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炮知道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的规矩，以他和大友的普通关系，若是问了审讯情况，他一定会援引《特务条例》，予以拒绝。
他不如主动点，将调查令先给他阅览。
“唔，既然是大佐的军令，井下君，你但问无妨！”大友挺了挺脊梁，正色答道。
大友从申城沦陷开始，就在宪兵司令部工作了，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老资格了。
即便大友对鸠山完全蔑视，可是他有一个原则，就是对宪兵司令部司令官，还是保持着尊重，坚决执行着命令。
川本是宪兵司令部副司令、特高课课长，乃是目前实际掌权者。
所以大友看到调查令，立即表明会配合工作。
“大友君，你觉得我们宪兵司令部、特高课，会不会有奸细？”张大炮一字一顿地问道。
大友脸色一变，诧异地说：“你们觉得本次行动失败，难道是因为有内奸？”
“大友君，结合你的审讯工作，谈一谈，那些天情报工作，有何异常？”张大炮直切要害点，问道。
“嗯……”大友沉吟了片刻，又啜了一口茶，缓声道，“我审讯明台的时候，一开始他还是那样的顽固，后来我给他打了一针致幻剂，那东西可以麻痹神经，问什么就会答什么。”
“那明台是不是有所交代？”张大炮疑问道。
大友沉默一会，又接着说：“他倒是说了，说什么汪曼春是他的上线。”
“哦？”张大炮追问道，“那你有没有将情况报给大佐？”
“哼，鸠山那家伙，急匆匆地取走了审讯记录。至于他有没有呈给大佐，我就不得而知了！”
大友没好气地回答道，“井下君，你知道的，我是不喜欢有事没事往大佐那邀功！”
张大炮遗憾地说：“可惜明台已经被梁仲春枪毙了，我们无法去问一个死人！”
“明台还说了另一个上线。”大友突然压低了嗓门。
“是谁？”张大炮来了兴趣，急忙问道。
大友加重了语气说道：“他说是鸠山，虽然我和鸠山有些不愉快，但当时我觉得太荒唐了，并没有相信他的话。现在想想，哎，我也不好说！”
“审讯记录在哪？”张大炮思考了片刻，又问道。
大友不假思索地说：“原本让鸠山拿走了，一直没有还给我！但是，我让审讯员另抄了两份，两份副本一直在我这里。”
“大友君，你的信息很重要！”张大炮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看到了川本大佐的调查令，我现在全权调查此事，这样你将副本交于我保管，等到调查结束后，我会再还给你。”
大友略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弯腰打开办公桌下的密码柜，取出了一份审讯纸，交给了张大炮。
“劳烦大友君了，感谢你的配合！”张大炮起身表示谢意后，转身正欲离去。
“井下君，请等一等！”大友将一支笔和一张纸递了过来，他笑了笑道，“烦请井下君，给我签个收条！”
张大炮一愣，心想这大友真是张飞绣花，粗中带细。
“应该的！”张大炮接过纸笔，笑嘻嘻地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下收条。
紧接着，张大炮去拜访了当天在审讯楼值守的少佐们。
各位少佐见“宪兵之花”来了，纷纷表现的热情洋溢。
张大炮和他们聊得风生水起，笑语连篇。
在和麻生谈话的时候，麻生忍不住插了一句；“井下君，你深受大佐器重啊，托付如此要务！这一回，是准备调查鸠山队长吗？”
张大炮白了麻生一眼道：“麻生君，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行转换成别人的想法哦!”
麻生憨憨一笑道：“我就那么一说，再说鸠山队长也不是第一次被调查了！华国人常说，真金不怕火炼嘛？鸠山队长，说不定在焚尸炉里都烤不化呢！”
第73章 如何忽悠敌人，他打了个样
“你还真敢说！”张大炮翘着二郎腿，抬起右手笑指麻生道，“你这个京都土著，又瞧不上人家北海道的武士了？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是你长官。”
麻生撇了撇嘴道：“长官？我是少佐的时候，他还是大尉呢！”
一上午，张大炮相继拜访了截取第三战区情报的七位少佐，并与参加拘捕明台、于曼丽行动的人，进行了交谈。
张大炮将讯问的内容逐条记录在案，并让被问讯者签字背书。
下午三点十分，一辆福特小汽车，驶进了76号。
梁仲春拄着拐杖，领着一干手下，在办公楼前迎接。
小汽车稳稳地停在了楼前，梁仲春连忙一瘸一拐地将车门拉开。
一身日军少佐军服的张大炮，拎着黑皮包，潇洒地跨下了车。
“井下太君！有失迎迓！”梁仲春立正敬礼，旋即将手伸了过去。
张大炮象征性地握了握手，环顾四周建筑道：“梁处长，你们76号的办公环境不错啊？比宪兵司令部、特高课，都要气派！”
梁仲春微笑道：“那是在皇军关心之下，76号为新秩序积极发挥作用！井下太君，您是大名鼎鼎的‘宪兵之花’，明楼长官本来要亲自迎您，奈何魏先生今早飞临申城政府训话，明楼长官一直在陪同。”
魏先生来了？张大炮心中一惊。
要知道，这魏先生是伪政府里举足轻重的实权人物。
魏先生本是山城政府高层，金陵陷落后，他投了日本人，当了汉奸。
伪政府成立后，魏先生身居要职，甘当日军侵略战争的马前卒，上蹿下跳，十分嚣张。
军统、中统多次想除掉此人。奈何他狡诈异常，每一次行动，都是功败垂成！
为了确保安全，魏先生一般不轻易离开金陵，此次前来必然有重要安排。
“明楼过于谦逊了，我对他也是久仰大名了。”张大炮打着哈哈，一边大步流星迈着步，一边问向身后的梁仲春，“都安排妥当了吧？”
梁仲春跟上来，低语道：“妥当了，只是她如今不愿意说话，井下太君您可要想个法子。”
张大炮回首看着低眉顺眼的梁仲春，心想：这梁仲春，当真要落井下石，置汪曼春于死地啊！不过，这恰恰也是川本的意图。
“凭你们76号那些手段，也不能让她开口？难道76号，除了汪曼春，就没有人会审讯？”
