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建国时,司州下辖河南、荥阳、上洛、弘农、河内、河东、平阳、汲郡、魏郡、顿丘、阳平、广平等十二郡。
在十二郡中,燕国占据了河内、汲郡、魏郡、顿丘、阳平、广平等黄河以北的六郡之地。
虞国占据了平阳郡,已经河东郡的大部分地区。
梁国占据了上洛、弘农、以及河东郡的蒲坂、高王等地。
桓温的楚国实际只占据了河南郡,至于洛阳以东的荥阳郡,桓温为了收缩防线,并未染指,只是派兵守卫成皋,也就是虎牢关。
荥阳以东,即为兖州,是姚襄的领地。
姚襄名为晋臣,但有殷浩的前车之鉴,桓温可不敢信任他,宁愿放弃荥阳,作为自己与姚襄之间的缓冲。
当然了,殷浩会有那般下场,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不能完全归咎于姚襄。
桓温并不在乎自己的封赏,只要把洛阳经营稳固了,逼迫晋室还于旧都,等到桓温专制朝廷的时候,封王、九锡,都能讨要到手。
他向建康送去奏表,只在乎两件事情,其一是麾下将佐的封赏,其二则是司州行政区划的调整。
桓温北伐,先后夺取襄城、颍川、河南三郡,其中,颍川、襄城二郡原本归属豫州,桓温在奏表中请求将颍川、襄城划入司州。
也许是在给桓温的封赏中动了些小心思,因此,朝廷并没有反对将颍川、襄城二郡并入司州。
毕竟颍川、襄城是由桓温收复,朝廷也不可能讨要回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洛阳及其周边地区人口凋零,譬如鸡肋,既然在对桓温的封赏上面耍了心眼,其余请求,自当应允,否则桓温又如何肯罢休。
此前上洛郡被桓熙撤销,并入了雍州,如今在桓温夺取洛阳后,又被重新恢复。
桓家的司州,实际控制河南、上洛、弘农、颍川、襄城五郡,至于桓熙设立的河东郡,则依旧归属雍州。
五郡之中,上洛、弘农被梁国控制,由梁国官员治理,赋税运往长安。
毕竟上洛郡本就由桓熙占据,而弘农的百姓又是从关中迁去的。
剩余河南、颍川、襄城三郡则由楚国控制,赋税由桓温支配。
长安与洛阳相距七百余里,由于风雪载道,车马难行,司马兴男一行人足足走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抵达洛阳时,已经是十一月上旬。
正值寒冬,冷风刺骨,桓温还是很早就来到了城西五里的凉亭等候。
凉亭里正生着火,可桓温实在坐不住,一直眺望着官道的尽头,可谓望眼欲穿。
桓温不仅思念妻子,同样也盼望着儿孙们。
跟随司马兴男一道前来洛阳的,除了阿满、香孩儿、如意、阿驹、洛娘等孙辈,还有桓济夫妇。
桓熙有事不能前往洛阳,谢道韫作为儿媳,本来是要同行,既是照看孩子,也为了拜谒公公,但是却被司马兴男阻止。
司马兴男倒不是担心闹出什么丑事,她清楚儿媳的为人,更了解自己的丈夫。
阿满他们好不容易见一趟祖父,不可能只在洛阳住上三五天就回长安,桓温肯定是要留他们共度新年。
如果谢道韫也跟着去了,桓熙独自在长安,只有侧室相伴,终究还是太过冷清。
司马兴男身为母亲,自然是事事都为桓熙考虑。
假使不是可怜老奴在洛阳孤苦伶仃,司马兴男指不定还想与儿子热热闹闹的过个新年,等到年后再启程。
漫天风雪中,在天地相连的交界线上,黑影若隐若现,不多时,一支骑兵就踏着积雪出现在了桓温的视线之中,领头的便是他的侄儿桓虔。
桓虔自然也望见了凉亭外的桓温,他派人往司马兴男所在的马车报信,自己则策马而出,奔向凉亭。
待翻身下马,桓虔在雪地里拜道:
“侄儿拜见伯父!”
桓温将桓虔扶起,笑道:
“熙儿在信中盛赞镇恶,说你勇猛矫捷,威震河西鲜卑,不错,不愧是我桓元子的侄儿!”
说着,桓温小声提醒道:
“我听说你时常冲锋在前,需知战场上刀箭无眼,假若有所闪失,悔之不及。”
如果是换了别人,桓温当然会鼓励他奋不顾身,哪怕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可桓虔毕竟是桓温的亲侄子,桓温不可能将他看做是普通的将领,况且桓熙麾下不缺猛将,哪需要桓虔这般不惜性命的搏杀。
桓虔终究年少,得到伯父的夸奖,不禁喜上眉梢,至于桓温的提醒,则半点没有放在心上,他道:
“追随堂兄平定叛乱,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我身为桓氏子弟,为家事出力,尚且惜命,又如何能够激励将士奋战。”
桓温闻言,双目一亮,他没想到桓虔还能有这般见识,一时之间,不仅心生悔意,早知如此,就应该将桓虔留在自己身边。
桓熙麾下,有王猛统筹全局,权翼出谋划策,更有邓遐、朱序、桓伊、邓羌、沈劲、谢艾、杨安、石越、桓虔、索苞等将领为之效力。
而在桓温的帐下,虽然也有郗超、桓冲这样的人才,但总体质量又怎能与桓熙的将佐们相提并论。
毕竟江南风气并不尚武,士族鄙夷武夫,崇尚清谈。
如邓遐、朱序、桓伊、桓虔这些本该出现在桓温麾下的大将,都被桓熙提前带去了北方,这也是造成桓温军中缺乏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的主要原因。
跟随桓温北伐的将领,如应庭、刘泓、袁真、杨亮等人,在桓熙麾下的那些名字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少数值得称道的,比如荆州顺阳太守薛珍,自矜其勇,桀骜不驯,桓温与他相处很不愉快。
因此,桓温才三番两次的想要招揽王猛、邓羌为他效力。
正当桓温与桓虔在雪地中说着话的时候,司马兴男的马车也缓缓行驶过来。
不等马车停稳,桓温已经抛下桓虔,快步迎了上去。
司马兴男牵着阿满走下马车,无需祖母提醒,阿满知道眼前就是祖父,赶忙施礼拜道:
“孙儿拜见祖父!”
