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上了王天风的当?”张大炮紧接着问道。
汪曼春若有所思摇了摇头道:“也不能这样说,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但是不能确定就是王天风的圈套!井下君,你公平公正地说,一般而言,一场战役的失败,不仅仅受情报影响吧?”
真是死鸭子嘴硬!张大炮心中冷笑道:好你个汪曼春,不就是担心如果承认中了王天风的圈套,会被日军以渎职罪处决吗?
“汪处长,战役胜败,王天风是否真心叛变,密码本是真是假,我们暂且不去谈论。”张大炮顿了顿道,“除此之外,你是否感觉行动小组成员,谁有些怪异?”
汪曼春沉吟了片刻,须臾之后,她仿佛鼓起勇气说道:“井下君,既然你让我谈谈,我只能知无不言。我事先声明,我可不是推卸责任!”
张大炮哈哈一笑,坦然地说道:“想不到你风风火火的汪处长,也有畏手畏脚的时候。你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在川沙古城的时候,鸠山君告诉我们,要活捉于曼丽!”汪曼春将话题引到了鸠山身上。
张大炮心中一振。
“这很正常啊!”张大炮故意解释道,“大佐常告诉我们多抓活口,从而获取更多有价值情报。”
汪曼春低语道:“于曼丽被带走后,医生从她右臂上取出了一颗子弹。那颗子弹直接导致她失去反抗的能力,最后被鸠山活捉了!”
“射中于曼丽的子弹,是南部十四手枪的枪弹,你知道的,这种手枪,只有皇军军官才能配备。那天抓捕行动,除了鸠山以外,都是普通宪兵以及76号的便衣队。”汪曼春继续说道,“我以为是鸠山君所为,便随口问了他,没想到他矢口否认!”
“你是说,鸠山不想让于曼丽死?汪处长,慢些说,我记下来!”张大炮眉头一皱,掏出纸笔,飞快地记录着。
汪曼春默认般点了点头道:“后面的事情,愈加奇怪!抓捕明台后,我想起了于曼丽右臂枪伤的事情,想察看伤口,判断弹道,便让手下将其尸体运来。“
“可是手下去后空手而回,他们告诉我一个惊人的事实:于曼丽的尸体不翼而飞!”
“不会吧!”张大炮佯装惊讶道,“在这个时候,‘锦瑟’的尸体不见了?着实怪异!”
“我感觉,冥冥之中有人出手救了于曼丽!”汪曼春推测道。
张大炮一脸诧异,背脊却发凉:汪曼春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不过这样聪明的汪曼春,正是他张大炮需要的。
“汪处长,还有别的情况吗?”张大炮将汪曼春反映的情况,完整记录在案。
汪曼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喟叹道:“我这些天,头一直眩晕,暂时就记住了这些。”
张大炮将审讯记录交于汪曼春,让她在上面签字画押。
“如果再有情况,你就和梁仲春说要见我,我随时过来!”张大炮似乎看穿了汪曼春的心思,安慰道,“大佐说了,再忍耐几天,你就会彻底恢复自由了!”
“但愿吧!”汪曼春颓废地趴在桌子上,幽幽地说道,“我好累,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开车回特高课的路上,张大炮脑海里回响着汪曼春的话。
鸠山啊!是时候,我们决一高下了!张大炮冷笑着。
一连几天,鸠山都没有来上班。
川本也没有去找鸠山。
张大炮犯着嘀咕,这家伙又去干嘛了?
不,我绝不能守株待兔!张大炮望着窗外的流云,暗暗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六月末的申城,温度如飞涨的物价,持续攀升。
深夜,泰山路上,路灯昏暗,街道空荡。
沦陷之前的申城,到了这等天气,有些人家便搬着凉席、凉床,睡在马路边上纳凉。
可是现在的光景,恰恰相反。
即便天气炎热,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
没人看那晓风弦月,好像担心刮进了腥风臭雨。
“天干日燥,小心火烛!”
