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的祖训。”
“从不阻止任何一个陈氏子弟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假若这个事情没有违背律法与陈氏祖训的话。”
“当年,您不爱朝堂之事,祖父难道就强迫您前去参与朝堂事务了么?”
“祖父没有这样做。”
“而您今日,为何要阻止小弟去参军的愿望呢?”
两个人虽然一个是跪着另外一个是站着,但此时的情形好像颠倒过来了一样。
跪在地上的陈若瀚却显得十分平静与高大,而站在那里的陈湛却显得有些无奈和渺小了。
陈若瀚轻声道:“父亲,这是小弟的愿望,所以我们不能阻止。”
“您说是么?”
陈湛叹了口气,往一边走去,陈若瀚知道这是父亲妥协的意思,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了陈湛的身边,父子两人坐在那里。
“父亲,您也不用操心。”
陈若瀚的脸上带着些许笑容,他低声说道:“您忘记了么?辽东那边的指挥官,是陈氏的一位门生,我已经去信给他了,请他在军中多多照顾临安,临安决计不会有事的。”
陈湛按着额头:“你们兄弟俩啊,一个让我省心的都没有。”
他看着远处的方向:“我并不是想要阻止临安参军,而是这一场战争打到最后,不过是一场尘埃罢了。”
陈湛冷笑一声:“当今陛下的性子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当初征伐西域的时候,就因为西域愿意出面联合各族为他上一个圣人可汗的尊号,他就愿意放下兵戈。”
“可是,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卒呢?”
“他们的冤魂之声,陛下可能听得到?”
陈湛脸色冷漠:“陈氏的子弟从来不畏惧战争与牺牲,必要的时候、为了华夏大地,陈氏子弟甚至可以全部上战场,死到最后一个人。”
“但陈氏的子弟不能白白牺牲。”
“为这样子虚伪而又好大喜功的人牺牲,不值得。”
陈若瀚倒是有不同的意见,他看着陈湛说道:“父亲,我倒是觉着小弟应该参与这一场战争。”
他的眼眸中划过冷冽之色。
“陛下的行事作风已经危及到了天下百姓的利益,陈氏必须是要出手纠正了,但往昔的时候,陈氏并没有理由和借口插手,但此时,小弟出征,但却因为杨坚的一己私欲而停下战争.那么陈氏至少在外界人的眼里就有足够的理由插手这件事情了。”
“我们不能再放任陛下这般下去!”
陈湛看着已经长大成人了的长子,眼眸中带着些许的欣慰神色,他看着陈若瀚,神色中带着些许温和:“你已经想好了?”
陈若瀚点头:“陛下还没有放弃,前些日子见着父亲您实在是不愿意出仕,所以托李兄给我来了书信,说是愿意拜我为中书令,执掌一方为令首,甚至愿意为了我再次设置丞相署,请我担任丞相之位。”
陈湛微微皱眉:“你答应了?”
陈若瀚摇头:“没有。”
他笑着说道:“取消丞相的位置是必须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陈氏,所以丞相的位置对于中央集权和皇权的威胁太大,不适合再次因为陈氏的人而设置。”
“所以我拒绝了。”
“但”
陈若瀚的神色中带着些笑意:“但是我会参与今岁的开科,我之前化名参与了前面的几次考试,全都是头名,而如今,只差一个状元的头衔便是连中六元了。”
“我并不想要以陈氏的声名去朝堂上为官,我要用自己的真才实学进入官场。”
陈湛点了点头:“也好。”
“近些年,我瞧着家族门生中有些人心思已经乱了,好似是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你去了京都之后一切小心,顺带着把那些蛀虫处理了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恐怖如同雷霆了。
陈若瀚点头:“放心吧父亲,那些已经养肥了的猪,也是时候开杀了。”
与此同时,太原。
唐国公府
李渊脸上如同黑炭一样,咬着牙看着手中的书信。
这是他的儿子李世民留给他的,上面的文字也很简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不愿意在家里继续闲着,所以前往辽东郡报名参军了。
最后还让他不要担心。
他按着额头:“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过心!”
某处村落
一个妇女正在洗衣服的时候,却看见河水中飘过来一具尸体。
“啊”
开皇十三年,秋。
常家村村民,常裕民,醉酒坠河身故。
第446章 关山难越
常裕民的死只是一个很小的波澜,或许有人在意,也或许没有人在意。
他的死亡只是简单的在衙门里定了性质,定义为喝醉了酒之后走夜路,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属于意外死亡,至于他鼻腔中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是溺水而死的这件事情么,那就是一些可以被忽略的“意外”。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最后结局。
他的死亡没有惊动任何人。
在他死了之后,有两个壮汉来到了常家村,为常裕民建了一座坟墓,这个行为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看到,也没有任何人知晓。
坟墓很简单,甚至没有一个名字。
仲孙谢、禄维宏两人站在常裕民的坟墓前,脸上带着的是平静而又疲惫的神色,他们同样已经疲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的逃亡。
两人对视一眼,声音淡淡的。
“怎么办?”
