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片刻,荀攸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厅中间拱手作揖,低声道:“杀了他。”
“你说什么?”曹操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
“蔡瑁与司空不是幼时旧友吗?让蔡瑁,杀了刘表。”
曹操苦笑了一声,摇头道:“我与德珪这点交情还没到可以让他杀刘表的程度,况且背负弑主之名,蔡家在荆州如何立足啊。”
“所以,司空需要再找个人帮忙,他必能让蔡瑁下定决心。”
“谁?”
荀攸弓着身子,抬眼低沉道:“刘备。”
刘备?
曹操挪了挪屁股,感觉越听越玄乎,“说清楚些。”
“能让蔡瑁对刘表下手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蔡家的利益受到了威胁。如今荆州夺嫡之势已成,蔡家拥护二子刘琮,长子刘琦则是找了刘备为帮手。”
荀攸说着,步子也不由朝着曹操走近了一些,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更小一些,“司空只需要密信蔡瑁,称刘备向天子上书,诏令刘琮入京任职,那么蔡瑁定会如惊弓之鸟,从而对刘备下手。
若是得手了,司空便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若是不能,那么为了稳住蔡家的权力,他一定会趁着刘琦、刘备做大之前,坐实刘琮是荆州之主这件事……”
曹操直接挥手一压,随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计甚妙啊,以夺嫡为契机,挑弄荆州内乱,若是刘备死了,自己将来取荆州少了一个劲敌;若是他侥幸活着,那更好,蔡瑁担心刘琮大位不保,情急之下可能真的会对刘表下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一定要利用好天子这杆大纛不断的给蔡瑁施压。
蔡瑁这个莽夫,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不敢找任何人商量,以他的脑子,的确像是能干出弑主之事的人。
退一步说,蔡瑁真就把刘备给杀了,除了自己少一个心腹大患外,关羽张飞他们肯罢休?因为扶持自己而死,刘琦能置身事外?
到时候荆州免不了也会有一场内乱爆发。
现在刘琦的实力曹操知道的不算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江夏和长沙都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而这两个郡又是荆襄最富裕的地方,他们如果意气用事,绝对有一战的成本。
乱了好哇,自己便可浑水摸鱼。
“一石二鸟,妙啊,妙极啊!”曹操兴奋的站了起来,双手一拍,不断摩擦着,难掩激动兴奋之色。
荀攸有些不安,这事有些歹毒了。
不管发展到哪个地步都会有汉室宗亲死在自己的手上,不过他也是希望用这种方式向曹操表明荀家的立场。
至少要告诉他,荀家,并不都是荀彧这种忠于汉帝的人,也是有对司空尽忠的。
历史上曹操称王的时候,荀攸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支持,可毕竟也没有像荀彧那样强烈反对,秉持的就是世家传承。
当然啦,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吕布现在势头太猛了,作为荀家,还是希望笑到最后的是曹操。
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卧龙凤雏,邺城扬名
凯旋而归这四个字,对于林墨是不陌生的。
当然了,就这几年而言,对于吕布,也不陌生。
无外乎就是在城门搞些仪仗,入城后再让提前安排好的百姓箪食壶浆,整得好像打下了半壁江山一样,要的就是个逼格嘛。
但是,进入邺城的时候,吕军中的将领,乃至于林墨本人都体会到了什么叫大开眼界。
邺城东门,一条喜庆的红色地毯从城门口铺出半里地,扛着一丈多长号角的仪仗队沿着地毯一直排列,每五步就是一面烁金的‘袁’字大纛,旌旗下,威猛的将士荷戟立剑,威风八面。
再往内,才是邺城内、大将军府下的文武官员。
至于百姓?
