正午。
可现在还有许多士子赶来,若是谢安继续打招呼的话,恐怕今天都走不了。
见状。
谢安也只能对他们致以歉意,然后打算出发。
其他人也都理解,因此并未强加挽留,只是又是相送了一程,随后这才道别。
不过。
就在众人分别之际,谢安却趁着无人注意,小声的和梁山伯说道:“山伯,等下人群散去了后,再赶来见我一!”
听到这话,梁山伯便心中一动。
他知道。
这应该是谢安要跟他说去西府之事了。
因此便点了点头。1.3
郗超和谢安上路。
两人带着十余个随从,渐行渐远。
而梁山伯则是坐上了牛车,让四九驾驭着,跟在其后,直到前行了二十余里,来到了一处道旁的亭中,终于见到了谢安和郗超。
梁山伯下了牛车。
来到亭中,就见周遭有着一座小小的池塘湖泊,此时清风阵阵,垂柳摇曳,水面泛起涟漪,景色很是怡人。
三人便在亭中,一边吹着风,一边说话。
谢安说道:“山伯,红薯之事我已经转告了嘉宾……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亲自与桓大司马面谈,所以关于你入西府之事,尚且还需要等待一方!”
闻言,梁山伯拱手道:“安石公所言,晚辈明白……晚辈便在山阴等待便可。”
谢安点了点头。
而这时郗超开口道:“山伯,你我一见如故,三年前在小舟之上我便想将你引入西府,可惜你外出游历,却是不得而成!”
“我本以为今后你我二人便没有共事之机会,未曾想居然还有这般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