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10节

  所以他心中亦不担心,此刻想开便要来纸笔“唰唰唰”写满一张纸呈了上去。

  赵柽拿起观看,虽然神色间没甚表现,心下却是大为惊讶,这神行无影也算一门武艺,但却是那种轻功之流,至少在眼下之世,极为罕见。

  不动声色瞧了个囫囵,赵柽将纸折起放进怀中道:“戴宗,你既是军籍之身,当思报国之事,平时应谨言慎行,不可跋扈飞扬,将来国若有难,黎庶受苦,当挺身而出,抵御外寇,切记平日里……莫要结交那些江湖匪类才是。”

  戴宗闻言心头一惊,叉手道:“贵人所言极是,戴宗定铭记于心。”

  赵柽瞧着他又道:“本王日后说不得有用你之时,到时唤你入京风云相从,大丈夫搏个封妻荫子,拔宅飞升,青史留名,总好过流落江湖,埋骨山野,百十年后无人再知姓名要强上百倍,你说是也不是?”

  戴宗继续称是,心头却覆海翻江般变化,从小长成,哪里有人如此醍醐灌顶点拨于他,眼下却是觉得之前二三十年竟若白活了一般,双目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

  赵柽瞧他触动心弦,便摆手道:“可先退去,明日再来伺候。”

  戴宗离去,赵柽坐了一会儿观看湖水,片刻后有些不耐便转了房间,乃是座雅致小院。

  他进房后早有丫鬟沏好香片茶汤,于怀中取出那神行无影仔细看起,他自穿越后文可过目不忘,武则一通百通,对武艺这方面可以说是一学便会。

  约莫只用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吃透了这篇神行无影,当下腿脚滑动,忽然“轰隆”一声响,竟不自觉地撞坏了两扇老木门,人已站在了院中。

  抖了抖身上碎木屑,赵柽脸上露出一丝惊喜,这门武艺轻功确实了得,只是刚刚这一个冲刺,速度便让人咋舌,只是……他摸了摸腿,竟然有些酸麻,显然是未曾绑缚甲马之故。

第22章 浔阳楼上话北南

  且说戴宗离了涛生园,一路直奔城外的监牢,他却是一片好心,想要寻那李铁牛告诫一番,那贵人不知从何得知李逵之名,察言观色仿佛不喜,莫要惹了祸事上身。

  牢中转了个圈子,却哪里有李逵身影,那些牢头狱卒却纷纷告状,言是李逵之前打翻他们在地,搜刮了碎银铜钱,早就去赌耍了。

  戴宗气闷,却也无法,只得回了栖身之所,他没甚老小,自没置办家业,只在城隍庙间壁的观音庵栖身,这庵内半租半送给他两间房,一直就此过活。

  进了庵门,知事的僧人打了招呼,他便一头扎进房中,心内沉沉左思右想起来,一会想到那贵人得了神行无影却练不会,能不能怪他不实话实说这门本事须从小练起,一会儿又想到那贵人种种言语,再看自家老大年纪却未建功立业,莫说后人便是小娘也莫得一个,不免头脑昏沉竟自睡了过去。

  转眼第二日,戴宗起了个早,洗漱完毕去斋堂讨了碗白稀饭,吃了几只素馅馒头,便丢了筷子走出庵门。

  既然昨天贵人许他今日去见,自然不能落了这个机会,且不管那神行无影能否练成,但凡有不解处询问他自都要详细解答。

  通报过后,进入园子,却见那贵人正和一男子说话。

  男子微胖,身量适中,穿戴却是极好,此刻正在说什么浔阳楼之事。

  戴宗不敢上前,赵柽却瞧见了他,道:“既然来了,何故扭捏作态?”