仲孙谢神色不变:“怎么办?换个名字,去投辽东。”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只是这一次要更加小心,你我投奔辽东参与高句丽战争后,在战争中所立下的功劳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要有一定的势力保护自己,但却不能功高盖主。”
他低垂着眸子,看着远处的方向:“之前在茶棚中你应当看到了当年咱们剩下的几个老兄弟了,但你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人。”
仲孙谢的眉宇中带着笑容,他是杨坚当年最忠诚的部下,也是当初那一批参与血夜之变的士卒中最年轻的一位。
“那两位,一位是官渡陈氏当代家主的嫡次子,另外一位则是陇西李氏、也就是唐国公家的二公子,他们两个应当是偷跑出来参军的,目的也是辽东战役。”
禄维宏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咱们这位陛下的所作所为,陈氏已经无法容忍了,所以才让自己的公子出来,以此为借口来参与到朝堂之中?”
仲孙谢点头后又摇头:“这位小公子逃出来应当不是陈氏有意的,但陈氏却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
他的眼神看着远处的辽东,以及更加遥远的高句丽:“你觉着,高句丽能够战胜咱们么?”
“打赢这一场战争?”
禄维宏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仲孙谢:“当然不可能了。”
“我估计啊,大概三四个月,这高句丽就得败北。”
仲孙谢再次问道:“那你觉着,高句丽最后会投降谈和么?谈和之后,咱们这位陛下会接受么?会因为高句丽的吹捧而又沉浸在他“仁义”的名声当中么?”
禄维宏直接点头:“当然会。”
他嘲讽的说道:“咱们这位陛下不就是这样么?可能是当年亏心事做的太多了,所以他现在整天都想让别人夸他是个好人。”
仲孙谢拍了拍身上的尘埃:“所以,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陈氏不会允许陛下这么做,最后高句丽一定会并入九州大地,或许会成为辽东的一部分。”
“而这种苦寒之地没有多少人会想要呆着,只要咱们立下的功劳足够,届时你我便可以留在此处了。”
禄维宏皱眉:“那你就甘心留在这种贫寒的地方?”
仲孙谢摇头:“当然不。”
他裂开嘴笑了笑,像是一个复仇者,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复仇者。
“这天子的位置他杨坚能够做得,为何咱们做不得?”
“当年的老兄弟们还没有死光,都在积蓄力量。”
仲孙谢伸出手,拿出一枚碎掉的玉佩:“这是当年万岁帝身旁那个叫做“盈安”的常侍死之前给我们的,咱们把他们分成了几部分。”
“一直以来咱们都不知道他的作用,但我前阵子却已经发觉了其中的秘密。”
他的眼睛中带着妖异的光芒:“这些玉佩合成一块的时候,我们便可以去找到当年盈安留下来的关于“万岁帝”死亡的真相,那是当年盈安的绝笔。”
“而这可以证明,杨坚是一个弑君之人。”
“他得位不正!”
“待到你我积蓄好力量,便可以拿出这一封绝笔书,以为万岁帝复仇的名义揭竿而起!”
“这天下,他杨坚坐的,咱们也坐的!”
禄维宏耸了耸肩膀:“行,反正我听你的,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他伸了个懒腰:“我给你卖命就是了,等到你坐上那个位置,也封俺当个国公。”
仲孙谢哈哈大笑:“放心吧,待到我成为皇帝,你便是我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辽东南郡
李二凤、陈七虏两人走在这荒凉的街道上,好不容易找到了兵营之后,就被那士兵恭恭敬敬的请到了郡守府。
陈七虏挠了挠头,心里知道不妙。
他倒是忘记了,这里的郡守是他们陈氏的门生,老爹发现他失踪了之后一定会给这位郡守来信的,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被扭送回去。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李二凤,要是等会郡守拆穿了他的真名怎么办?
这些时日他与李二凤一见如故,前段时间甚至斩了黄鸡拜了苍天结拜为异姓兄弟,现在突然被拆穿.是不是有点子尴尬?
而李二凤同样是有些坐立难安,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老爹跟这里的郡守有点交情,毕竟都是陈氏门生.
自己不会被拆穿吧?
那他还怎么和自己的二弟继续玩啊?
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远处的脚步声响起,继而一个壮汉走了进来。
这壮汉身高八尺,一身腱子肉,脸上、身上因为常年在边关的缘故都有些黝黑,但更显得有魅力,一大把络腮胡子挂在脸上。
他走了进来之后左右打量着这两个胆子大的偷跑出家门的小崽子,眼里带着些玩味:“我说七郎、二郎,你们两个怎么从家里溜出来了?”
“老师和师兄同时给我写信,说你们两个跑到我这了,让我把你们扭送回去呢。”
老师?师兄?
李世民、陈七虏两人同时一愣,看着对方,都懵了。
他们自然是知道那个师兄/老师说的是谁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