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奉命西征的谢艾已经越过了汉阳大草滩,经过张掖郡,来到了酒泉郡。
酒泉太守马岌亲自前来相迎。
马岌,凉州高尚之士也,德行素为凉州士人所重。
当年前赵刘曜率众二十八万进攻凉州,河西大震,众人纷纷求和,唯有马岌不惧,力主交战,但终究未被采纳,最终前凉向前赵称臣。
前赵二十八万大军没有吓住马岌,但谢艾却以三千步骑,让这位凉州名士出迎。
说到底,还是因为桓熙依旧以张曜灵为凉州刺史,张氏满门,包括西平太守张一家都在桓熙的控制之下,被他迁往关中。
张氏旧臣已经没有理由再去负隅顽抗。
忠义之人自然担心自己的举动给张家带来祸患,谄媚之徒更不会抗拒桓熙的统治,毕竟桓熙已经许诺过,只要归附,便可留用。
谢艾不会对马岌这样的高尚之士无礼,而马岌也对谢艾推崇备至,忠义之人,往往是惺惺相惜。
二人进到酒泉郡城,谢艾问起敦煌的情况,马岌尽皆坦诚相告。
虽然谢艾西征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但敦煌至今没有进行军事动员。
得知此事,谢艾放下心来。
谢艾虽然是敦煌人,但其家族在敦煌郡却没有太大的势力。
他祖籍并非凉州,不过是西晋末年,中原大乱,凉州在张轨的治理下,成为一方净土,吸引了许多中原士人前去落籍。
而谢艾的父祖也在其中。
谢艾原籍陈郡阳夏县,正是陈郡谢氏所在的阳夏县,谢艾与桓熙的妻子谢道韫同为陈郡谢氏子弟。
只不过是在乱世中,一支选择了西迁,一支选择了南渡,从此天南地北而已。
谢艾清楚,敦煌郡不作军事动员,其太守自然没有抵抗的想法。
果不其然,在谢艾进驻酒泉郡城的当天,敦煌使者便带来了降表,自此,除了西海郡居延县因为路途遥远,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以外,凉州八郡,已有七郡归附。
谢艾并未挥师向北,前往西海郡。
西海郡仅居延一县,户口只有两千,想要收复,不过是派遣一名使者招降即可。
谢艾离开酒泉郡,继续西进,前往接管敦煌。
当然,更重要的是谢艾需要亲自坐镇敦煌,抚纳前凉安排在西域的一众官员。
这件事情同样并非难事,西域长史李柏等人能够干涉西域各国内政,不过是倚仗前凉的强盛。
如今前凉都灭亡了,他们也成了无根的浮萍,若是不能顺势转投桓熙,借助桓熙的势力威慑各国,西域各国又怎会继续听命于他们。
下一章在下午四点前
第158章 抱憾而归
谢艾在河西西部高歌猛进,桓熙也踏上了漫漫归途。
实际上,有王猛送来三百里加急的信件,桓熙此时已经得知了苻健在河东动员,可能南下进攻高王城的消息。
秦州陇西郡狄道县与长安相距一千二百里,在不考虑山路难行的情况下,即使桓熙每日行军六十里,由狄道县出发,也得二十天才能赶回长安。
而长安往蒲坂又有将近五百里的距离,路途遥远,桓熙即使忧心河东局势,但也只能按部就班的赶路。
大军行至天水郡清水县,距离陇关仅有一步之遥。
秦州长史、天水太守朱序已经奉命提前将用以赏赐的布匹运来了清水县城。
此前,秦州已经有两年未曾向长安输送米布,自然存有足够的布匹让桓熙赏赐将士。
桓熙没有参照旧例,而是考虑到将士们当初冒着风雪,在寒冬行军,远征凉州,走了超过两千里,终于抵达姑臧。
期间将士多有冻伤,苦不堪言。
归途虽然气候回暖,可还要再走两千里路,实在是辛劳。
同时,由于西征时,并没有经历恶战,只是在姑臧城北打了一场伏击,便平定了整个凉州。
按照俘斩一人,计布一匹的规矩,对士兵们战功的赏赐也不会超过一万匹布。
当然,将佐们的赏赐还要等回了长安,再去论功。
桓熙稍作考虑之后,决定破例一次,重赏将士们的苦劳。
洛阳之战,是每人赐布一匹,作为苦劳。
而伐凉之战则是为晋匈三万步骑,每人赐布三匹,共九万匹布。
加上作为战功赏赐的一万匹,共为将士们发下十万匹布作为赏赐,与洛阳之战的赏赐相当。
桓熙当众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三万晋匈步骑齐声欢呼。
此前因为伐凉过于顺利,没有给到将士们立功的机会,都以为这一趟艰苦出行,难有多少收获。
未曾料想,桓熙居然能够体贴众人,重赏苦劳。
“万岁!桓公万岁!”