抱歉,你们没资格参加,全部都关上门在家,不许跑出来了。
坐在马车内的袁尚有些好奇,今天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有些明明先前告病还乡的士子也出现在了其中。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确认一件事的,就是近日青州盛传的袁家已为傀儡,吕布主权北国。
这事关乎着未来北国的政权和世家豪强的站位,甚至于原本的平衡也会被打破,当然要进行确认了。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在前开路,咋看似乎是充当了护卫的身份。
马车后面,林墨骑着马跟着,左侧的笮融昂首挺胸,不时还朝着人群拱手,不断地刷着存在感;右侧的郭图则是给林墨介绍着北国举足轻重的一些大世家,活脱脱的导游一枚。
看来,传言是真的,袁尚已经被彻底架空成了傀儡。
这是在场的世家子们共同的念头,因为按着袁绍定下的规矩,袁尚在进入红毯范围就该步行了,可他却没有下马车,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从今往后,家族行事的准则,怕是要变一变了。
“如果没有我许子远,吕布林墨他们进不了这邺城的。”
“这对翁婿能进城,全是仰仗了我。”
“林墨过慧近妖?会六丁六甲妖法?哈哈哈,如果没有我许子远,他连邺城都进不来呢。”
走在前头的许攸早早就下了马,遇上认识的官员就要停下来指着吕布和林墨絮絮叨叨一番,反正就是一个宗旨,你们都要知道,现在他们翁婿挟袁尚令北国不假,可是没有我许攸啊,他们进不来的。
“我宰了这腐儒!”
“回来!”
眼看着徐盛气的吹胡子瞪眼,握着铁索连环刀就想冲上去动手,林墨立刻叫住了他,“别冲动,现在还不能胡作妄为,真要杀他也不能这么粗暴的手段。”
徐盛还是很忠心的,接受不了林墨受辱,便想化身许褚,完成历史的使命。
但现在跟历史的情况可不一样,许攸在北国这么些年,又是早年就跟着袁绍混饭吃的人,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反观老岳父和自己,都远远不及历史上曹操进入邺城时候的实力,就算是曹操,也得让他骂的差不多了,拉够了仇恨才敢动手。
否则,光天化日之下把他给砍了,加上挟袁尚令北国这件事,北国世家豪强们会人人自危,以为吕军各个都是粗鄙不讲理的野蛮人,还怎么收拢人心呢。
“匹夫!你给我闭嘴!”
正当林墨在开解徐盛的时候,笮融跳下了马,直接跑向了许攸。
好哇,我正愁没地方刷存在感呢,你这不是瞌睡了给我送枕头吗?
笮融这一声吆喝动静可不小,连吕布都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声源处,以至于整支队伍都驻足在了城门口。
“就凭你也敢在此大放厥词与兰陵侯比高低?
世人皆知,兰陵侯巧借天水收庐江,以假乱真败孙策,千里送计烧曹军,智以粮草斩袁谭!
此间手段无不威震天下,名垂千古,即便是管仲乐毅用兵只怕也未必过此,饶是曹操这般枭雄也要赞上一句:天纵奇才林允文,一人可敌百万军!”
笮融双手叉腰,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一脸懵逼愕然的许攸,嗤笑道:“你呢?你,许子远,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谄媚苟且,你怎敢以萤火之光与兰陵侯皓月争辉,还不速速退下!”
“你……”
许攸颤颤巍巍的指着笮融,呼吸急促了几分,这厮不过是林墨用来设计我的谄媚之人,也敢在此饶舌,你以为你是郭图吗?
他当即上前一步,直视笮融,咬牙切齿道:“你这厮为贪图钱财,恩将仇报,把赵昱、薛礼、朱皓三位太守杀害,此举伤天害理、不知廉耻,更是目空朝廷法度,饱食汉禄却行无君无父之恶事,你有何颜面在此与我论高低!”
不好……
吕布眸子一沉,笮融的黑暗历史太多,许攸随便就能翻出一堆,这玩意可不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洗白的,他要吃亏了。
正想着要怎么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卧龙吃亏了,凤雏便不甘示弱的跳下了马,缓步上前。
“说的好,说的好哇,尤其是那句饱食汉禄却行无君无父之恶事,实在是妙哉。”
郭图一边说一边朝着许攸走去,天空一片乌云随之飘来,许攸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笮融想告诉郭图,自己还没发力,不必急着出手,可后者已经抢先说道:“中平元年,你许攸勾连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贼子,意欲废除灵帝,行忤逆之举,事发后,王芬、周旌等人纷纷羞愧自尽!
而你呢?竟然厚颜无耻的贪生,你早该自尽以谢天恩,还敢称什么饱食汉禄,我呸!也对,似尔等无君无父之人,便是死后又有何面目见大汉二十三先帝!”