张大炮话锋一转，若无其事地说：“我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川本大佐若是知道了，该怀疑你们是不是徇私舞弊，不忍心对这位曾经的同事下手了？”
话音刚落，张大炮意味深长地瞥了梁仲春一眼。
梁仲春一哆嗦，手中的拐杖，一不留神在台阶上拄歪了，若不是手下飞身搀扶，险些摔倒在地。
“井下太君，职下知道您的意思了，一定会尽早处理妥当！”梁仲春急急忙忙地表着态度。
张大炮又换了一副笑脸道：“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只是说大佐很重视，具体怎么做，那是你们76号的事情了！梁处长，多事之秋，你任务不轻啊！”
“是！感谢井下太君信任！”梁仲春肃然回道。
76号的审讯室里，电灯昏黄聩暗，汪曼春散落着头发，坐在审讯椅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汪处长，井下少佐来看你了！”梁仲春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句。
汪曼春呆呆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汪处长，到了如今的境地，你还是想开点吧！”
张大炮坐在了汪曼春对面的椅子上，将黑皮包放在桌前。
他转头扫了梁仲春一眼。
梁仲春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要见川本！我要见明楼！”
半晌之后，汪曼春喃喃地蹦出一句话。
张大炮看过电视剧，这句话汪曼春估计说了N遍了。
他知道此时的汪曼春还抱有幻想，要见川本、明楼，无非是想申辩一、二。
真是痴人说梦!看小爷我再送你一程！
“汪处长，你以为我仅仅是来看你？”张大炮冷笑了一声道，“76号女将，不会如此幼稚吧？”
汪曼春听闻此言，似乎明白了什么，前倾着身子问道：“你是代表川本大佐来和我谈话？井下太君，我是冤枉的！”
“汪处长如此冰雪聪明，怎么不理解大佐的一番苦心呢？”张大炮叹了一口气。
“苦心？”汪曼春有些激动地说，“我为皇军立过功，可梁仲春他们逼我承认是军统分子！如果我认了，岂不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唉，汪处长，你真是镜花水月，没看明白！”张大炮往前靠了靠，压低了嗓音道，“本次行动失败，定是出了家贼！目前，我们正在秘密调查内部奸细！”
汪曼春一听，哀叹道：“所以你们的怀疑对象是我？”
“我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忠心耿耿的汪处长是内奸！”张大炮想起了汪曼春和梁仲春的台词，旋即说道，“你杀了那么多的军统、地下分子，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他们怎么会接纳你呢？”
闻听此言，汪曼春眼中有了神采，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说道：“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也怀疑行动中出了内鬼！”
“可是井下太君，既然你们知道我是冤枉的，那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汪处长，你不要焦躁，请宁耐一时。”
张大炮循循善诱劝慰道，“把你关在76号，一方面，我们想通过抓捕你，让奸细产生成功祸水东流的错觉，进一步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从而便于我们调查！”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你！”
汪曼春一愣，失声说道：“什么？保护我？我没听错吧？”
张大炮语重心长地说：“对，就是保护你！毕竟关在76号，有你师哥在，没有人会对你动刑！进了宪兵司令部，你则有可能被奸细灭口！毕竟这个内奸，不一定就是76号的！“
“你的意思，是说内奸也可能是宪兵司令部的？”汪曼春诧异地问道。
第74章 蹊跷的少佐
张大炮微微点头，欲言又止地说：“想必汪处长也有耳闻，反战分子最近很活跃！”
“你说的似乎有道理，但是我能相信你吗？”汪曼春抬着头，忽闪着大眼睛。
张大炮诚恳地说：“汪处长，其实我们的目标一样，宪兵司令部和特高课，是要揪出内奸。你则是想出去。但是只有你配合我们找出内奸，你身上的冤屈才能洗雪。”
“可是我总觉得……”汪曼春疑惑地问道。
“汪处长，76号审讯你也有一段日子了吧？也没说要将你处决吧？演这一出苦肉计，我们真的需要你的配合！”张大炮一字一顿地说道。
汪曼春凝视着张大炮，目光里充满了踌躇。
张大炮心如明镜，到了这份上，汪曼春即便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也只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一撞好运了。
“需要我做什么？”汪曼春再次开口。
张大炮轻松地往椅子上靠了一靠，若无其事地说：“你只要呆在这里就好了！我只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嗯，你问吧！”汪曼春凄凉地笑了笑。
对于张大炮的话，汪曼春半信半疑，但是她没有别的机会了。
“在行动中，你有没有察觉何处异常？”张大炮沉着地问道。
汪曼春思索了一会儿，她似乎心情有所平复，不紧不慢地说：“一开始王天风被捕，我觉得有些诧异，军统申城站的情报科科长，如此容易落网，让人难免怀疑。”
“哦？”张大炮饶有兴趣地说，“那为什么你最终选择相信了他！”
“后来，他截取了密码本，杀死了郭骑云、于曼丽，将密码本送到了第三战区联络官处。”汪曼春回忆着过往，叹了口气道，
“当他出卖了并诱捕了明台，死在明台刀下，我就逐渐相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