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君，你先忙，我去那边聊聊！”
郑淑仪瞥见京戏名角兰晓生，正在独饮佳酿，便撇开张大炮，信步朝兰晓生走去。
回到座位上，张大炮刚坐稳，服务生便将一份果盘、一份糖果、一杯香槟端在了桌上。
张大炮抿了一口香槟，捏起了一块杏仁糖，正欲放在嘴里，却低头愣了一下。
又是一曲舞毕，灯光闪烁之后，张大炮消失了。
半小时后，在黄浦江的浪涛上，张大炮蹲坐在乌篷船里，打量着老章。
“老章，你怎么让我到这里？”张大炮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江上接头，乃是特殊的接头方式，一般不宜多次使用。
“大炮同志！”老章没有直接回答，脸色肃然地反问道，“我代表山北，倒有个问题想问你？”
张大炮一进乌篷船，就感觉气氛不对劲。
刚想投石问路一下，没想到老章这家伙倒打一耙！
“说吧？”张大炮一副无奈的表情。
“你上次让我广播的寻人启事，为什么要提到‘锦瑟’？”老章死死地盯着张大炮。
第71章 奇怪的客人
老章的一番话，让张大炮并不感觉意外。
在川沙古城，鸠山抓走了于曼丽后，张大炮一直在暗中追踪。
当鸠山取出于曼丽腹中的密码本，便将“锦瑟”运到了宪兵司令部的医务室，希冀于她苏醒之后，对其进行审问。
趁着夜色，张大炮利用自己熟悉环境的优势，暗自潜入了医务室。
他给于曼丽服下了一颗“龟息”之药。
此药乃是米国高科技产品，服下之后，会造成一段时间假死的现象。
得到医务室人员报告后，鸠山等人以为于曼丽已死。
为吸引明台寻觅密码本，鸠山等人将“锦瑟”暴尸荒野。
在审讯楼里，张大炮趁着张罗饭菜的功夫，通过麻生之口，向三本道歌舞町点了一道道饭菜。
老章和张大炮之间，是用菜名为暗语，传递情报。
那一道道菜名里，包含着：“请速播出，死间计划，连发伪电，诱敌上钩”“觅锦瑟乱坟岗”等两则情报。
老章收到情报之后，不由地一惊。
这是要他以寻人启事的形式，发出情报。
他不理解为啥要提到“锦瑟”？
但是依旧将两则消息，以两种不同的加密方式，进行了广播。
“死间计划”情报采取了全字暗语的方式，锦瑟的消息，则以句中藏字的方式传送。
老章此举，是根据发来情报的轻重缓急，予以区分。
在张大炮看来，在乱坟岗上，明台被抓，王天风惨死。
鸠山、汪曼春急着审讯明台，没有人会关注于曼丽尸体的去留。
这是救下受伤于曼丽的最好机会。
况且，他已经密告六哥，觅于曼丽乱坟岗。
郑耀先手下干将如云，救下于曼丽，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至于张大炮为什么要救于曼丽？
他虽有恻隐之心，但绝不仅仅是冲动行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川本、鸠山狡诈异常，日军内部派系斗争残酷，张大炮凡事必须要多留个心眼，而锦瑟的复活，则是一招暗棋。
“老章，现在还不好说！”张大炮诚恳地说，“我只能说，我绝不是为了个人好恶去做事！”
老章听出了弦外之音：“破壁者”的意思，也是他计划之中？
他觉得片刻之前，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
作为张大炮的上线，老章从不以上线自居。
因为他深知潜伏在敌人心脏中的张大炮，经历的是什么。
与狼共舞、如履薄冰的同时，还要谨防自己人误伤，行一些特殊之事，也可以理解。
上一回，张大炮将日军清乡计划拍成照片，放在子弹壳里，夹在钞票中递给了他。
情报如期地送到了山上，铁军调整部署，给日军来个瓮中捉鳖，几个隔开的根据地窜成了线、连了片。
抗日烽火如火如荼在华东大地上燃烧着。
这些胜利离不开“破壁者”的功劳。
想到这里，老章缓和了语气说道：“大炮，以后有事情还是多和我沟通。”
“老章，我也想和你说说情况，不是被软禁在审讯楼，没法子去歌舞町嘛？”
张大炮喟叹道，他捡起船上一小块木板，朝着江面扔去。
木板在江上打了几个水漂，浮在浊浪中荡漾。
老章听到“歌舞町”三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压低了嗓门道：“大炮，今天之所以喊你到这里来，主要是有个情况要告诉你！”
“哦？”张大炮一愣，随即聚精会神地听着。
“最近最好不要去歌舞町了！”老章沉声道，“我发现町里多了一些奇怪的客人？”
“奇怪的客人？除了我吗，去你那寻欢作乐的客人，有几个正常的？”张大炮调侃道。
老章摆了摆手道：“和你说正经事了，我在歌舞町每天接待的人也不少，左看右看，总觉着那几个不正常！”
“你看的古怪的人？”张大炮若有所思地说，“难道是敌人的密探？”
“先后来了一些日本军官，我说不清他们和其他军官有什么不同，但是……就是觉得不对劲！”老章疑惑地说道。
“哪里不对劲？到你那的日军军官，不是来喝酒，就是找姑娘听曲的吗？”
老章抬起头，缓缓地说：“的确，但是他们每次来都会点一个姑娘。”