  戴宗只得过去行礼,又与那人相互介绍,乃知其是江对面无为军的在家通判黄文炳。

  原来这黄文炳大早赶来不为别事,只为了把这江州的风景名胜引赵柽走一走,浔阳楼自当首选,刚才便一直在推荐此处。

  赵柽原本就要去那里瞧瞧,见这黄文炳会做人,便故意卖了面子应允,带上雷三洪七,还有这黄文炳戴宗,五人前往浔阳楼。

  出北城门不远,赵柽便见一座酒楼,那楼旁边竖着一根望杆,悬挂着一个青布酒筛子,上写浔阳江正库,雕檐外一面牌额,又有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

  赵柽看了,便道:“我在东京,只听得说江州好座浔阳楼,原来却在城外这里。”

  五人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五人便上楼来,去靠江占一座阁子里坐了,凭阐举目看时,端的好座酒楼,但见: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阐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慵。消磨醉眼,倚青天万迭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萝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酒保上前来问道:“诸位官人还是要待客,只是自消遣?”

  黄文炳道:“且消遣,你先取几樽好酒,果品、肉食只顾卖来,鱼便不要。”

  酒保听了,便下楼去。少时,一托盘把上楼来,几樽蓝桥风月美酒,摆下菜蔬时新果品案酒,列几般肥羊、嫩鸡、酿鹅、精肉,尽使朱红盘碟。

  赵柽道:“都动了,既出来玩耍,切莫拘束了,反而不美。”

  几人闻言,知他平素和蔼,便不再紧绷,也不拘主仆从属,只是动筷吃喝。

  席间,赵柽有意考量黄文炳,想观他见识,道:“今我大宋,虎狼环伺,若有一日,爪牙不再潜伏,文炳当以为哪家最凶?”

  黄文炳闻言,心中惊诧,筷子“啪嗒”掉在桌上,想呼不敢,却又见赵柽目光犀利,不由心中暗自叫苦。

  此种话哪里是他可以答,莫说是他,便是蔡九知府也不敢答,哪怕庙堂上诸位相公也未必敢草率做答。

  赵柽又道:“酒言耳,不必当真,但说无妨。”

  黄文炳当下无奈,咬咬牙,想着今日能与齐王同桌饮酒,便是做罚又何妨,只是他性子谨慎,想事从来入微,此类军国大事,更要仔细审视。

  不过他好歹进士出身,同进士也是进士,当年科考时对这些问题总有过思量,不至无从入手。

  洪七给众人斟酒,好奇看着黄文炳,只见黄文炳慢慢饮了一杯,这才谨慎说道:“今我宋国,众敌伺边,如星环斗,吾在中央。”

  洪七亦读过书,只是读得不好,全部心思都在武艺上,但这还能听懂,心中暗道,掉书袋的全是废话。

  黄文炳继续道:“南有大理,国弱势轻,政内难稳,无足为惧,西有蕃夏,狼子野心,百年叩边,其力已衰,北方辽国,势大兵广,习吾圣言,野心渐减,东有高丽,隔山跨海,鞭长莫及,毋须挂虑,余者越夷,不足为惧。”

  一番话说完,雷三与戴宗你看我我瞧你,两人读书少,也分辨不出对错,唯有洪七不服道:“这么说,我宋国哪怕四周全是敌人,也可高枕无忧了?”

  黄文炳哪敢答这种话,只是拿眼瞧赵柽,道:“王爷,属下……”

  赵柽看着他,忽道:“可闻女直乎?”

  “啊,女直?”黄文炳立刻一呆,随后疑惑道:“王爷,属下倒听闻过此蛮夷之族,但这女直一族好像与我宋国并不接壤。”

  赵柽笑了笑,这黄文炳居然知道女直,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他道:“女直已于去岁建国,国号称金,文炳且看这女直如何?”

  黄文炳虽知女真,盖因身份原因,更多事却不晓得,更不知女真二万破辽国七十万之事,此刻听赵柽言语,心下纳闷,道:“王爷,辽国威盛,怎可容女直建国?”

  赵柽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缓缓道:“去岁,女直二万破辽七十万,始建国,金首完颜阿骨打称帝,建都会宁!”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双眼紧盯黄文炳,道:“文炳啊,你不是说女直与我大宋并不接壤吗?你看,如果辽国没有了,是不是就接壤了呢?”

  “啊!”黄文炳闻言顿时大叫一声,筷子再次掉落:“王爷,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啊!”

