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才不想在乱世谈恋爱 第16节

蔡邕这段时间痛并快乐着。

尽管官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学祭酒,还tm是代理的,但起复后的小日子过的相当不错,重新回到了雒阳不说,自己的仇家宦官也死得一干二净,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既然朝堂上一副众正盈朝、蒸蒸日上的景象,他只需要专心完成修史的心愿就好了,反正57岁的年纪,又没有儿子要荫庇,实在找不到醉心官场的理由。

事实上,这段时间确实也是蔡邕仕途中难得的顺心日子。

不过一个古今修史之人都要头疼的问题也困扰着蔡老头如何记录当下的事情?

换成知乎体就是,怎么评价董卓最近的所作所为?

要知道《东观汉记》是一本当代人给当代修的史书,作为目前的主编者,蔡邕要以怎样的形式把先帝驾崩之后的这段历史记录下来,或者至少给出一个定性,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如果按照主流的说法,把董相国定为窃国弄权的禽兽的话.

嗯,也就是这么想一下而已,他蔡邕又没长九个脑袋。

但是士林的清议就是如此,由不得蔡邕不顾虑,别说是为董卓说好话,便是把坏话稍微说得隐晦一点,搞不好都要身败名裂的!

左右都是错,还不如先拖着。

基于这个原因,蔡邕最近的摸鱼行为愈演愈烈修史这种事岂可马虎,要字斟句酌,要一字不可删改才行!

绝对不是因为故意拖进度!

而且身上还有一个代理祭酒的差事,多去太学上上课也是应有之义。

如果需要,还可以把已经修好的部分再拿出来考证讨论一番,加上他涉猎本就广泛,音乐、天文、数术、古玩无一不通,根本不愁没由头打发时间。

总之,在他蔡邕的有生之年,完全没有把《东观汉记》修到永汉元年这个年号的打算。

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就好了。

蔡祭酒拿起一支笛子,乃是当初江东避难之时拆掉柯亭的第十六根竹子所制,他感慨道:“临老总算是能过上一点好日子了.”

“老爹!老爹!”

突然传来蔡琰的声音,让他手上的笛子都差点摔在地上。

“造孽啊.”

自家女儿的相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诗词音律更是不逊色于任何男子,就是这个洒脱不羁的性子着实让人担心,外人面前还好些,回到家就原形毕露,让他这个渴望清静的老头子敢怒不敢言。

“这儿呢这儿呢!”

挤出标准的慈父笑容,蔡邕连忙应了两声,接着便看到自家女儿蹦蹦跳跳地甩给自己一沓不知道什么东西。

“看看,我徒弟写的。”

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还收起徒弟来了?

毕竟是老来得女,心尖上的宝贝,蔡邕只敢暗自感叹一下父纲不振。

“是帮谁家的小公子开蒙了?”他凑趣地问道,只当是蔡琰和小孩子玩闹,完全没考虑到女儿收了一个正经徒弟的可能性。

“哎呀~你先看看。”

“好好好”

看似在撒娇,实则是警告,蔡邕赶紧低下头仔细看了起来。才刚把目光扫过去,他便指着第一行笑道:“这不就是开蒙学字吗?”

“你看。”

蔡琰有话憋着不说,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

蔡邕多往后翻了几页,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这是哪位名家做出的新书法?”他猛地抬头问道,然后又摇摇头,“不对,不对”

新书法自己也创过,“飞白”字体就是早年看鸿都门学的粉刷匠刷墙得来的灵感,可他想破头也想不到谁能写出这种字来。

道理很简单,新的字体势必从旧的字体中演进,所以不管怎么样变化,时代相近的书法是很容易看出根底来的。

问题在于,这些字的根底在哪?

结构方正严谨这一点像极了蔡邕最拿手的汉隶,可细微之处又有潇洒秀丽的姿态,俨然已经是完成度极高的作品。

这么说吧,哪怕是蔡邕这种精通多种书法的大师,也很难对这些精美的框架和范式挑出什么毛病来,这种程度的改进根本就不可能由单个书法家完成。

就像是这边刚开始勘查位置,开挖地基,转头一看,不远处早已经凭空伫立起一座庞大精美的建筑。

“这真是你徒弟写的?”