随着打更人卖力的吆喝,压抑的抽泣声,和莫名犬吠猫叫,夹杂着传来。
铁幕般的夜色下,脚步声是那么的清晰。
一个戴着黑礼帽的身影,急匆匆地奔走着。
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
第75章 随君入瓮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张大炮。
二十分钟之前,张大炮穿着黑长衫,戴着黑口罩,千层底布鞋,隐在鸠山家门口的暗处。
当鸠山戴着礼帽,出现在马路上,张大炮悄悄地跟在其身后。
对付鸠山这个狡猾的特工,张大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始终与鸠山保持着一定距离。
鸠山绕过了几个街道,来到了泰山路上。
他时不时回头,好几次,张大炮险些暴露了。
约摸半个小时后,鸠山在泰山路一栋三层红砖小楼前,停了下来。
鸠山仰头看了看小楼,又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进入了楼道。
张大炮认得那小楼,那是红砖楼,在泰山路上不止一幢这样的楼。
楼里多居住着从事舞女、艺伎工作的日本侨民。
须臾之后,红砖楼的一楼房间窗户,忽的亮了。
张大炮迅捷地靠在了房间窗户旁,透过窗帘的缝隙,一副骇人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
房间里,一位身穿和服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半空中。
她的下方,陈列着一只小木桌。
“你这个畜生!放我下来!”那女人大喊大吼,手脚不停地挣扎着。
女人的身体,随着各种力度,在空中旋转着。
此时,张大炮一眼认出女人的脸:那不是惠子吗?
看来鸠山真的调查惠子了,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待会你就能下来,就能彻底安静了!”
鸠山狞笑着,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雪亮的武士刀,猛地向小木桌插去。
小木桌的桌面,被生生地捅出了一个窟窿,大半个刀锋从窟窿里钻了出来。
鸠山将木桌反过来,将刀锋那一头,对准惠子腹部的正下方。
“看你的情郎会不会来救你?”
鸠山冷笑的同时,一跃而起,手中多了一把银色匕首。
那匕首在空中一掠,咔嚓、咔嚓的怪声,便接连响了起来。
“你好好享受吧!当刀锋刺破肚皮的感觉,那一定很美妙!”
落地之后,鸠山恶狠狠地揪着惠子的脸,大声恐吓道,然后大笑着转身离开。
张大炮强行按捺住怒火,这鸠山当真是禽兽不如,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
隐在草丛里,张大炮望着鸠山远去的背影。
他又趴在窗台,窥探房间里的情形。
让张大炮头皮发麻的是,那女人吊在房顶的绳索,竟被匕首划破了些许。
绳索正在“咔嚓、咔嚓”逐渐绷断。
眼看惠子就要被武士刀穿膛破肚了。
千钧一发时刻,张大炮顾不得许多了,猛地拉着窗户。
嘎吱……
还好窗户没有扣起来!
张大炮一跃而入。
“井下君!不要过来!”惠子失声喊道。
她背后的绳索几乎在同一瞬间,绷断了。
“啊……”
惠子惊叫着,全身砸向那柄竖起的武士刀。
说时迟,那时快!
张大炮一个大鹏展翅,如闪电般掠过,双手如铁爪一般紧紧地抱住惠子。
两人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轰……
张大炮抱着惠子,在地板上打了滚,扑倒在房间的角落。
惠子被他紧紧压在身下,全身完好无损。
“井下君,你压疼我了!”惠子喃喃地说了一句。
她满脸通红,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羞涩所致。
张大炮急忙起身,扶起了惠子。
两人的目光一接触,旋即又分开。
“井下君,你快走!”惠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要将井下君推出房间。
眼尖的张大炮,瞥见了房间的角落,竟摆着一部电台。
顿时,他明白了什么。
轰隆……
房门被巨大的力道踹开了。
七八名宪兵举着枪,冲了进来。
“抓反战分子!都别动!要不开枪了!”领头的一个少佐,举着手枪,大吼道。
黑洞洞的枪口,纷纷瞄准着张大炮和惠子。
来人一脸愕然,惊诧道:“这不是井下三郎吗?”
来人正是刑讯处处长大友熊三。
“大友君,你这是……”张大炮率先问道。
“井下君,我接到命令,今夜来抓反战分子,怎么你……”大友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张大炮护住了瑟瑟发抖的惠子,正色道:“抓反战分子?怎么抓到我头上了?大友君,你大概是跑错地方了吧?”
大友一愣,急忙解释道:“井下君,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是今天晚上才收到命令,你看!这是逮捕令!”
张大炮接过逮捕令,反复看了两遍。
按照逮捕令里的说法,大友是要带队对红砖楼存在的地下分子进行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