第23章 琵琶亭中尝鱼鲜

  赵柽冷冷地看着黄文炳,只见这人浑身筛糠般颤抖,衣衫缝隙竟然有冷汗沁出,口中慌不择言道:“二万破辽七十万,此乃豺狼虎豹,唇亡齿寒,唇亡齿寒啊!”

  赵柽道:“岂不正趁此收复燕云十六州?”

  黄文炳双手紧抓桌角,眼睛如死鱼般瞪出:“王爷,难道不应是援辽伐金?”

  赵柽哈哈大笑起来,并不在意他言语顶撞,道:“文炳且吃酒罢!”

  酒过三巡,天色垂午,黄文炳这才渐渐缓过神色,急忙告罪,赵柽不理只是吃酒,又几时道:“醉了,醉了。”

  戴宗便道:“前面靠江有那琵琶亭酒馆,是唐朝白乐天古迹,贵人可去琵琶亭饮醒酒汤,就观江景则个。”

  五人下楼,步行往琵琶亭上来,到得亭子看时,一边靠着江水,一边是店主人家房屋,琵琶亭上有十数付座头,戴宗便拣一付干净座头,让赵柽坐了头位,黄文炳坐在对席,肩上雷三洪七,肩下才是自家。

  五个坐定,便叫酒保铺下菜蔬、果品、江鲜、案酒之类,酒保取过两樽玉壶春酒一一此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醇香甘美。

  赵柽纵目观看那江时,端的是景致非常,但见:

  云外遥山耸翠,江边远水翻银。隐隐沙汀,飞起几行鸥鹭。悠悠小蒲,撑回数只渔舟。翻翻雪浪拍长空,拂拂凉风吹水面。紫霄峰上接穹苍,琵琶亭半临江岸。四围空阔,八面玲珑。栏干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昔日乐天声价重,当年司马泪痕多。

  又饮几杯玉壶春,果然滋味与浔阳楼酒不同,戴宗这时唤来酒保,教造几碗爽口的醒酒鱼汤来。

  片刻鱼汤造来,赵柽拿起箸来,相劝戴宗、黄文炳吃,自家也吃了些鱼,呷了几口汤汁。

  洪七嘴急,吃鱼飞快,鱼身从左嘴角入再由右出便只剩鱼刺一条,众人看见,忍笑不住,赵柽喝了两口汁,便放下箸不吃了。

  戴宗道:“贵人,一定这鱼腌了,不中贵人吃。”

  赵柽道:“鱼汤本鲜美解酒,此鱼却真是不甚好。”

  戴宗应道:“便是小人也吃不得,是腌的,不中吃。”

  他回头叫来酒保问道:“却才造的鱼汤,鱼却腌了不中吃,别有甚好鲜鱼,另造些汤来,与我家贵人醒酒。”

  酒保却是识得他,急忙答道:“不敢瞒院长说,这鱼确是昨夜的,院长看那江上渔船往来,今日的鲜鱼还在船内,鱼牙的主人不来,未曾敢动卖,因此未有好鲜鱼。”

  黄文炳闻言道:“天造之物,人可网之,随处可卖,又哪来得如此囤货听命道理,莫非鱼牙,实乃鱼霸?”

  酒保急忙摆手:“官人切莫如此说,小店还要依此存货,怎敢得罪,待开市来鲜鱼,立时造了酒汤奉上。”

  赵柽面无表情,他怎不知这浔阳江畔事,不过此江南江北,水匪山霸多如牛毛,哪里能去讲些道理。

  雷三见赵柽不语,便道:“哪怕有鱼霸水霸胁迫,亦断然不会拒了金银,我出高价买两条来,给小相公造汤。”

  他见赵柽未出言反对,便起身就走,酒保一时拦不住只得缩头回撤,躲在柜后再不敢过来。

  雷三走到江边,但见那些渔船已错落排着,约有百十来只,大都缆系在绿杨树下,船上渔人有倒在船梢憨憨大睡的,有坐在船头眯眼结网的,也有在水里洗涮身子的,他本是东京市井地头蛇,瞧惯了坊市生意,见此场景不由心中暗暗算计,这鱼牙子好大的一块油水。