“亲女儿还会骗你?”,蔡琰眉开眼笑,“我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圣人说的生而知之者,就来报告给老爹了嘛~”

再三确认自家女儿是亲眼看着这些字写出来之后,蔡邕捧着它们,如获至宝。

“想不到我蔡伯喈有生之年还能再遇到一件文坛盛世!”,他转头对女儿说:“此书一出,八分书可以休矣!”

蔡琰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也是吓了一跳。

“可写这些字的人不过是个寒门小子”,她问道:“几天前连笔都不会拿的,如何能将之推行到天下?”

当初的八分书便是借着蔡邕写《熹平石经》才通行天下,徐嘉树目前的笔力显然达不到推广新书法的水准。

蔡邕挥挥手,丝毫没有在意,“不碍事,我临摹一段时间之后,拿出完美的版本,再奏请天子。”

天子登基不久,便有新书法奉上,无论如何,都是士林又一桩美谈。

“那你一定要记得提到我这个徒弟”,蔡琰提醒道。

“.”,蔡老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女儿,“我蔡伯喈需要窃据他人的书法?”

他蔡邕只是老了,又不是烂了!

老头举起这沓纸,“果真是他自己写的,我不但不会减损他的功劳,还要让他名扬天下!”

第23章 太学游

蔡邕单独见了徐嘉树一面。

说是见面,其实老头上来就兴致勃勃地考校了一番他的经学底子会写一手好字固然加分,可在如今的世人看来,唯有经学才算是正经学问,像是先帝刘宏那样因为字写得好就直接封官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昏君行为。

而经学之所以拥有这种崇高地位,一方面是因为两汉历代的君王对其主动地拔高,以加强自身的正统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顶级世家都有对《五经》的家学流传,事实上垄断了经学的解释权,一部祖上传下来的经典就能维持整个家族好几代富贵,民间谚语所谓“遗子黄金满赢,不如一经”。

如果徐嘉树经学底子过硬,那么在蔡邕的扶持下,从布衣一跃成为士族也不是不可能,大儒郑玄小时候家里还务农呢,不照样成为当世经学第一人。

但从考校的结果看起来,徐嘉树暂时是不可能成为下一个郑玄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儒家学子,《五经》必然是刻在dna里的,全文背诵只是最最起码的要求,还要能微言大义地阐发说明孔子的思想,继承和发扬圣人的学说。

单拿一本《尚书》出来,就有欧阳氏《尚书》、大夏侯氏《尚书》、小夏侯氏《尚书》这几种学派,都是从书中随便挑出一句,就能立马洋洋洒洒写出一篇命题论文的主。

“曰若稽古”四个字他们可以解释出十万字,比网文写手还能水,又有所谓“师法”、“家法”的束缚,再加之五行谶纬,一锅大杂烩,涉及的知识面几乎包容万象。

《尚书》如此,遑论还有其他经典的总计十几种学派,这个时代想要成为一名“通儒”,学习成本不可谓不高。

但这些和徐嘉树都没关系,因为他连《五经》原文都背不下来。

好在蔡邕没有因此看不起徐嘉树,只是觉得有点头疼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到时候怎么带去面圣呢?

就算是为了推广新书法,也不能让天下士人知道,这书法的创造者是一个连基本的经典都背不下来的人吧。

本来蔡老头是不介意亲自教徐嘉树经学的,除了去东观修史,他现在对别的事都很有热情,不过教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后悔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徐嘉树的底子太差,他堂堂蔡伯喈总不能像个开蒙的先生一样,抓着徐嘉树背书吧?简直是天大的大材小用。

“你这段时间去太学上课,先把经典全部背熟。”蔡邕对徐嘉树道:“等背熟了,我再来仔细教你圣人的道理。”

说罢,转身离开了。

徐嘉树的目光投向蔡琰。

“别看着我啊,我今天没空陪你去太学的”蔡琰也摆了摆手,最近总是放董白的鸽子,心里多少有点良心不安,“不过是背书而已,自己去吧!”

