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11节

  赵柽起身道:“过去瞧瞧。”

  四人出了亭子,却来几人拦住,正是那汉子的手下,洪七见状叫了声“来得好”,他正拳脚发痒,哪里管对方是唬吓还是真要动手,便自扑了上去。

  那几名手下见他身量干瘦,又是名少年,哪里瞧得上,却不知这洪七武艺了得,使的乃是一路开山拳,大开大阖,拳重腿沉,一顿好打,将几人都掀翻在地,然后踏住一人胸膛问道:“那鱼牙子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赵柽在旁见了微微点头,这洪七拳脚利落且粗中有细,知晓询问对方根底,算是不错。

  被踏的手下身上吃疼,哪里敢挣扎,嘴上告饶道:“小爷爷轻些,我如实相告便是,鱼牙姓张名顺,有个绰号唤作浪里白条,就是这浔阳江上的人物。”

  洪七闻言看向赵柽,赵柽微眯了眯眼不置可否,洪七一脚将那手下踢去了一旁。

  “不好!”黄文炳忽然皱眉道:“那人既然绰号浪里白条,显然水中功夫了得,此刻似在引着雷将军下水!”

  “过去瞧瞧。”赵柽负手前行,心中却并未在意,浪里白条张顺的水性好不假,但是东京城的河流也不少,东京水路发达,自小在开封府长大的又有几人不会水?尤其那些吃街头饭的个个都水性了得。

  果然,那张顺只是要诱得雷三下水,他先是脱了雷三纠缠跃上一艘渔船,雷三便也扑了上去,随后只见张顺手上的竹篙往岸边一点,双脚一蹬,那艘渔船一似狂风飘败叶,箭也似投江心里去了。

  张顺在船头撇了竹篙,冲雷三冷笑:“你来好胆,今番定要和你见个输赢!”

  赵柽在岸边见此情景,吩咐道:“寻一艘船,去江心看!”

  三人有心规劝,但瞧赵柽表情又哪里敢,只得在岸边寻找渔家,这些渔家却都躲得远远不肯淌这趟浑水。

  就在这时,那不远处忽然摇出一艘船来,洪七见了喊道:“艄公,且把船来载我们几个,自不少你银两。”

  那艄公在船上道:“莫敢莫敢,你们恶了这浔阳江上好汉,我又岂敢得罪。”

  黄文炳在旁掏出大银晃了晃:“且载一程,管你一年进项。”

  艄公在江心把小船转了圈,只是不搭话,黄文炳无奈又道:“完事之后,再多与你些银两。”

  艄公听得多与银两,这才把船放拢来岸边,四人跳上船去,艄公接了大银,把橹一摇,小船便往江心荡去。

  那一边,雷三和张顺在船上争斗,又是拳拳到肉,打得船木破裂,张顺吃恼,便使了巧劲儿蹬翻船,跃进江中。

  雷三不查,扑进水里,再瞧那张顺却不知如何脱了衣服,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头上除了巾帻,显出那个穿心一点红俏儿来,口里大骂道:“千刀万剐的泼才,老爷怕你的,不算好汉,走的,不算英雄!”

  雷三回过神儿,却哪里怕水,只是身上衣服没法再脱,难与那张顺比润滑,见那汉子往前一扎便不见踪影,不由憋起气也沉进水中。

  这边艄公摇开船去,离得江岸远了,洪七在上面见那边船翻雷三不见,难免着了慌,叫道:“划快些,划快些。”

  艄公不理,只是自摇着橹,口里唱起歌来,唱的是: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几人听了这歌,洪七搔头道:“你这唱的哪般耍子?”

  只见艄公放下橹,说道:“你们几个撮鸟,见便是官府的鹰犬,朝廷的走狗,今日撞到老爷手里,你几个却是好吃板刀面?还是好吃混沌?”

  黄文炳愕道:“休要取笑,怎地唤作板刀面?怎地是馄饨?”

  那艄公睁着眼道:“老爷和你们耍甚鸟,若还要吃板刀面时,俺有一把泼风也似快刀在这板底下,我不消十刀八刀,我只一刀一个,都剁你们下水去,你若要吃混沌时,你几个快脱了衣裳,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

  黄文炳听罢,偷眼看赵柽,随后气道:“我时常来往此江,哪里见你这等水匪!”

  艄公冷笑:“你几个好好商量,快回我话!”

  黄文炳道:“你可知我等是何人,敢就此大放厥词!”

  艄公喝道:“你说甚么闲话,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饶你,你几个莫不去打听,老爷唤作有名的狗脸张爷爷,来也不认得爹,去也不认得娘,你们便都闭了鸟嘴,快下水里去!”

  说罢,便去板底下摸出那把明晃晃板刀来,大喝道:“还不去死!”

  他脚下用力,小船摇晃,顿时黄文炳“啪嗒”一声,坐到了船上,洪七也站立不稳,直伸手去摸,想要抓个物件站直,眼下却哪里有。

  戴宗稍好,却也迈不开步,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到什么,看向赵柽便要说话。

  赵柽一直不错眼盯着这艄公,此刻见他抽刀发狠,忽地叫了一声:“船火儿张横!”