  雷三走到一条吃水颇深的船前,知其捕获定多,便喊了声:“船家,将你那鲜鱼把三五尾与我,银钱定不少你。”

  船上渔人回应:“我们等不见鱼牙主人来,不敢开仓,你看那些行贩都在岸上坐地等待。”

  雷三瞧了眼那些江州城行贩,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银,约有二三两模样,低声道:“老哥儿使个方便,不过几尾鱼尝个鲜罢了。”

  渔人见银立刻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想他这一船渔获也未必值当这些银两,只是心中碍着规矩,又惧那鱼牙子几分,实在不敢伸手,嘴上嘀咕:“官人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雷三想了想,又摸出一锭银道:“老哥何必如此死板,有人问起只当是自家房头的亲眷来讨,既不坏规矩,又关得旁人何事。”

  渔人心活,左右瞧着无人注意,便道:“官人且进舱中来。”

  雷三亦不想多事,悄悄随着进舱,没片刻便用件鱼人破衫裹了几尾鲜活大鱼回了琵琶亭。

  赵柽见他归来也不询问,雷三拽了戴宗去一旁述说经过,然后将几尾鱼递过让戴宗出头,戴宗自无不可,扯过酒保令其后厨造汤,没几时,便有鲜汤端将上来。

  几人喝汤,无不赞其鲜美,又观江上美景,一时心旷神怡。

  却就在这当儿,那江畔渔船边陡起了争执,人围得里外三层喧闹起来,接着就见那群中出来一人,带三五名手下,竟直奔琵琶亭而来。

  待走到近前,那人伸手往亭内一指,喝道:“哪个不开眼的敢坏我江边规矩?”

  几人观瞧,见这人六尺五六身材,三十二三年纪,三缕掩口黑髯,头上裹顶轻纱万字巾,掩映着穿心红一点儿,上穿一领白布衫,腰系一条绢搭膊,下面青白袅脚多耳麻鞋,手里提条行秤。

  后面三五人薅着一名渔人上前,那渔人战战兢兢,左望右看,最后伸手一指雷三:“就是此人偏要买鱼,我说了不坏规矩,他拿银两勾搭,我才一时贪心卖了他几尾。”

  那来人汉子冷笑道:“我说适才怎磕磕绊绊,原来是你这厮坏我规矩,若明日江上有事,全是你这厮所致,来来来,且给我个说法听听!”

  雷三闻言立时大怒,市井之事他如何不知,道:“你这欺行霸市的泼才,莫不是想讹诈于我不成?”

  汉子道:“便是讹诈于你又如何?”

  雷三一翻身从亭内跳将出去,伸手露出双拳,道:“且问过你家爷爷拳头再说!”

第24章 杀人江心中

  汉子闻言立刻变了脸,道一句贼厮鸟找死,挥拳便打。

  雷三心中憋火,举拳相迎,一时两人乒乒乓乓打到了一处。

  这雷三也没练过正经的武艺,全是街边拳脚,他在东京厮混时,有个绰号唤作街头小霸王,便是称赞他这打架的功夫了得,往往出手快准狠,一时三刻便出了输赢。

  那汉子的拳脚也没甚套路,两人都是拳拳到肉的打法,一时间两人竟全部打翻在地,激得尘草飞扬,烟尘滚滚,煞是好看。

  洪七在亭中看呆,之前见过鲁智深的杀人技,回去后暗自揣摩许久,大有裨益,谁知道今日又看到另外一种打法,简直是如野兽缠斗,不咬死一方绝不罢休。

  赵柽面无表情看着两人厮打,喝一口鱼汤,吃半片果蔬,望一眼天边,已是日头西斜。

  黄文炳低声道:“王爷,要不要……”

  赵柽知他欲喊官兵来拿人,便摇了摇头,道:“且看下去。”

  只见雷三此刻和那汉子竟一路滚打到江边,那尘土飞扬滚滚而去,便是江边渔人都看得呆住,退出远远,哪里敢靠近半分。

  两人简直就如发了疯般,饶是洪七跟了赵柽数日,已和雷三混得倘熟,却哪里瞧得这一面,不由紧握拳头,心中隐隐有些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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