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推开众人,带着凌汉和铁铉走了出去,随后回到岸上。
朱英指着不远处路边的一处摊子说道:“走,本王请你们吃馄饨!”
朱英很尊重凌汉,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水,说道:“老师受惊了!”
凌汉惶恐,说道:“臣无碍,是臣不好,没有及时阻止殿下去那危险之处,臣罪该万死!”
“无罪!”
朱英愤恨道:“是有些人该死!”
“要是皇爷爷看到刚才那一幕幕,现在恐怕已经派人将整条船烧了!”
凌汉叹息道:“万万没想到,这些官员平日里一副勤勉的样子,背地里竟然如此奢靡,吏部的对他们的考评竟然还是上等,臣这个吏部尚书当的……哎,实在是失职!”
“老师,此事怎么能怪您身上呢!”
朱英安慰道:“看得出来,您做的已经够好了,这天下的官员要是都能像您一样那该多好啊!”
“殿下缪赞了,臣愧不敢当!”凌汉谦虚道。
朱英眉头一皱,又言道:“老师,今晚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皇上,,,”
凌汉拱手道:“臣明白!”
这事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以他的脾气,肯定能把这整条船上的人都杀了,不牵扯家人都算烧高香了,关键还涉及到了李景隆,这家伙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皇亲国戚,不治罪说不过去,真要治罪了,老爷子脸上肯定也挂不住。
说话间,三碗热气腾腾的馄炖被端了上来,三人一人一碗吃了起来。
凌汉突然说道:“殿下,臣想起一事!”
“何事?”
凌汉极为认真的说道:“殿下,那块玉佩是圣上赏赐臣的,如今为了殿下而损失,殿下要赔臣一块!”
这话顿时搞得朱英哭笑不得,只得说道:“成,回头本王会告诉皇上的,让皇上再赏你一块更好的!”
“谢殿下!”说完便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吃的是津津有味,那叫一个香。
洪武年间,官员的俸禄是很低的,像凌汉这样的二品大员,每月的俸禄也只是够维持基本生活,平常能吃上一顿带肉的馄炖,对于他这样的清官来说也算是一种奢侈。
最后,凌汉不仅吃完了碗里的馄炖,就连汤都喝了。
看到这一幕,朱英客气的问道:“老师,要不要再来一碗!”
“成!”凌汉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朱英笑道:“您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凌汉直言道:“既是殿下请客,臣自然不必客气,别说这馄炖,就是窝头加清粥,臣恐怕也会吃上三五个,要是同僚,下属请客,就算是山珍海味,臣也不会看一眼!”
“本王知道您是清官……”
朱英故意说道:“本王一会让那摊主将所有的馄炖都煮了,您坐在这,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带回家!”
“臣谢殿下!”
凌汉这个人平常都是板着一张脸,很少看到笑容,但此时却乐的合不拢嘴,看的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狂喜。
朱英微微一笑,说道:“老师,本王可是听说了,你们六部尚书每次与皇上议事,结束后皇上会留下你们吃饭,其他人惶恐不敢,您每次都是毫不客气的答应下来,回头还要把没吃完的东西带走!”
凌汉将手中筷子放在桌子上,沉声道:“让殿下笑话了,臣没有什么钱,平常只以清粥小菜果腹,家人同样如此,既是皇上赐宴,臣自然无需推辞,臣不贪不抢,吃的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都说清官难当,就连这一日三餐的伙食,恐怕大部分人都受不了啊,堂堂吏部尚书,六部之首,二品大员,生活的都如此艰辛,下面的官员也好不到哪去。
朱英想着回头给老朱提一下涨俸禄的事,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纯粹就是没事找骂的。
再说了,别说皇上不想涨,就算有其心也力不足,国库都快见底了,哪里多余的钱涨俸禄。
近几年间,北方伪元余孽频繁骚扰边境,西南缅地勾结云南土司造反,东南倭寇骚扰福浙地区,朝廷采取的几乎都是安抚,防御的军事政策,自捕鱼儿之战后,大明再没有发动大型战争,归根结底,打不起了,实在没钱了,一个字,穷。
人穷志短,朱元璋不是什么穷兵黩武之人,打仗就会劳民伤财,就会死人,精壮力都战死了,没人种地那田里粮食就会减产,百姓的日子会更加艰难,所以现在能不打就尽量不打。
谈话间,只见两名身材消瘦,身穿长袍,背着包袱的中年来到馄饨摊前,对着摊主拱手道:“敢问这馄饨如何卖?”
摊主说道:“三文钱一个!”
其中一人听后,眉头紧皱,叹了口气,说道:“名远,我们还是他处问问吧!”
那位叫做名远的中年却说道:“老板,我们是外地前来京城参加恩科的学子,可否便宜一些,待我们金榜题名,一定加倍奉还!”
摊主却笑道:“抱歉了,二位,按理说送你们一碗也无关紧要,但我这小摊的馄饨都被那几位客人包了,实在对不住了!”说着,指了指朱英三人。
二人无奈,长叹一声,准备离开。
但二人的对话全被朱英三人听到,没等他开口,凌汉回头十分豪爽的说道:“既是外地学子,送他们两碗,这钱算在老夫身上!”
朱英眉头一皱,心想:“明明是我给的钱,怎么变成你请客了!”
第163章 意外的“惊喜”
二人听后是又惊又喜,连忙走到凌汉面前,拱手拜道:“多谢老者慷慨!”
“无须客气,坐下吧!”
凌汉看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其中一人恭敬的说道:“在下张显宗,福建宁化人士!”
另一人说道:“在下吴言信,福建邵武人氏!”
朱英盯着张显宗,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娶媳妇没有?”
