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我的权臣父亲 第197节

  “我听说郗景兴(郗超)因为一些琐事,惹恼了桓元子(桓温),被改任为中书令。

  “文度(王坦之)方才说道,桓元子曾经盛赞深源有令仆之才。”

  说着,王彪之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桓温此前上表,为深源求得赦免,如今楚国空出了尚书令一职,我担心桓温是想要征辟深源,继任楚国尚书令一职。”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呆立。

  司马昱更是难以自持,吞吞吐吐道:

  “这、这怎么可能深源怎么可能接受桓元子的征辟。”

  桓温与殷浩的旧怨,无需再去阐述,二人能够和好,在众人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此前还在举荐殷浩,如今却在皱眉不语的王坦之打破了司马昱的幻想,他沉声道:

  “王尚书所言,不无道理,如果桓元子真的主动示好,深源必定接受,如果没有桓温上表求情,深源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诸位都知道,深源素有远志,岂能甘心背负骂名,抱憾终老。”

  经过王坦之的提示,众人终于都想透了其中蹊跷,有人在捶胸顿足,懊恼为何不能早知道郗超的官位变动,如此,就能从中嗅到桓温的用意。

  可就算明知道又能如何,且不说桓温带来的压迫感。

  莫非桓温展现雅量,为昔日的宿敌求情,而他们这群曾经殷浩的朋友,却在从中作梗,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世人耻笑。

  司马昱还是不愿相信,毕竟殷浩在北伐失败之前,长期领导朝堂公卿对抗桓氏。

  如今殷浩要是倒向桓氏,这对于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

  司马昱坚持道:

  “事情只是我等猜测,或许并非如此,此前本王已经派人邀请深源速往建康,待他前来,事情究竟如何,自有分晓。”

  然而司马昱注定是等不来殷浩了,他在得到朝廷宽赦之后,径直有东阳郡向西,前往了江州,准备经由江州,径直去往襄阳。

  西行的马车上,殷浩之子殷涓询问道:

  “父亲,您真的要往楚国出仕?真若如此,只怕故友都要纷纷背离。”

  此时正值春耕时节,殷浩收回了眺望窗外田间劳作的目光,对殷涓道:

  “落难之时,就连亲戚也相背离,又何况旧友。”

  殷浩所言,并非是指韩伯,毕竟他也并不只有韩伯一门亲戚,况且韩伯能够不怕被桓氏记恨,陪伴殷浩一年,已经难能可贵。

  说着,殷浩继续道:

  “我不惧死,但惧留下愚昧之名,流传于世,徒增后人笑柄。

  “此行,我必要有所作为,一雪前耻!”

  殷浩北伐,输得实在太惨,也太蠢,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给定性。

  他自然要抓住这个此生或许再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至于殷浩之所以不往建康走一趟,实在是心存愧疚,无颜面对昔日的好友。

  殷涓没有继续劝说父亲,按理说,也不是不可以在得到朝廷宽赦之后,反悔此前对桓温的许诺,不去楚国当官。

  但是如果这样做,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世人都会认为殷浩在愚昧之外,还是一个言而无信之徒。

  不仅与桓温彻底绝交,建康城中的旧友们也还是会离他远去。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士人大多爱惜羽毛,谁又愿意与一个声名狼藉之人为伍。

  到时候面对桓温的怒火,天下之大,再也没有殷浩的容身之地,更不可能还有机会能让殷浩入朝为官,干出一番事业。

  因此,投奔桓温,是殷浩在解除禁锢之后的唯一选择。

  永和十一年(公元355年)二月末,司马昱终于等来了关于殷浩的确切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并不符合他的心意。

  “可恶!可恶!殷浩!你怎能如此待我!”

  司马昱心中满是对殷浩的愤恨,他觉得自己遭到了对方的背叛。

  当初,哪怕殷浩北伐,输得那么的惨,司马昱还在想着要保全他,试图平息众人的怒火,而非弃车保帅。

  如果不是桓温执意要求严惩殷浩,指不定这件事情就被司马昱遮掩过去了。

  如今殷浩被赦免罪过,他却毅然决然的倒向了桓氏,对于司马昱在王彪之、王坦之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人心,无疑是致命一击。

  毕竟这一出,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会觉得,以殷浩与桓温的恩怨情仇,都能得到谅解,被桓温委以重任,自己与桓温可没有这么深的仇怨。

  将来真到了紧要时刻,保不住有人因此改旗易帜,抛弃晋室,跳上桓家的大船。

  这如何不让司马昱为之震怒。

第233章 牛继马后

  厢房内,已是满地狼藉,侍奉的奴仆噤若寒蝉看着司马昱在那尽情发泄内心的愤恨,不敢闹出一点声响,唯恐引火烧身。

  王坦之进门时,司马昱余怒未消。

  司马昱坐在凳上,左肘倚桌,右掌撑着右腿,还在那喘着粗气。

  王坦之见状,对厢房内侍奉的奴婢们说道:

  “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如获大赦,赶忙低头弯腰,佝偻着身子离开。

  奴仆们都走后,屋里只剩了王坦之与司马昱。

  王坦之叹息道:

  “气大伤身,大王就算将整间厢房付之一炬,也于事无补。

  “如今天子年幼,强藩猖獗,晋室的兴亡只在大王一人的肩膀上,还请大王保重身体。”

  司马昱闻言抬起了头,双目满是血丝的他咬牙问道:

  “我欲派遣刺客,截杀殷浩,文度以为如何?”