这是桓温第一次被人唤作祖父,当初阿满、洛娘被送往江陵的时候,年纪太小,甚至不会说话。
一声祖父入耳,桓温只觉得浑身上下,连骨头都酥了。
“好!好!好!”
此时此刻,桓温心中纵有千万种感受,但脱口而出的时候,也只剩了三个好字。
他赶忙将阿满抱起,唯恐孙儿跪在雪地里受了凉。
这一抱,可就不愿撒手了。
桓温看向司马兴男,笑道:
“公主一路辛苦。”
下一章在十二点,因为明年没有立春,按照我们这里的说法,就是不适合摆喜酒,所以婚宴都集中在了年前,今天才参加了一场婚礼,所以更新晚了。
第216章 王谢同游
桓温与妻儿重聚,如今又抱上了孙子,自是其乐融融。
而在长安城的未央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在过去,谢道韫每天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如今儿女们都被送去了洛阳,就连周幼娘也被接回了周府,与父母团聚。
谢道韫面对着冷冷清清的椒房殿,一时半会,还真的难以适应。
不仅是她,李媛、韩嫣在洛娘、如意离开后,也是整日里怏怏不乐。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眼下骨肉分离,心里又怎么会舒坦。
至于桓熙,则与妻妾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未受到儿女们离开的影响。
他常年征战在外,早就习惯了家眷不在身边的日子。
况且桓熙公务繁忙,哪怕有王猛这个大管家为他总揽庶政,可许多的军国大事,还得由桓熙亲自拍板决定,哪来的闲心去挂念儿女。
不过,目睹了妻妾们的忧愁,哪怕与慕容英的新鲜劲还未过去,桓熙还是更多的选择与谢道韫、李媛、韩嫣同宿。
椒房殿内,灯火通明。
谢道韫依偎在桓熙怀中,听他说起近来长安发生的一些趣事,也跟着强颜欢笑。
直到桓熙说起了谢玄的表现,谢道韫这才打起了精神。
谢道韫曾经说过,要让谢玄前往尚书台端茶递水,认为跟在王猛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能有所收获。
只不过谢道韫还没有来得及与王猛提起这件事情,司马兴男就带着众人去了凉州。
谢玄跟着到了凉州以后,又在谢道韫的提议之下,被桓熙留在左右。
在谢道韫的眼中,桓熙也就只有贪生怕死、好色,这两个缺点,其他方面,实在挑不出毛病。
当然了,以桓熙的身份地位来说,这两条其实也不算是缺点。
谢道韫自然放心让丈夫去调教自己的弟弟。
谢玄岁数还小,年仅十二岁,现在就安排他出仕,为时尚早。
桓熙也不可能真的让小舅子端茶递水,干些下人的活,索性便让谢玄无官无职的跟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与王猛、权翼商量军国大事,也会留他在身后侍奉,实际是让谢玄旁听。
谢玄虽然没有插嘴的机会,但桓熙会在王猛、权翼离开后,询问他的看法。
这些天才少年,不能以常人对待。
东魏权臣高澄也是谢玄这般年纪,时常被其父高欢唤去谈论时政,每每对答如流,深得其父赏识。
谢玄的聪明才智,同样不遑多让,至少在回答桓熙的问题时,哪怕偶有不合桓熙心意的时候,但也总能说得通道理。
桓熙在谢道韫面前对谢玄不吝夸赞,谢道韫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夫君只要用心调教羯儿(谢玄),将来,他一定能够帮上夫君。”
谢道韫挽着桓熙的胳膊,说道。
桓熙当然清楚自己小舅子的本事,他笑道:
“羯儿与夫人一母同胞,是阿满的舅父,我自当用心栽培,将来阿满征战四方,少不得这位舅父出力。”
打压外戚,那是在坐稳江山之后,才能去干的事情。
并且,只有在君主暗弱的情况下,才会存在外戚篡权的可能,以阿满的聪慧,将来也必能驾驭住谢玄。
如今正是创业的时候,妻族人才辈出,反而是件好事情。
扬州,会稽郡。
又是休沐的好时光,会稽太守王羲之与隐居在会稽郡的好友谢安相约,前往秦汉时期闽越国的国都冶城怀古。
旧城早已被废弃,二人登上城楼,举目四望,好似看遍了数百年来的兴衰变化。
王羲之有感而发:
“如今正值乱世,边境不宁,会稽王执政多年,毫无建树。
“唉!热衷空谈,只会误了国家大事。”
谢安并不认同王羲之的观点,他反问道:
“秦国任用商鞅变法图强,纵使吞并六国,终究二世而亡,这莫非也是执政之人空谈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