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自从来到长安,一直循规蹈矩,这些我都看在眼中,你并没有做错事,只不过是有一些不满我的人,打着将你迎回凉州的幌子,在那里兴风作浪罢了。
“你错估了桓某的肚量,以致惶恐前来请罪。
“殊不知,我并非心胸狭隘之人,长安城虽然不算大,但也容得下你们一家的荣华富贵,往后只要安分守己,无需害怕会因为凉州的任何变故,而遭受池鱼之殃。”
张曜灵闻言大喜,赶忙向桓熙叩头道谢,磕得砰砰作响,可见张曜灵在此之前,确实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这时谢道韫出言提醒张玉儿:
“玉儿妹妹,还不快将曜灵扶起,夫君也说过了,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张玉儿感激的看了谢道韫一眼,赶忙将张曜灵扶起。
桓熙的晚膳称不上是珍馐美馔,但张曜灵却吃得分外香甜。
张曜灵离开后,桓熙又让人将韩嫣小心搀扶走,韩嫣此时距离预产期也没有几天了。
以桓熙的恶趣味来说,哪怕自己离开了长安,等韩嫣生产之后,必定还是要安排人放走一名奴隶,去向张遇报喜。
这一次他只带走五千枪骑,而留在关中的还有两万五千步卒,以及银川周边八千弓骑,苻健若是再敢来,关中守备充足,自然是不怕的。
桓熙反倒希望他继续南下,死磕高王城,消耗虞国的国力。
派往江陵的信使已经出发,自己因为凉州的变故脱不开身,自然得要告知桓温一声。
翌日,清晨,才是五更天,城外大营的灶头兵们就已经在生火做饭。
桓熙同样起得很早,沐浴之后,他坐在铜镜前,任由谢道韫为他梳着发髻。
看着铜镜中聚精会神的妻子,桓熙突然道:
“阿嫣即将生产,还需令姜为我多费些心,看顾好她。”
谢道韫笑道:
“阿嫣肚子里怀的既是夫君的骨肉,我又怎敢掉以轻心。”
说着,谢道韫又道:
“妾身忘了告诉夫君一个消息,羯儿(谢玄)昨日来信,说是过些时日就要前来长安投奔夫君。”
桓熙皱眉道:
“羯儿如今也才十二岁,难道不应该留在江南听从教诲?”
桓熙作为姐夫,当然有资格称呼谢玄的乳名。
他虽然对谢安与桓氏保持距离而心有不满,但还是认同谢安教育子弟的水平。
如今谢玄即使来到长安,因为年幼,也帮不上什么忙,在桓熙看来,倒不如让他留在谢安的身边,多受些教诲。
谢道韫闻言笑道:
“此事并非羯儿主张,而是听从了叔父(谢安)的吩咐。
“羯儿喜好军事,叔父认为他在建康得不到历练的机会,倒不如前来长安,跟在夫君身边,也能增长见识。”
桓熙微微颔首,说道:
“如此安排,倒也不错。”
夫妻二人又说了好一会话,眼见外边天色渐渐放亮,桓熙也终于与妻子道别。
谢道韫不舍道:
“还是让妾身出城送一送夫君吧。”
桓熙笑着拒绝道:
“时间紧迫,不能耽搁,你若是与我一同出城,等到了城外,只怕又是一番依依惜别。”
谢道韫闻言不再坚持,桓熙在她侧脸一吻,说道:
“在家照顾好孩子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谢道韫点点头,看着丈夫转身离去。
当桓熙来到城外大营,五千枪骑已经在营中待命。
与过往不同的是,他们不曾准备甲仗,就连口粮也不曾携带。
粮食自然是由沿途各县提供,而甲仗也将由朱序从天水武库中调拨,运往狄道县。
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跟随桓熙,以最快速度赶赴凉州,稳定局面。
先向大家道个歉,今天第一章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将阿满的名字定为了桓昭。
当时是用的作家助手的快速起名,随便给定的名字。
写历史小说,当然知道避讳这回事,但就是想不起还有司马昭这个人。
所以之前请假一天真不是因为懒,是真的状态差到爆。
有错就要改,态度肯定要拉满。
阿满名字那一章我已经修改了,叫桓徵,再次向大家诚恳认错。
先给大家补上一千字。
第168章 乞伏鲜卑
桓熙抛开了一切不必要的负重,甚至甲仗、粮食都不带,也注定很难在短时间内抵达凉州。
古代并非没有骑兵一日一夜奔袭三百里的事情,但这样高强度的行军速度,注定不可能应用在长途。
毕竟就算是军马经受得住,马背上的骑士也吃不消。
桓熙计划以日行一百五十里的速度急行军,虽然比不得后世蒙古骑兵奔袭小亚细亚、花剌子模时日行二百里的速度,但这已经是桓熙在长途行军的情况下,抛弃一切辎重后的极限速度了。
即使如此,也得需要足足十二天才能抵达姑臧。
桓熙已经派人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往凉州传递消息,谎称自己将统率五万大军西巡,以震慑宵小,让他们产生畏惧心理,不敢妄动。
当然,桓熙所谓的五万大军是包括在秦州州郡兵在内,他自己身边仅有五千弓骑。
实际上,朱序早已得知凉州局势恶化的消息,桓熙不曾下令的时候,他就已经动员了秦州州郡兵,以防不测。
只是没有桓熙的命令,朱序不敢自作主张,进入凉州,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然而,在得到桓熙六百里加急的指令后,朱序也终于抛开了顾虑,又等待了两天时间,等陇南州郡兵抵达天水之后,带着他们北上与沿途陇西、狄道等郡的州郡兵汇合,一同前往凉州。