“你是说惠子？”张大炮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问道。
老章点了点头。
“据惠子说，那些军官每次来，只是不停地劝酒。惠子的台，这几天一直有人点，常常工作到了深夜，才能抽身回去。”
“他们这是要干吗？”张大炮自言自语道，“都盯上惠子了？”
老章似乎读懂了张大炮的话，接着说道：“看情形，我觉得他们不是一般人，有一次我在歌舞町门口，看到其中一位军官登上了一辆丰田牌小汽车，那辆车我认识，似乎是你们宪兵司令部的！”
“那你记得车牌号吗？”张大炮追问道。
老章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好像是56-11-86，对！就是56-11-86！”
张大炮一惊：这不是鸠山的车吗？
那些军官是鸠山安排的？
难道鸠山正在调查惠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出了这样的事情，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一个想法浮现在张大炮脑海里：难道是？
“今天我也遇到一件怪事！”
张大炮望了一眼在摇撸的哑巴少年三儿，低声道，“敌人在第三战区大败亏输，上面检查组即将前来调查。川本业已怀疑宪兵司令部、特高课出了奸细，命我全权调查内奸！”
“啊？这个阴阳脸，专门让你擦屁股啊！”老章拧紧眉头道，“这件差事，办好了，你得罪一众人等，办砸了，你身上嫌疑就重了！这一招，真是阴险毒辣！”
张大炮两手一摊道：“谁说不是呢？我总不能把自己绑了送了去吧？”
老章笑了一声道：“那倒也不至于！你真要绑了自己，他们未必相信你是地下工作者！”
“本来我还雾里看花，水中看月，幸亏有你老章，及时告诉我了歌舞町的情况。”
张大炮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结合川本让我调查内奸的事情，我大概明白了什么！这一回，我仿佛入了迷城一样，稍有不慎，可能会粉身碎骨！毕竟川本和鸠山，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72章 什么？你们要把少佐烤了？
“你是说？”老章眉头一挑，问道。
“川本让我调查目的并不单纯，鸠山很有可能已在暗中调查我了。”张大炮一针见血地指出道，“记得川本一郎，也在我面前提起过三本道歌舞町！”
老章低首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他抬起头来说道：“大炮，最近，我们还是避避风头吧！不要通过歌舞町接头了。我会让三儿在船上呆着，你有事情，我们在这见。”
张大炮冷笑道：“老章，你放心，若是川本想欺瞒我，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现在有了一个想法……”
老章“哦”了一声，两人便窃窃私语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办公室内，张大炮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个小时后，他嘴角绽放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张大炮按照川本的指示，着手开始了调查工作。
“大友君，能进来聊聊吗？”张大炮敲开了审讯处处长大友办公室的门。
大友一见是张大炮，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连忙请他进门。
上一回，在审讯楼，相对于鸠山对诸位少佐饮食的敷衍，张大炮精心安排的宴席，则让他赢得了众人的夸赞。
“井下君，快来尝尝这京都的花茶！”
大友将精致的茶具一一摆开，手中的茶壶灵活地旋转着，让张大炮想起了他那十八般刑具。
这茶礼如此讲究的人，看起来憨憨胖胖的人，竟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大友随即给张大炮倒了一杯。
张大炮浅呷一口，赞叹道：“嗯，满嘴都是京都的味道啊，我没想到大友君，精通茶道，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哈哈，那说明井下君，来我这里坐少了！”大友饶有兴趣地问道，“井下君，今日来有何指教？”
张大炮放下茶杯，微笑道：“大友君，我确实有情况想向你了解，是关于上次对敌第三战区情报搜集行动的事宜。”
大友闻言，轻声道：“井下君，我也听说上次的密码本是假的，派遣军中了敌人圈套，损失不小啊？”
“唉！”张大炮叹了口气道，“大友君，实不相瞒。我正是奉命调查此事！这件事还在保密阶段，希望大友君能理解！”
大友频频点头道：“理解，当然能理解，我们做特工的，就是要嘴紧！”
“喏，大友君，这是川本大佐亲自签署的调查令！”
言罢，张大炮将调查令递给了大友。