  那艄公闻言便是一愣,却不料就这当儿眼前白影一闪,那看似弱不经风的公子哥竟然到了面前,手上还多了把亮闪闪的短剑。

  他大惊之下拿着板刀就要去剁,却又哪里能够,那短剑早就扎进了心窝,再一拔便有鲜血喷溅出来。

  艄公瞪大双眼,眼珠里全是不可置信,脸上慢慢浮出一丝悔意,似想要说点什么,却早被一脚踹进了江中。

第25章 赛潘安,似孟尝

  小船恢复平稳,戴宗伸手猛擦把额头汗,急切道:“原来贵人认得此贼,属下也是刚刚想到,此人在江中名气颇大,还以为是何奢遮人物,却是个剪水的强盗!”

  洪七回过神道:“这也算奢遮人物?我家王爷才是真正的奢遮,怎这些水匪强盗也敢称此号?”

  戴宗连连点头称是,赵柽不语,只是眼望向雷三和张顺争斗处,只见两人在江面上厮打一起,一个抓住另个发髻,一个掐着另个脖颈,一时浪花飞溅,时隐时现,惊得鱼儿都扑出水面,好不精彩。

  赵柽道:“这张横与那张顺乃是兄弟,此刻将船划过去,将张横死的事让他得知,若能趁其不备擒杀了最好,不能也惊走他便是。”

  几人只有戴宗会划船,便摇着橹向那边去,待近了时洪七大喊:“水匪张横已死,那张顺还不伏法!”

  张顺在水中乍闻此言立时大惊,瞧见自家哥哥小船,还有那丢在板上泼风也似的快刀,哪个还不相信,不由目眦欲裂,只是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只剩下雷三浮在旁,手上揪着一缕头发呆愣。

  洪七将雷三捞上来刚要说话,却见那不远处浪花滚动,露出一颗脑袋来,却正是张顺,张顺喊道:“那杀兄仇人可敢留名?”

  戴宗黄文炳纷欲开口,却被赵柽阻住,道:“你等还须暂住江州,留名莫要被他摸黑儿割了头去,却是枉死。”

  他站在船前,望着远处张顺,淡淡道:“某乃东京碎玉楼,赛潘安,似孟尝,木圣是也!”

  张顺在水里听得却是心中一震,你道却是为何?原来这江湖绿林上的绰号乃是叠加为大,他绰号浪里白条,只是个单号,哥哥船火儿亦是单号,还不如他这个好,能有两三个绰号的无一不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

  张顺在水中心想,好个奢遮人物,不过念起哥哥惨死,不由立时大恨,一头扎进水里再也不见。

  见张顺逃走,雷三湿淋淋拜倒:“小相公,属下没弄死这恶贼,还请小相公降罪。”

  赵柽坐在船头,看着雷三道:“你知道哪里错了?”

  雷三道:“属下不知,请小相公提点。”

  赵柽道:“你不该和他下水,在岸上你还有机会赢他,下了水便失去先手,你是不是以为自家水性了得,所以并无畏惧?”

  雷三低头道:“属下自小在东京游遍几大河,全没怕过水中争夺,却没想到这贼子水性忒好。

  赵柽摇头道:“凡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你自家算算,你与这张顺厮杀占了几样?”

  雷三一脸懵自去想了,赵柽又对黄文炳戴宗道:“我听闻这浔阳江边有三霸,那边揭阳岭,岭上岭下有一霸,揭阳镇上又有一霸,浔阳江边杀人越货欺行霸市的再有一霸,这张家兄弟便是这江霸,你二人且要小心了,本王离走后,提防他们勾搭前来报复。”

  黄文炳戴宗点头称是,小船不时靠岸,几人自行去了。

  第二日,赵柽带兵离开江州返京,蔡九知府一路相送,又抬了几大箱金银财帛,赵柽一并收了,只说来日东京开封府相见。

  数日回京,赵柽进宫复命,道君皇帝询问起龙虎山上气象,赵柽只道是哪里有京观繁华,道君皇帝自是得意,又赏赐些物什,此事告一段落。

  又一天,赵柽拿着本次提拔军官时众人呈上来的虚饷册子,先到亲军司府内点了卯,随后便要去检兵。

  他如今权大,原本侍卫亲军司的兵马就多过殿前司,京畿路的禁军编制共计十五万左右,按规矩殿前司领六万,侍卫亲军司领九万。

  赵柽瞧过虚饷册子,心中大概估算下,其实这京畿禁军实际也就十万的模样,另外五万只是册子上的人头。

  于此他心中早有准备,也不算太过吃惊,点完花名便带众将官出府,这一路浩浩荡荡先奔马军司麾下的龙卫而去。

  马军司下共有龙卫,云骑,骁捷三军,皆是骑兵,其中驻东京的龙卫军左右厢,共计三十八个指挥。

  除此还有云骑军,驻东京有十一个指挥。

  骁捷军则不驻东京,主要驻扎在河北冀州,恩州一带。

  出城见军,龙卫三十八个指挥的大营皆在城北,距离黄河岸边不远。

  这时还未到午时,只见那营盘中全部忙乱起来,擦甲的擦甲,抹箭的抹箭,更有翻出新铠却如何都穿不到身上,原来却是自从发下来后,一次都没有着过身呢。

  赵柽来到大营前方,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营盘散杂,栅门破烂,号称禁军上四军,骑兵里的王牌龙卫军,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地,也不知列了个什么阵势,就这样仿佛呆头鹅一般排在了平原之上。

