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徐嘉树为什么要阻止这段姻缘。
原因很简单,模拟中的记忆还在,他对赵昂这个小子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虽然单纯是因为立场不同,但也不妨碍他趁机下个绊子。
王瞻见他就是不接茬,只道是年轻人害羞,便暂时按下不表,准备日后再与赵氏商议婚事。
“王世叔”,寒暄过后,徐嘉树开始谈起正事,“我此回在郡中游学,发现一个大机缘!”
我超,缘!
“哦?”,说道这个王瞻可就来劲了,他凑上去问道:“什么机缘?”
“如今韩遂、马腾二人征战不休,粮食草药在州中各地都成了稀缺之物”,徐嘉树娓娓道来,“若是能搞到大笔物资,不愁卖不出去!”
凉州境内农业条件本就不行,何况多年战乱,普通人都往益州和汉中跑,如此形成恶性循环,像王瞻这样身处其中的人自然是最清楚的,所以听到这话并不感到意外。
“缺粮缺药乃是老生常谈”,他顿时兴趣寥寥,“只是如今天下都不太平,从哪里进货?”
凉州的进货渠道无非巴蜀和汉中,都不是他这种等级的世家可以染指的。
“世叔可听说过灯下黑的道理?”,徐嘉树一点都不着急。
“却不知何解?”
“安定和北地有很多羌人种落,居于谷地不服王化”,他描述了一番远大前景,“产出粮食草药,却急缺铁器,这不是一桩大大的机缘吗?”
“这种生意老夫倒是有所耳闻”,王瞻道,“只是羌人大豪向来不与陌生人做生意,贤侄难道有办法得到他们的信任吗?”
这话说得,我还能信不过我自己?
“我在游学时结识了一位羌人大豪”,徐嘉树自信满满地给王瞻打包票画大饼,“那人与我不分彼此,世叔大可以放心!”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假“赵昂”提出自己作为中间人,出钱从王家这里收购铁器,然后转卖给那个神秘的羌人大豪,换来粮食草药,再交由王家就近出货。
这样一来王家两头赚钱,却不用承担什么风险。
“.”,王瞻沉吟片刻,觉得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既然如此,老夫便在这里等贤侄的好消息!”
这笔生意就算是谈下来了。
正堂后的王异忍不住探出眼角,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父亲对面那人的侧脸。
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裙子的下摆这就是我以后的夫君吗?
好像。
还不赖。
年纪轻轻就在州内游学,还能和父亲不卑不亢地交谈,一手促成大生意
少女思绪跳脱,忍不住开始想象未来的日子,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突然一红。
她重新藏回墙角。
“世叔,事不宜迟,这些就当做定金!”
徐嘉树掏出钱袋子,也不知道甘宁是怎么做到的,自己血流了满身,却始终把它藏在怀里,没有沾染半分血迹。
“贤侄何必如此?”,王瞻有些意外:“等老夫筹集到了足够的数目,钱货两清,再给不迟。”
农忙时节分秒必争,再给就真迟了!
“岂不闻季布一诺千金?”,徐嘉树正色道:“若是连王世叔都信不过,在这世上伟章还能信谁?”
他生怕王瞻反悔,所以干脆用两家的交情强行把生意定下来。
虽然世家之间的来往本来就是以利益为纽带,这种架势也实在罕见,王瞻只道徐嘉树这么信任他是在暗指与王异的婚约,忍不住转念一想也是,我都是他未来老丈人了,还这么生分做什么?
“那老夫便先收下来”,王瞻拍了拍“赵昂”的肩膀,“我们两家之间,确实不用讲究这些虚礼!”
“哒哒哒哒哒”
听墙根的王异飞也似地跑回后宅,飞扑到自己床上,半个身子都钻进被子里,也不知道在躲些什么。
在床上滚了一会儿,又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胭脂盒,往脸颊上沾了一点点,非常不熟练地抹开。
嗯.还不如不抹呢!
王异眉头紧皱,赶忙找了盆清水洗掉了。
重新回到镜子前,已然又是那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丽少女。
身上这身衣服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她又在房间里玩了很久的奇迹暖暖,春夏常服都拿出来试了一遍,连冬天的袍子也没放过。
一通无头苍蝇一样的折腾结束,已经是香汗淋漓。
晚饭的时间,王异盛装从房间里走出来,目不斜视,还特意矜持地把下巴往下压了压。
端庄。
“父亲,家里听说来了客人?”
少女明知故问。
“西县的赵伟章贤侄下午来过”,王瞻看到女儿这幅样子,哪里会猜不出她的小心思,于是逗她道:“我还说要留他多住几天呢!”
“真的吗?”
王异刚抬头出声,立刻又把小脑袋放得端正:“哦,原来如此。”
真是的,刚才那样才像个小女孩嘛.
王瞻有点无奈。
“不逗你了”,王家主决定实言相告:“人家还有事要做,傍晚就已经走了。”
既然目标已经完成,徐嘉树没有久留的打算,带着第一批交付的铁器离开了,这些是王瞻发动人脉在阿阳县内收购的存货,其中主要是农具。
至于兵器,大汉法律并不禁止私人拥有武器,只是这种东西一般存货都不多,所以要稍微少一些。
闻言,王异干脆地转头回到自己房里。
“回屋作甚”,王瞻没想到自己难得皮一下,女儿竟然是这个反应,看她的样子,像是生气了,“不吃饭了?”