张显宗被问得直接愣住了,随即拱手道:“在下尚未娶亲!”
说话间,两碗热腾腾的馄饨被端了上来。
凌汉捋着胡子笑道:“趁热,快吃吧!”
二人谢过后,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虽然饥肠辘辘,但吃得时候坐的很端正,吃的也很斯文。
二人也不嫌烫,吃的很快,估计都没尝出什么味就咽了下去,看来真是饿了,最后连汤都喝完了。
吃完后再次起身拱手感谢凌汉,凌汉很满意,问道:“你二人既是参加恩科的学子,为何会沦落此等地步?”
张显宗不卑不亢的说道:“在下幼年丧父,由寡母养大,故家境贫寒,此次进京参加恩科的路费,也是寡母东拼西凑,卖了家里的东西才勉强凑出来的,如今所带盘缠所剩寥寥,故而才来到街上买些便宜之物果腹!”
说着,又指向一旁的吴言信,继续说道:“吴兄也是如此,我二人在路途之中相识,同为学子,又为老乡,便结伴来到这京城!”
凌汉听到此话,忍不住问道:“按照朝廷的规矩,像你们这样贫寒,官府应当给与银两的支持,难道你们当地官府不管?”
张显宗摇摇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官府给了一些银两,都被在下用来,,,用来买书了!”
“原来如此!”
凌汉笑了笑,问道:“一碗够不够,老夫再请你们吃两碗!”
二人连连拒绝,吴言信正色道:“一碗馄饨已是大恩,做人万不能贪心!”
凌汉很是满意,眼神之中尽是欣赏,语重心长的提点道:“不贪心好啊,记住了,以后做了官,要为百姓谋福,千万不可起了贪念,不然不仅对不起老夫今晚这顿馄饨,更对不起你们这数十年的寒窗苦读!”
二人拱手道:“长者良言,我等自当牢记!”
说罢,又言道:“三位大恩,在下铭记在心,敢问三位名讳,住在何处,日后金榜题名之时,定当报答!”
能说出此话,张显宗,吴言信已经感觉到眼前的三人不是一般人。
朱英来了兴趣,笑道:“不妨一猜!”
张显宗看着朱英,正色道:“阁下虽年轻,但气度不凡,举止之间带着浓浓的自信,神情之中又带着一丝英气,想必是出身武将公侯之家!”
朱英听后笑了笑:“你说得对,我外公和我大舅确实都是武将!”
吴言信看着铁铉,说道:“这位兄台身材魁梧,目光如炬,想必是一位武将!”
铁铉回答道:“算是吧!”
张显宗最后看向凌汉,正色道:“这位长者沉稳有度,目光如虎,颇具威严,想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官!”
凌汉问道:“有多大!”
张显宗想了想,说道:“至少正五品以上!”
凌汉听后,没有解释什么,朱英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说道:“老师,鼎石咱们回去吧!”
说罢,又对二人笑道:“格局小了!”
铁铉紧跟其后,凌汉回头道:“切记老夫与你们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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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拱卫司的后,朱英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秦淮河花船的事。
那秦淮河最大的花船竟然是李景隆的,由此可见,剩下大大小小的花船也一定有靠山,而且八成都是朝中勋贵。
这让朱英有些猝不及防,这事要让老爷子知道了,一定是雷霆之怒,拱卫司一旦开始行动,这么大的动静,肯定瞒不过老爷子的。
拱卫司已经创建完毕,过两天就可以干活了,花了这么多钱,耗费了这么多精力,这个时候放弃,不仅朱英自己心中不甘,就连老爷子那也没法交代。
干了又会得罪那些勋贵,不干交不了差,朱英自己可是在老爷子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搞来钱,如今却弄成一副不上不下的地步。
左右权衡一番,朱英还是决定一定要把这事干下去,老爷子要是知道自己不干了,一定怀疑,必然会派人去调查,到时候要是查到这些花船都是朝廷勋贵的产业,以老爷子的行事风格,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来这次,大明勋贵要大出血了!”朱英感慨道!
其实,朱英不是很想动这些勋贵,特别是那群淮西勋贵,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人曾经对自己都不错,虽然有故意示好的嫌疑,但不能否认,确实挺好。
但此时,箭在弦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
朱英忍不住感慨道:“老爷子最见不得这个,你们这是,,,哎,,,”
思来想去后,朱英还是决定提前查探一番,看看这个花船的主人到底是哪些人!
次日傍晚,铁铉匆匆来到朱英房间,将几张信件放在朱英面前,说道:“殿下,臣跑了一趟锦衣卫和礼部,秦淮河上的花船大部分都让臣查到了背后的主人,全都在记了下来,请殿下过目!”
朱英点点头,顺手拿起信件看了起来。
曹国公李景隆,凉国公蓝玉,景川侯曹震,定远侯王弼……
常家的常升,常森!
徐家的徐增寿!
最让人感到意外的竟然还有驸马都尉欧阳伦,驸马都尉傅忠!
在京的公侯勋贵,甚至一些皇亲国戚,大部分都在这份名单之中。
“好,辛苦了,鼎石,下去休息吧!”朱英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铁铉也察觉到了不对,便起身告辞!
铁铉走后,朱英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将桌子上的茶壶狠狠的摔在地上。
原本他以为秦淮河上的花船都是一些有钱商人搞起来的。
万万没想到,真正的主人竟然全是朝中的勋贵。
最让朱英恼火的是,这其中,有一半都是自己家亲戚。
一个舅爷,两个舅舅,一个表哥,还有两个名义上的驸马姑父!
“有爵位,有俸禄,还有朝廷赏赐,打仗你们也没少捞钱,为何还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