  饶是赵柽心中早有预料,知道禁军糜腐不堪,可见到这样的景象,却还是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女真二万可破辽军七十万,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辽军几千又能破宋军十几万!

  就是杀猪,也没那么容易简单就能杀完,这禁军战力难道还不如猪?

  可眼下看到的,赵柽心里不由真格怀疑。

  众将官见赵柽脸色难看,都不敢言语,个个屏息低头。

  这时,不知是哪个看不清形式的,居然举起大旗,大旗一举,所有禁军便呼喊起口号,接着猛地向前移动。

  听那声音有气无力,看那队伍歪歪拧拧,赵柽眼角直跳,旁边的谭真察言观色,大喊了声:“停!”

  大旗放下,禁军停止移动。

  赵柽冷冷地看着前方禁军,然后转身对一旁正瑟瑟发抖的马军司都指挥使道:“点数吧!”

  马军司都指挥使就是原来的都虞侯,乃是使了大笔银子才买到这个位置,是仅次于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的职位。

  听到赵柽命令,他又哪里敢怠慢,急忙携着一众手下,又让亲军司的监察走在前里,向着禁军队伍而去。

  点数自然是对照册子来点禁军实际人数,赵柽有虚饷册子,按照那上面的数点。

  过了许久,监察捧着册子归来:“王爷,差了一百几十人,不过我瞧了下那缺额的名单,都是些老弱病残,有些连床都下不来的!”

  赵柽点了点头,这一百几十人倒算不上空饷,只是早就该清除禁军队伍,应是使了银钱,所以一直赖着不走。

  赵柽刚想说话,忽然发觉哪里不对,他双眼再一次扫过前方队伍,脸色渐渐冰沉下来,下一刻勃然大怒:“马呢?你们的马都去了哪里?”

第26章 战马去向

  赵柽脸色冰寒似水:“你们的马呢?”

  马呢!

  前方黑压压的禁军队伍,并不是人人都有马骑,往往是两匹马中间夹着一名站立的兵丁,两名兵丁中间又夹着一个骑兵。

  马,足足少了一半!

  赵柽一开始只注意这些禁军的军容军貌,精神血气,并没有往旁处想。

  后来他愈看愈不对,这才发现堂堂的龙卫军骑兵,居然没有马骑!

  龙卫军一个指挥满额近九百人,但真实的情况却是不足半数,这里有吃空饷的勾当,也有马匹不足的原因。

  但是,剩下的这些真实在编的禁军,却是个个都有马骑的,不然还叫什么马军都指挥司?

  难不成人能吃空饷,马也能吃?

  赵柽的目光落在了刚点数回来的马军司都指挥使身上。

  这位马军司都指挥使姓孙名高升,乃是世代禁军出身,祖上曾经参加过陈桥之变,后来被封为开国伯,也算是勋贵门庭。

  孙高升感觉赵柽目光,立时冷汗流淌下来,他心中也纳闷,虽说大宋战马短缺,但在龙卫军编制不满的情况下,战马的配额还是足够的。

  且就在前些日,他来过一趟龙卫军,便是因为害怕赵柽点军发现甚么纰漏,所以特地查检一番,当日武器盔甲战马明明都能对上数,眼下如何就没了呢?

  “王,王爷……”孙高升嗫嚅道:“应是兵丁心中忙乱,未及牵领战马,马是在廊内。”

  “马在廊内?”赵柽没甚表情:“你去马廊看看还有多少战马!”

  孙高升领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战马之金贵不言而喻,若是这许多战马真出了差池,莫说官位能否保住,就是脑袋都要搬家。

  他自是不相信那许多马匹会凭空丢失,心中已认定刚才自家说辞,可到了马廊一瞧,顿时晴天霹雳,天雷滚滚,唬得他脸色惨白,只见马廊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一匹牲口。

  孙高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幸好他多少还剩点神智,知道哪里能平白无故没了那许多马,不由连滚带爬跑回点兵处,跪倒在地哭道:“王爷,前几日我来查点,战马犹在,今日怎就没了,怎就没了呢!”

  赵柽瞧他片刻忽然冷笑:“居然有人敢在本王眼皮下搞事,且此刻已经败露,还不出来领罪,真当本王如堂上一般好说话!”

  孙高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亦知这是出了内鬼,只是这事儿居然连他都瞒了,显然是要将他往死里弄。

  “来人,把马军司军指挥以上人等全部拿下!”赵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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