三军将士齐声欢呼。
桓熙望见这一幕,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当初只是从洛阳抢夺了三万户百姓,他就愿意付出十万匹布作为赏赐,更别说此番攻取凉州,带来的收获远远大于洛阳之战。
光是编户齐民的百姓就有四万户。
为将士们发下赏赐,此时,赵俱在得到桓熙的召唤之后,也快马南下,赶到了清水县。
赵俱这些年在官路上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踏实实。
当初被桓熙带去长安,在军府任职,后来因安置迁民有功,被提拔为主薄,又奉命出使铁弗匈奴,坐镇银川,管理单于台。
不管桓熙给他安排什么任务,都是尽心尽力,办得妥妥当当。
因此,当桓熙需要一个人主持凉州的政务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赵俱面见桓熙,躬身行礼道:
“下官拜见主公,主公西征大捷,收取凉州,俱为主公贺。”
桓熙将他扶起,笑道:
“全之(赵俱字)无需多礼,来,我为你引见一人。”
说着,桓熙招呼索遐前来,介绍二人认识。
索遐将接替赵俱主持单于台,桓熙此举,是让索遐在赵俱停留清水期间,多向赵俱请教,免得到了银川,不知如何开展工作。
赵俱、索遐二人并非痴愚之辈,自然了解桓熙的良苦用心。
当夜,二人秉烛夜谈,索遐大有收获。
翌日,赵俱告辞离开,前往凉州接替权翼,而桓熙也起程前往陇关。
越过陇关之后,就算入了关中,周楚、索遐带着五千弓骑向桓熙辞行,他们将向北前往西套草原。
当初五千匈奴弓骑都被桓熙留下监视武威郡各城,因此并没有上到战场,但每人得了三匹布的苦劳,也算是欢天喜地。
实际上,桓熙能够分兵看守仓松、揖次、扑擐、张掖、鸾鸟等五座城池,主力只带十五日之粮直扑姑臧,正是有把握能够在粮食耗尽的情况下,夺取姑臧城。
而苻健被高王城阻拦,却无法效仿,纵使他绕过高王城,攻克蒲坂,也不敢进攻关中。
甚至因为高王城的存在,还得分出重兵看住城内的六千精锐将士。
高王城地势险峻,虞军只能从南面进攻,但沈劲完全可以分出部分将士,由东、西、北三面的断崖深沟缒绳而下,专门打游击,袭扰虞军粮道。
既要派重兵看住高王城的守军,又要分出大量将士护卫粮道。
当桓熙反攻蒲坂时,苻健还得调集重兵把守。
也就是说,虞国必须倾注举国之力,才能守住进攻关中的跳板。
但没有拔掉高王城这颗钉子,即使占据蒲坂,苻健也不敢真的以它为跳板,深入关中。
那么,以倾国之力守卫的蒲坂,对于虞国来说,又能有什么价值。
这也是高欢不惜赌上国运,也要死磕玉璧的原因。
桓熙与苻健,谁占据了高王城,谁就能够取得战略主动。
只要高王城还在,虞国就不可能经由蒲坂入关。
绕过高王城,占据蒲坂,对于苻健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况且有邓羌的两万州郡兵以及蒲坂当地的数千州郡兵在,苻健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攻取蒲坂。
永和十年(公元354年)二月初七。
汾南高垣,高王城下。
攻城部队留下数百具尸体,匆匆退了回来。
虞军已经接连三天对高王城发起了如潮水般的攻势,甚至苻健亲自督战,但是收效微乎其微,反倒伤亡了数千将士。
苻健清楚,不能再怎样下去了,否则,只怕桓熙都已经回师长安,自己还得被耗在高王城下。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苻健的谋臣薛赞进言道:
“高王城附近土质松软,臣以为,能否采用穴攻之法。”
所谓穴攻,也就是挖掘地道,目的无非两种,一种是通过地道入城,另一种则是破坏墙体。
高贵名门的袁绍,显然就是挖地道的行家。
官渡之战,他曾试图挖出一条地道,深入曹军大营,这便是第一种穴攻。
但想要通过地道入城,在城中守备充足的情况下,显然不现实。
毕竟地道挖得小了,守军只要守住洞口,地道里的士兵只能挨个送。
地道若要挖得宽阔,工程量也就大了,又怎么可能不惊动城内的守军。
因此,官渡之战时,袁绍不出意料的穴攻失败。
而在与公孙瓒易京之战时,袁绍则采用了第二种方式,将地道挖到易京城墙下方,烧毁支撑墙体的木柱,使得墙体坍塌,一举夺占公孙瓒的易京城。
今日薛赞提议采用穴攻,自然是建议苻健破坏玉璧城的墙体。
苻健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尝试挖掘地道。
然而,当虞军的攻势放缓,却又不曾退兵的情况下,沈劲敏锐的察觉到了蹊跷。
毕竟桓熙已经班师,时间在自己一方,拖得越久越有利。
苻健凭什么敢在攻城时出工不出力,在城外与他耗时间。
沈劲派遣将士自断崖绝壁缒绳而出,偷偷绕至虞军营后,果然看见民夫络绎不绝的往营后倾倒黄土。
得知此事,沈劲立即明白过来,苻健这是想要采取穴攻之法。
好在当初他与桓熙、王猛推演高王攻防战时,桓熙就曾专门提及过应对穴攻的防备之法。
沈劲镇定从容,下令沿城挖堑,派遣将士守卫堑沟。
当虞军费尽力气,终于将地道挖到了高王城下,看到的却是装备精良的晋军将士,晋军将士早已听到动静,聚在了五条地道口,但凡有虞军冒头,就会被众人围攻,遭受乱刃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