河西地区民族成分复杂,其中最强大的一支游牧部落便是乞伏鲜卑。
东汉末年,敕勒十二姓之一的吐卢部由贝加尔湖流域南下,与阴山以北的鲜卑乞伏部、斯引部、出连部等三大部落融合,形成了一个新的部落联盟,也就是如今的乞伏鲜卑。
三国时期,乞伏鲜卑越过阴山,来到河套地区,又在西晋初年继续向西南迁徙,来到银川周边定居,附近的乞伏山,就是因为乞伏鲜卑曾经定居于此而得名。
彼时,乞伏鲜卑拥有部民五万帐与占据高平川(今宁夏南部清水河流域),拥有部民七万帐的鹿结鲜卑争夺水草,最终,乞伏鲜卑以弱胜强,驱逐了鹿结鲜卑,独占西套草原,实力越发强盛。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前赵兴起,入主关中,乞伏鲜卑被迫西迁,在其首领乞伏述延的带领下,击败生活在苑川,拥有二万帐的鲜卑莫侯部,据有苑川(今甘肃榆中东北)、勇士川(苑川东,今甘肃榆中大营川),号称拥众十万帐。
苑川土壤肥沃,有龙马之沃土的美誉,但随着后赵控制秦陇,乞伏鲜卑被迫再次迁徙,来到了武威郡的麦田无孤山(今甘肃省靖远县北)附近定居,依附于前凉。
当桓熙与谢艾合兵攻打张祚时,乞伏鲜卑首领乞伏大寒畏惧二人的名声,不敢与他们为敌,始终恪守中立。
在桓熙擒杀张祚之后,乞伏大寒也第一时间送来书信,表示恭顺。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桓熙与乞伏鲜卑或许能够维持羁縻关系,虽然不能彻底控制乞伏鲜卑,但他们也不敢生出事端。
可偏偏一场五月飞霜,让凉州百姓认为这是上天在向他们示警,各地暗流涌动,谋划推翻桓熙在凉州的统治。
在赵俱为桓熙寄去急件不久,乞伏鲜卑最先起事,乞伏大寒派遣其子乞伏司繁统率骑兵三万进攻姑臧城。
赵俱闻讯,大惊失色,他只是一名文士,有施政的才能,但不擅长指挥作战。
如果城中军民一心,未尝不能坚守城池,可偏偏因为天降灾祸,弄得凉州人心不稳,让当地百姓误以为是桓熙控制凉州,触怒了上天。
在这种情况下,姑臧城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但他终究没有逃走,赵俱并非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否则在原时空中,他也不会羞愧于同族兄弟戕害忠良,忧愤而死。
在得知乞伏鲜卑南下之后,赵俱立即派人以六百里加急将此事呈送桓熙,请求桓熙代为照顾自己的家小,毫无疑问,他已经抱有了死志。
但乞伏司繁率领三万鲜卑骑兵来到姑臧城下,赵俱已经将四千精骑收回城中,并征发城中丁壮一同守城。
乞伏司繁并不急于攻城,而是派遣骑卒在城外呼喊,声称自己此番南下,是为将桓熙的势力逐出凉州,以迎回张曜灵。
并向城中军民许诺,自己一定会严格约束将士,入城之后,不许骚扰百姓。
这番话听得赵俱脸色煞白。
果然,当天夜里,前凉旧臣宋澄、刘肃、易揣、张玲等人反叛,擒住赵俱,为乞伏司繁打开城门,放了鲜卑人进城。
乞伏司繁果然信守承诺,并没有为难城中百姓。
毕竟他也知道,桓熙好不容易夺取了凉州,不可能会让自己轻易袭占。
要不了多久,桓熙必然出兵西征,要想抵抗他,只能团结凉州军民。
至于赵俱,他虽然被俘,却不改其节,严词拒绝了乞伏司繁的招揽。
乞伏司繁敬重赵俱这样的忠义之士,并没有杀害他,只是将他关押在牢狱之中。
姑臧城内,宋府。
宋混看着为乞伏司繁献上城池,而受到封赏的弟弟宋澄,恼怒道:
“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一声!”
宋澄无奈道:
“若是告诉了兄长,兄长必然不许。”
宋混怒火中烧:
“所以你就瞒着我,非得拉着我们全家一起去死!”
宋澄却反驳道:
“兄长何出此言,张氏基业,已历六世,早已深入人心,兄长为何不出门看看,什么才叫民心所向!
“乞伏鲜卑强大,拥众数万人,又有上天示警,谢艾的威信更高,莫非还能高过上天的意志!
“凉州军民必能共御强敌,保护桑梓,至于乞伏鲜卑人,等击退了梁军,自能再想办法将他们驱逐。”
宋混不想再与他争辩,气愤道:
“你好自为之!”
说着,便转身回了后院,从此足不出户。
然而,事情正如宋澄的料想,在乞伏司繁打出要迎回张曜灵的旗号之后,武威各地百姓受他蛊惑,纷纷归附,仓松、揖次、扑擐、张掖、鸾鸟等城尽皆易帜。
一如当初桓熙在攻取姑臧之后,这些城池同样是不战而降。
当乞伏司繁整顿兵马,准备继续南下,进攻金城、西平二郡的时候,桓熙此前放出的假消息,也终于传扬开来,各地都在盛传,桓熙将统率五万精锐步骑西巡。
桓熙的五万精锐步骑,吓得乞伏司繁不敢有所动作,准备以逸待劳,等待桓熙西行,击其疲惫之师。
而金城、西平二郡的军民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也不敢生乱。
不久,秦州长史朱序统率四万州郡兵北上,协防金城、西平二郡,总算是稳住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