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时代,为了防止科举作弊,下令设誊录院。由书吏誊抄科考试卷,这些人俗称“誊录官”。考官凭借誊抄副本评卷。此种作法,就是“易书”,把考试封卷推向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另外,为了防止誊录官再作弊,规定誊录手不得携带墨笔,誊录所用的纸张数、墨水颜色均要一致,统一使用朱砂红笔誊录试卷。考生的原始试卷因用黑墨书写,所以称为“墨卷”;而誊录后的卷子,都是用红笔写的,故称为“朱卷”。
凡抄过后的卷子,还有另外一批人再复查一遍,叫‘对读’和现在的校正一样,如有违反规定代人改窜者,查出后必定严惩。所以现在流传下来的科考试卷都不是考生本人的笔迹,而是古代抄写员,即”誊录官”的书法。
考官们拿到的就是誊录过的副本,一般现场有很多考官,还有主副考官。
如果有考官看到这卷子不错,就先交给其他考官再看,得到大部份考官认同的卷子,再交给副考官。
如果副考官感觉他看的卷不错,就写个‘取’字,再交给主考官,主考官如果认为也不错,就再写个‘中’字,这样就入榜了。
然后有些主考官还会抽查落榜的考卷,以防大伙都走眼了,落掉优秀的卷子,但不是个个都会这么做,也没有强制性的要求。
当然了,这会还有比较人性化的规定,即允许落榜考生申请查卷,
“殿试之后,就要分甲,陛下可以先看下省元的大概情况和前几名考生们的实力。”邓若水这时提醒赵与芮。
科举分级有甲科乙科,北宋前期也是以甲乙来分,代表了水平高低。
进入南宋后,改为一甲,二甲,三甲,四甲,甚至五甲。
到明清后又分成甲、乙两科。
不过那时区分很明显,经过殿试的正规进士称甲科,未经殿试的举人叫乙科。
251.第251章 这皇帝是多昏庸
251.
赵与芮又问:“殿试何时?”
杨长孺说,通常在省试一个月左右,发榜后十天左右。
而且榜已经发了。
那就是知道省元是谁了。
赵与芮问:“今年省元是谁?”
“信州人黄自然。”
邓若水又道:“陛下案边,最上面那卷子,就是黄自然的。”
赵与芮再次拿起翻了翻,发现黄自然是考诗赋的。
南宋自绍兴后就是分两科,考诗赋的诗赋,考经义的考经义。
赵与芮对这些诗赋哪有兴趣,心想王安石说的对啊,这诗赋有屁用,老王很多变法还是干的不错,包括丈量清田,可惜得罪地主阶级了。
他稍微看了几眼,立刻翻到下面另一张卷子。
这是省试第二名,经义科的。
“这是谁的卷子?”赵与芮问。
“这是经义第一名,福建人黄朴。”
邓若水介绍,黄朴出身官宦世家,先祖是黄碣,唐末时就是光州知州,曾祖黄钧、祖黄行知、父黄振龙,全当过官。
他于嘉定年(1217)年荫补太学,随升内舍生。
这就保证了他将来不用参加科举,都有机会当官。
因为宋朝太学分三等,有下舍生(人数不定),内舍生(200人),上舍生(100人)。
每两年一次‘上舍考试’,从内舍生中选优秀者进上舍生。
而上舍生中,又分三等。
上等上舍生不用考试,直接可以授官,当然,很多上舍生和内舍生,包括荫补的人,也有自愿参加考试,以振名声的。
中等上舍生可以免考前面的,只参加殿试。(当然,大部份人也会装逼,一路考过来,证明自己有能力)
下等上舍生,包括优秀的内舍生,可以获得‘取解’(选送士子应进士第)的资格,而且可以留校任教。
所以太学中的上舍生,和内舍生,就算科举失败,也基本都能当官。
黄朴是内舍生,这次考了省试第二,经义科中第一。
而在原历史上,黄朴是宋理宗绍定二年(1229)年的状元。
这次因为赵与芮改变了科举时间,黄朴暂时为经义科第一。
刚刚杨长孺和邓若水向赵与芮解释时,赵与芮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叫经义,但不能装不懂啊,还是点头,表示自己能听懂。
现在看到黄朴的卷子,就知道什么叫经义。
经义是王安石想出来的,他把《易官义》《诗经》《书经》《周易》《礼记》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参与经义的,要考四场,第一场考大经,第二场考兼经,第三场考论,第四场考策,所以从考试难度看,参与经义的,要读的书似乎更多。
参与诗赋的,相比较来说可能读的书单方面一些。
“朕怎么觉得,经义科的难度,比诗赋科更难些?”赵与芮忍不住道。
对面两尚书愣了下。
然后邓若水脸上露出喜色,立刻道:“回陛下,是的呢。”
这家伙就是考经义科的,当年因为第四场考‘策’时,大肆评击史弥远,还被评为末甲。
杨长孺则一脸无所谓,因为他是荫补当官的,没参与科举。
赵与芮这时想把黄自然的卷子往下面放放,把黄朴放上来。
但转念一眼,省试已经放榜,省元也定了,这是改不了。
还好还有殿试。
他不动声色把黄朴的卷上拿到上面,然后轻轻放到一边。
“朕以前也没参加过科举,这次与两位爱卿探讨,发现我朝科举,有利有弊,有很多地方,还要改制啊。”
得了,皇帝又要改制了。
两位尚书赶紧道:“陛下圣明。”
邓若水是真心觉得科举是有地方要改,而且两宋历代皇帝都是改来改去,做为最英明的皇帝赵与芮,岂能不改?