  王坦之悚然一惊,连忙劝道:

  “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大王三思。”

  司马昱当即反驳道:

  “有何不可!此事,殷浩亦为之,当初若非他私遣刺客,安能逼反姚襄,使国家有倒悬之危。

  “是殷浩一手造成了朝廷的窘境,如今他却要往楚国去作尚书令,不杀此贼,难消我心头之恨!

  “今日我要派遣刺客,也不过是在效仿他罢了。”

  王坦之心中叫苦,两件事情怎能相提并论。

  姚襄再怎么说,也只是个羌人,对他使用下作手段,用了也就用了。

  但殷浩不同,殷浩是士族阶级内部的人,这种先例不能开。

  如今桓温征辟殷浩为尚书令,司马昱随即派人截杀。

  这无疑会使荆扬之间的争端发展至暗地里的刺杀行动,桓温定然也会展开报复,派人刺杀司马昱身边的亲信大臣,譬如一直旗帜鲜明反对桓氏的王坦之、王彪之等人。

  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想到可能会惹火烧身,遭受池鱼之殃,由不得王坦之不着急。

  刺杀并非不可取,虽然有荆轲等失败案例,但也有公子光(吴王阖闾)派遣专诸刺杀吴王僚、派遣要离刺杀公子庆忌等成功事迹。

  但是不能为了一个殷浩就挑起这样的纷争,除非是能够顺利除去桓温、桓熙父子,致使桓氏无主,引发内乱。

  当然,这种话,王坦之也不愿说出口。

  王坦之曾经在桓温的幕府任职过一段时间,与桓温多有接触,也了解桓温的脾性,总得来说,桓温是讲规矩的。

  如今王坦之辅佐司马昱对抗桓氏,也能说是世受晋禄,为报恩义,故而尽忠职守。

  就算桓温得了天下,除非王坦之一心求死,否则,他也顶多是被废黜为民,余生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可一旦王坦之将司马昱的矛头引向桓家父子,使得他们父子作为刺客的暗杀目标,事情传扬出去,便是解不开的死仇。

  到时候别说是想苟且偷生,九族都得给你扬了。

  实际上,就算王坦之真的建议,司马昱也不敢听从。

  想要桓氏内乱,就得同时成功刺杀桓温、桓熙父子二人,只要有一方失败,就得做好迎接幸存之人的血腥报复。

  要想办成这件事情,难度何其之大。

  有了庆忌的先例在,哪怕有人愿意自断一臂,让妻子被司马昱杀死,也不能换取幸存之人的信任。

  王坦之苦劝道:

  “大王,截杀殷深源,只能图一时之快,却将带来无穷后患。

  “殷深源虽死,于桓元子无害,大王反倒要被世人非议。

  “桓元子必会以此事为由,问罪大王。

  “大王!如此行事,得不偿失呀!”

  司马昱闻言,逐渐冷静下来,其实他也只是在一时冲动之下,怒不择言罢了。

  真要是派出刺客截杀殷浩,司马昱也害怕桓温依样画葫芦,自己就得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之中。

  司马昱带着歉意道:

  “是我一时气急败坏,出言无状,多亏文度提醒,使我迷途知返,不至于误入歧途。”

  王坦之闻言,终于放下心来。

  司马昱之所以能够主持朝廷大局,不过是因为天子年幼罢了。

  虽有太后临朝称制,但是不能安定人心,必须要由宗室长者代劳。

  司马昱是晋元帝仅存二子之一,也是兄弟六人中的老幺,另一人则是武陵王司马。

  由于司马喜好习兵练武,自然不能入江南士族的眼,他们历来轻视兵家。

  因此只能推出擅于谈玄,更符合他们期待的司马昱执掌权力。

  正如谢安当日与王羲之暗示的那样,司马昱并没有与其地位相匹配的能力,但却能有自知之明,凡事总要过问亲信的意见,不会自作主张。

  也不可能当面答应王坦之的劝谏,暗地里再背着他悄悄行动。

  殷浩的才能虽然不如谢安,但此时的名气却要比谢安响亮许多。

  作为曾经的朝廷领袖,如今入楚为臣,而江南之人,谁又能够对此无动于衷。

  殷浩以无颜面对旧友为由,与其子解释不往建康一行的原由,其实是担心自己会遭人毒手。

  因此,自从获得赦免诏书,离开东阳郡以来,殷浩带着家人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江州地界。

  桓温重新起用殷浩,是为了让殷浩在推行土断一事上,带头冲锋,而不是想要将他杀死,嫁祸给司马昱,从而找到发难的借口。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因此,等在州界上的并非伏兵,而是镇守江州的豫章太守桓冲所派来的接应之人。

  桓温在得知桓冲已经成功接应殷浩,殷浩一家正被人护送前来襄阳的消息以后,对新近转任中书令的郗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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