“我不饿!”
夕阳西下,阿阳县外的大路上。
“怎么样?”
毕竟甘宁是帮自己顶锅,徐嘉树过意不去,一直在马车里陪护,见他睁开了眼睛,忙上前问道:“兴霸感觉好些了吗?”
“嗯”
其实这种闹剧在现在的凉州并不少见,只是甘宁属于正好被说中的那一个,根本不打算解释就撒腿开溜,这才引得众人穷追不舍。
可是要让他出卖朋友,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本质上甘宁与法正很像,都是背负着一个辉煌的先祖,只是他家的那位要更加久远和缥缈法真好歹还能让自己的孙子享受一点遗泽,而甘茂对于现在的甘氏来说,就完全是个负担了。
甘宁永远记得父亲那晚的两句话“甘茂的子孙,不会苟且偷生!”,“世道要大乱了。”
他没有选择去谯氏的私塾,而是一门心思往街头混,两句话加上这些年街头混出来的义气,构成了现在的甘兴霸。
“子茂.”,甘宁嘴巴微张,小声地问他。
“你说你说”,徐嘉树把耳朵贴上去,“小声点,不要太用力。”
“我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薄落谷的羌人愿意给交税”,这个问题属实让甘宁疑惑不解,“子茂能为我解惑吗?”
甘宁亲眼见证了羌人的生活状况,对于这些原始社会的人来说,并不存在“税收”这个概念。
即使是他们的豪,也只是巧取豪夺的居多,而从来没想过名正言顺的“征税”,因为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但子茂就是做到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徐嘉树有点无奈,“道理很简单,我们在当地修建的学校和法院,实际上就代表着一种信用。”
“信用?”
“对”,怕惊扰到受伤的甘宁,徐嘉树轻声解释:“民众并非没有粮食和物资,也并非不愿意交税,前提是收税之人要有足够的信用。说白了,税收和抢劫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拥有这种信用,若是这种信用扩大到天下,也就是天子了。”
“哦”
甘宁点点头,似懂非懂。
若是当初拿着那笔钱没有去街头混社团,而是听父亲的话去了谯氏的私塾,没准就能懂这些了吧,甘宁想着。
他天资聪颖,但终究还是后来自学的儒学,常自觉才疏学浅,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所以我们要不停地扩张这种信用”,甘宁捋了捋思路,“一直遍布整个薄落谷?”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徐嘉树答道:“董卓死之前,我们不能出头,最好就是占据这个地方,等到时机成熟,再出山参与凉州的争夺。”
“听起来还真是令人提气啊”,甘宁笑了笑,“马寿成、韩文约,真想和他们过过招!”
“别说他们俩了”,徐嘉树劝他:“就是你想和吕奉先再打一次,也有的是机会,前提是先把伤给养好。”
“好”,甘宁咬牙切齿地发誓:“有朝一日,我定要把他们全部打败,让世间都知道我甘兴霸的威名!”
“等你打败了吕布,我为你扛旗”,徐嘉树告诉他,“要让天下的说书先生都传唱你的名字,去巴郡,说上几天几夜也不停!”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107章 陈仓
距离从雒阳的毕圭苑动身已经半个月了,吕布日夜兼程,才刚刚赶到陈仓城。
这里是徐子茂最后公开露过面的地方,据说有不少人见过他以徐尚书自居,招摇过市。
逃亡时间和人物外表都对得上,是以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这里。
依照吕奉先的预想,这不过是一次轻松愉快的关中旅游外加抓捕逃犯行动根据回来的亲卫描述,徐子茂逃走时身旁不过几十人,而且那些人的身手也只是一般而已。
他这回亲自挑选了三百精锐轻骑,到了地方甚至有点嫌累赘了,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
不过
抓到了徐子茂,既可以把女儿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还能顺手得到一个州牧的位置,可谓公私两便,由不得吕布不动心。
毕竟,这可是州牧!
形同裂土封疆,一州大权尽在手中的州牧!
有刘表一番骚操作在前,但凡有一点野心的人,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就更别说吕布了。
他不仅有野心,而且很大!
一想到有机会以一州之主的身份回到并州老家,简直浑身上下热血沸腾,连饭都能多吃几口.
虽然他吕布玩不了单骑入太原这一套,但是凭借并州铁骑,带麾下的儿郎们衣锦还乡,想来应该是轻轻松松的。
到时候,纵使以天下之大,也再无人可以阻拦这头草原上苏醒的猛兽了如果说搏杀野狼的那天吕布领悟到了什么,就是人不能躺在泥沼之中默默无闻。
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所以要趁着心脏还在跳动的时候,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把手伸到天上。
即使不能流芳千古,也要遗臭万年。
如今的吕奉先正处于身体的巅峰期,他已经厌倦了作为一个保镖或者杀手跟在董卓身边鞍前马后了。
州牧的位子,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