杨长孺是知道皇帝很强势,说要改制的东西,肯定会改,他反对也没用。
但皇帝的改制向来很大胆,步子也比较大,两人还是很惶恐,不知道皇帝会怎么改。
赵与芮并没有说话,这两年他每年都改革,今年的重点还是丈量农田。
丈量农田是得罪地主和官员的事,科举的事还得放一放,今年要是连着科举一起改,又要得罪所有的读书人,虽然他不怕,但也没有必要步子跨这么大。
他心里已经有如何改革科举的方案,但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
这件事说到这里,就算过去了,吏部和礼部两位尚书知道皇帝有这个心思就好。
此时赵与芮从桌案中拿出一本书,打开书后,夹层里有张便条,正是赵与芮自己写的东西。
今年,丈量田地,整顿盐茶,明年,后年,重点干什么工作,他都写在这上面,有时自己偶尔想到什么,就会添加进去,或进行删改。
一行行小字印入眼前。
最上面他今年的工作目标,一切还是为了增加朝廷粮税和收入。
因为无论是训练精兵,还是维护统治,钱粮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他仔细想了想,宋末元初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缺粮的事件,明末时老百姓因为活不下去,到处造反,最终推翻了大明王朝,但宋朝是完蛋在无能的皇帝和元蒙手上,至少粮食不是主要的原因。
当然,普通老百姓这会也活的不是很好,赵与芮在今年完成全国粮田重新丈量后,就打算进行税改,为百姓减赋减税。
第二天一大早,赵与芮刚上朝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堂下文武官员表情怪异,很多人都在偷偷打量皇帝。
以前官员们通常不也轻易抬头看皇帝,因为这样不礼貌,大多数官员也不敢。
今天好多人在偷看皇帝。
赵与芮不动声色坐着。
边上黄裳先叫了起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声音刚落,臣有本奏,人群中站出一人。
大伙定睛看去,正是原潭州观察推官王迈,现户部员外郎王迈。
王迈出来后,二话不说,扑通,重重跪在地上,然后咚咚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重对着地上磕了几个头,等抬起头时,额头通红,隐隐有了血迹。
嘶,四周一片惊讶,很多人脸色大变。
王迈可算有名的清官,正直无私,自赵与芮登基后,还没有类似的官员这么干过。
因为通常来说,如果一个官声官名不错的官员血柬皇帝,证明皇帝多半是昏君。
“臣请陛下,立斩钱宏祖,停止全国丈量粮田。”王迈开口直接要斩钱宏祖,但四周哗然,这等于摆明是指向皇帝。
人家钱宏祖,还不是为皇帝马前卒,先在福建干起来的。
人群中乔行简和秦卓同时眉头一扬,想站出来反驳他。
但赵与芮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两人心领神会,先没出例。
“哦,王爱卿,要斩钱宏祖,停量田,是何理由?”赵与芮好声道。
他知道王迈是个好官,尽量耐着性子和其说话。
王迈道,嘉定十七年朝廷刚刚量过田,劳民伤财,陛下才登基三年又开始量,多此一举,按朝廷以前的惯例,通常五到十年一次。
而且钱宏祖在量田中粗鲁行事,大杀官员和地主,都没有经过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等各部门汇审,就把相关人员定了死刑,于法不符,于理不合,请陛下斩钱宏祖,以正国法。
王迈说完之后,现场工部郎中陈,还有刑部侍郎,郎中,大理寺等相关官员,约二三十人纷纷出列,跪在大殿下,大伙齐呼:“请斩钱宏祖,以正国法。”
这和当年太学生请斩乔行简何等的相似。
只不过当年太学生们没资格进大殿,现在是大殿里的官员们当着文武百官来逼宫皇帝。
这些人突然一起跪出来,四周气温都急剧上升,其他文武都在偷看赵与芮。
自孝宗,光宗,宁宗以来,朝廷中还没有这么多官员同时跪谏,因为按儒家传统,这么多官员跪谏,多半是皇帝昏庸才会引起。
血谏,群谏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都发生在新皇帝赵与芮身上,这皇帝是多昏庸?
将来史书会留下什么?
很多官员都认为,赵与芮一定难看之极。
但赵与芮并没有生气,还很有意味的打量着下面的官员,他发现大部份官员级别都很低,最高的是一个刑部侍郎,其余都是六品以下,这些人官不高,那肯定是在朝廷里不得志。
而且现场全是文官,没有武官。
赵与芮静静的想了下,伸手招了下胡松。
胡松立刻从不远处递上一本薄册。
赵与芮一边打开,一边缓缓道:“王爱卿刚到户部没多久,可知去年全国粮税为一千七百六十万石?”
王迈愣了下,点头道:“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