果然,还是被这个女人始乱终弃了。

徐嘉树只能自己走到太学,再次来到这里,身份已经从社会闲散人员变成了蔡邕安排的插班生,命运不可谓不奇妙。

东汉太学的授课模式由光武帝设立,针对众多学派,设立了不同的“师说”,一共有十四家,由五经博士负责为太学生讲解,祭酒则是博士之首。

除了传统的《五经》,太学还增设了《孝经》、《论语》,总共七门课。

徐嘉树稍微想了一下,决定先去《易经》的学派看看。

理由很简单,因为谶纬之说(简单理解为政治预言)的广泛流行,研究《易经》成为了一门显学,朝廷势力最广的袁家,便是以《孟氏易》作为家学。

所以《易经》算是时下的热门专业,师门实力强,到哪里都有师兄弟照拂,这就很对徐嘉树的胃口,毕竟出来混要有势力,要有背景。

一进《易经》所属的校舍,徐嘉树便听到不断传来的争辩之声。

起初他还挺感兴趣,凑到一旁假装看书,实则偷听他们在争论什么东西“贲卦: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何解?”

一方说“观乎天文”,就是指近些年灾祸不断,水旱失调,四方蛮族侵扰,这一切都是因为朝中奸臣当道,引得上天震怒,“时变”就要不远了!

另一方就说你不对,还要“观乎人文”,董相国虽然权势熏天,可比起霍光之流还是远远不如,看他最近解除党锢,提拔士人的举动,假以时日,是可以“化成天下”的。

徐嘉树心想:好家伙,同一句卦辞能解读出相反的两种意思,反对董卓的和支持董卓的都能拿来用,真不愧是《易经》。

他这边还在吐槽,两边争论的太学生很快就动手扭打在一起,一群儒生哪会打架,一通乱战下来,最终以倒董派人多势众而获胜。

果然,批判的武器终究替代不了武器的批判。

经此一役,徐嘉树对于谶纬的兴趣算是消散了大半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经学呢?

袁术就是信了那句“代汉者当涂高也”,率先称帝做了出头鸟,结果直接众叛亲离,这种东西只适合做胜利的点缀,不适合当成进攻的冲锋号。

他迈着步子远离战场,开始在太学内各个校舍四处闲逛。

《尚书》虽然相传是圣人亲自修订,可里面的内容即使对于孔子本人来说,也实在是有些遥远,最古老的篇目《尧典》直接追溯到上古圣王,充满着神秘色彩。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学《尚书》的太学生不管年纪大小,都透露出一股老学究气质,言必称三皇五帝,说话的时候不引用几句就浑身难受似的,徐嘉树表示不太想学。

《春秋》也是显学之一,里面的学生安静沉稳,动不动就眉头紧锁,眼睛盯着书一直看,试图从孔子短短几个字中看出圣人到底藏了多少没说的微言大义,徐嘉树不敢打扰人家,直接溜了。

除此之外,学《礼记》的太拘谨死板,学《诗经》的太放荡不羁,学《孝经》的苦大仇深,都不是背书的好场所,于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论语》。

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超喜欢在里面。

正当徐嘉树憧憬着什么时候能和同窗们一起“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没过多久,蔡邕传来了一句话。

“你小子直接当五经博士去吧!”

第24章 迁都前

蔡邕升官了,这并没有超出徐嘉树的预料。

模拟中他就知道,蔡老头会在三天之内把“中台”、“宪台”、“外台”都走一遍,然后直接留任侍中,但知道一件事和亲眼见证它发生,完全是两种概念。

侍中起初是天子近臣,掌管车驾,衣服之类的私密内务。但到了汉末,这个职位已经不用处理杂务,而是陪侍在天子左右,以备顾问,是极为清贵的官职,也是出任机要两千石的跳板。

也就是说,短短三天之内,蔡邕便从一个太学的系主任一跃成为天子贴身近臣,而且随时有可能出任九卿这个档次的高官,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吓人。

但很快,蔡邕的风头就被盖了过去。

颍川荀氏目前的头面人物荀爽接着被拜为司空,此时距离他多年隐居著书不久,细细算来,由一介庶人到位极人臣,前后不过九十三天而已。

按理说这种养望了一辈子的大儒,做到三公本来也是题中之义的,但这么短的时间里突击提拔了一位三公,还是释放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号。

董卓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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