聪明啊,林墨双手抱胸看着郭图,灵帝虽然是昏庸荒诞,可臣子就有臣子之道,废帝改立是逆臣之举,董卓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凤雏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痛点。
这段黑历史在北国各大世家豪强的面前被揭露后,许攸面红耳赤,甚至都不敢抬头。
“什么?我原以为你许攸虽是面目可憎,最多也就是躲于阴沟暗角,潜身缩首,苟图衣食罢了,没曾想……”
笮融瞠目欲裂,俯视着许攸,厉声骂道:“国乱岁凶、四方扰攘的年头,凡我有识之士无不想除贼报国,你这厮竟想着废帝!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大汉出了你这么个妖孽,安能有不乱之理乎,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许攸就是这天下祸乱之根由!”
许攸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想要还口却感觉喉咙里堵了一块石头般,让他呼吸都上不来气,别说骂人了,一张脸都快憋成猪肝色了。
“你不过是一条嘤嘤狂吠的断脊之犬,我与笮兄本不想与你一般见识,可你倒好,竟然敢在群贤面前与兰陵侯一较高低,你这脸皮都赛过洛阳城的城墙了。”
郭图一脸嫌弃的啧了两声,摇头道:“我若是你,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悬梁自缢了,安敢跑这闹市之上自取其辱,与你多说一个字都是对我的侮辱,走吧笮兄,莫让此人折了我们的身份。”
“记住,以后见到我与郭兄绕着走,吃饭坐小孩那一桌。”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许攸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白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口才,这许攸也算是富有才名了,竟然被这两人骂的昏死了过去。
吕布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策马往前走,好家伙,这两人看着就是个谄媚小人,没想到骂起人来这么凶,以后遇上那些不听话、嘴巴硬的老顽固,他们俩就排得上用场了。
林墨扶了扶额,也跟了上去,这事过后,估计许攸不敢再闹腾了,挺好,省了自己动手。
而且他们两人在闹市里这么一折腾,原本首鼠两端的世家豪强们估计能够下定决心了。
不过笮融与郭图两人明明才认识一天而已,怎么就笮兄郭兄的友爱上了,真就人以群分。
接下来的日子,林墨贯彻一个中心思想,欲见北国之主,先会兰陵侯,他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袁尚成为一个傀儡了,你们心里都有个数。
这样也方便他快速筛选出哪些是可以引为己用的世家,哪些是对袁家忠诚到了抗拒自己的人。
一段日子下来,林墨发现,对袁家极度忠诚的人很少,对他们家完全不忠的也很少,大多数都是墙头草,哪艘船顺上哪艘的类型。
再加上郭图和辛家兄弟发力,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
值得一说的是,闹市那天的事情过后,许攸就闭门不出了。
在林墨的授意下,大街小巷天桥下都在传唱着那天发生的事情,听说为此许攸郁郁寡欢,竟然病倒了。
好歹也是一个功臣啊,哪能真的不管不顾了,吕布立刻就派了最亲信的医官过去瞧病,开了药方,大概四五天的样子,他就重病不治了。
这事让吕布和林墨非常痛心,一致决定要把许攸风光大葬,并且亲自参加了他的葬礼。
葬礼之后,世家们的心也更齐了,多好的一个人,就算是死后也还在为吕布和林墨发散着最后的能量。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要开始着手幽州那头的事宜了,林墨便找来了郭图。
“有件事啊,原本是笮融去办的,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我发现公则先生也是可堪大用之才,不知能否分忧?”
“请兰陵侯示下。”胖墩墩的郭图一听就来了兴致,他清楚的知道笮融是为林墨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脏活,换来的就是今天的琅琊太守。
他郭图不管怎么努力,终归都是北国旧臣,想进入吕家核心太难了。
如果能像笮融一样,为林墨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那自然也就是自己人了。
“我看袁大将军呢近日有些神思不属,或许是有点想念家人了。”林墨有些担忧的说道。
作为人精的郭图一听,立刻就懂意思了,“在下愿意出使幽州,请袁熙二公子回一趟邺城,他一直戍边,应该也是很想念大将军的,况且,他的夫人也在邺城,这么久不见,该回来看看了。”
以手托腮的林墨听了郭图的话就很欣慰了,不错不错,很上道啊,“那,如果边疆战事频繁,他不能抽身,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